045 时光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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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云诉说着家事艰难，之后反复叮嘱沈艾，让她好好上班，这样才能留在城里，不至于走回头路，到农村种地吃苦受累。

聆听着肖云的唠叨声，沈艾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却不由自主软了。

从小到大，自己都活在重男轻女的阴影里，回顾这二十多年，没有值得怀念的事，没有什么幸福感可言，待遇跟沈耀宗没得比。

但细想一想，生活一直艰难，肖云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呢。

再仔细看一看，一年不见，肖云眉梢眼角多了不少皱纹，头发有些微发白，原本一直挺直的腰，也开始有佝偻的迹象。

岁月如刀，在肖云身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

沈艾骨子里，似乎就有些吃软不吃硬。

若是肖云一直脾气暴躁，指着她的鼻子骂呀喊呀，她保管会心里发寒，面上不会露出来，心中却会生出疏离烦腻。

如今，肖云难得露出温和的一面，沈艾心中各种感受翻滚，眼睛不由自主有些酸涩，叹了一口气道“年前单位发了奖金，是给的现金，我才去半年多，拿到了两千块钱。这笔钱我本就打算给你，让你过年的时候用。另外，银行卡里我还积攒了点钱，家里要是差钱，过几天进城走亲戚时可以取出来。”说着拿过包，取出一叠现金递过去。

肖云伸手接过，一改之前的愁色，露出了笑容“过年有这些就够了，银行卡的钱，你先自己存着，等以后家里有需要了，我再找你拿。”

次日，沈祖林、沈耀宗在肖云的吆喝下，进城买了新衣服、新鞋子。

肖云自己也买了一身衣服，大红色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喜气洋洋。

沈艾也跟着去了，四处走走看看，发现家乡的变化还挺大的。

肖云没给沈艾买，又怕她多心，笑着道“你爸、你弟弟一年到头都没怎么买新衣服，今天沾你的光，给他们添置些好东西。至于你，我瞧着你身上的衣服都挺好，还是不要浪费了。”

沈艾本就不是爱争东西的人，又节俭惯了，闻言点头道“没事儿，我缺衣服了，自己会买的。”

春节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要回程的日子。

临行前夜，沈艾这才想起自己行李箱的拉杆坏了，忙向沈祖林道“爸，你给我修一修吧。”

沈祖林应了，拿来锤子和钉子，开始修理。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肖云很是不满，立刻就冲沈艾发了一通脾气“你一个月两千多，连个箱子都买不起吗？你说你能做什么？箱子坏了就买个新的，能花多少钱？装出这穷酸模样给谁看？哼，你学习的能力，应该给你弟弟才对，放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

沈艾被她骂得心抽痛。

行李箱是不贵，便宜的只要几十块钱，难道她不想用新的？是自小的生长环境，让她养成了苛待自己的习惯。只要东西没坏，她都会选择将就。

肖云竟不能理解她的心思，还横加指责。

在肖云的咒骂声中，沈艾灰了心，觉得自己真是十足的蠢货。

再节俭又如何？在父母眼里，自己始终是不重要的，跟弟弟没有丝毫可比性。

沈艾心底压抑着一堆苦闷和懊恼，却保持沉默，没有回嘴。

沈祖林忙活了一通，用了几根螺丝和一根铁丝，绑好了拉杆。

沈艾默默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带了些家里炒好的花生、米果，一起装进行李箱。

次日，依旧是她默默拉着行李箱去赶车，没有人送，也没有离愁别绪。

路上，奇葩的行李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沈艾心中难受，脸也微微发红。

虽然遇上的都是陌生人，但谁不爱面子？尤其她才二十多岁，还没到心如止水、不念世俗的境界。

一路奔波，回到熟悉的化工厂，再次开始倒班生活。

休息时，沈艾进了城，奢侈了一把，买了一台小小的上网本，花了两千多块钱，还购置了无线网卡。

她买这个，不止是因为被肖云责骂心情不好，想要发泄一通，更是为了重拾昔日的爱好，回到世界。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挺残酷的。

如她之前所遭遇的，离开校园之后，写作灵感似乎随着消失殆尽。

停止写作很容易，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占据着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没有办法专心致志一个字一个字码下去。

想重新开始难于登天，不只是因为工作琐事太多，更多的原因在自己身上。

找不到感觉是首要的，另外，长期没写了，养成了惰性，在表达上有了退步感。

买笔记本之前，沈艾一直有这方面的担忧，却觉得努力调整一段时间，一定能好转的。

事实证明，一直以来，她都高估了自己。

现实生活不如意，网络世界回不去，沈艾的生活陷入苦闷中，时常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精神状态非常差。

她对这一切不满极了，却无力改变，茫然、伤痛，郁闷种种情绪交织，深深觉得自己度日如年。

慢慢的，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班她还是坚持上，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能失去，这一点，她还是能清醒认识到的。

休息时间，为了逃避现实、麻醉自己，她利用上网本疯狂看、刷电视剧。再或者，看一些愤世嫉俗的文章，思想渐渐出现偏激迹象。

她买上网本，是为了做正事。如今，这东西却成了消遣品，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大半年。

国庆节放了七天假，宿舍要锁门，出去旅游又舍不得，沈艾只能选择回家。

这一次，一切照旧，印象最深的，是她离开家的时候，奶奶突然拉住她的手道“你工作的地方太远了，坐车都要好几个小时，还是回家乡来找个事，时不时能跟家里人见上一面。”

自她记事起，奶奶一直重男轻女，对她没有好脸色。

再者，因为肖云强势的缘故，沈家一直是肖云当家，奶奶仿佛退到了角落，成了透明人。

如今这景象，实在出乎沈艾的意料。

沈艾看了奶奶两眼，见奶发花白，整个人苍老了很多，不由得一阵心酸，含糊道“工作不好找，等有了机会，我回来就是。”

这几句话，沈艾只是随口说的，但静下来细想，要是能回家工作，离家人近一点，似乎也不错。

虽然家人对她的感情淡淡，但血缘关系摆在这里，一辈子都无法割断。

没等沈艾仔细琢磨，月末时，就接到消息，说奶奶在家猝死了。

沈艾直接傻了。

虽然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但身体一向硬朗，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回家奔丧时，沈艾忍不住想，也许人死之前，自己能够预料到。奶奶展现出温情的一面，是在跟她告别，在表达对她的不舍之意。

在死别面前，生命其实很脆弱。

奶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是肖云操持的，花了不少钱。

沈艾穿着丧服，看着大大的排场，心里觉得挺讽刺的。

奶奶活着的时候，肖云一直唯我独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孝心，有了好吃的也舍不得给奶奶分，甚至还在背后骂过“祸害遗千年”之类的话。

如今人去了，反倒舍得花钱了，只为了面子好看。

想一想，真是可悲又可笑。

丧事办完，沈艾不敢再耽搁，很快就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生活渐渐恢复正轨，沈艾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熬。

沈艾知道，陷在这样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圈子不好，却根本走不出来。

除了上班、上网之外，她添了别的爱好，时常发呆发愣。

有时候，她会反省一番，觉得自己沉沦下去很不好，应该要狠下决心学一些知识，或是重新找回写作的兴致和兴趣，彻底改变自己。

只可惜，想法是好的，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恒心和毅力。

回想起来，真应了那句话，常立志，常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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