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尘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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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这些日子过的清闲，今儿心中惦记着柳方雅的事早早便醒了，倒觉得有几分疲乏。吩咐白蔓替自己梳妆后便朝着柳府去了。

柳方雅给长歌递帖子的事温儒言和老太太也都知道，他们二人如今有心利用温长歌，自然不会阻拦她与旁的贵女交好，听说了这件事后也都默许了。

长歌摸不透柳方雅的心思，这一路上总是低头蹙眉思考些什么，可却又实在想不通透。

长歌觉得柳方雅对自己没有敌意，可她却在处处提防着自己，与她在一起总是觉得有几分变扭。柳方雅不过十五出头，可她的心思太过缜密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

一行人到了柳府，待马车停稳后长歌才缓缓的下了马车。瞧着柳府门口有几位婢女正在候着，瞧见长歌下了马车连忙上前迎接，笑说道“奴婢惊蛰，见过温大小姐，我家小姐想着如今天气炎热，命人备了冰糖凤梨糕，这会子正在屋里候着温大小姐呢。”

长歌瞧着这丫头是个伶俐的，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下来，随着她到了柳方雅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长歌便觉得奇怪。柳方雅的院子太素净了些，整个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小巧的白色花朵散发出令人平静的香气，屋子里还传来了阵阵的木鱼的声音，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多，瞧着这模样倒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住的院子。

惊蛰瞧出了长歌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家小姐信佛，又喜清静，所以院子里也素净些。”

长歌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问。

随着惊蛰进了屋子，便瞧见柳方雅的屋子里供奉着一尊白玉佛像，屋子里也带着淡淡的檀木的香气。而柳方雅则是身着水绿色的衣裳，头上也只是用一支木簪简单的扎了起来，未施粉黛的面容上带着虔诚的神色，跪在佛像前低语着什么。

听见长歌来了，柳方雅才起身理了理衣服，牵着长歌坐下后笑道“今日天气炎热，桌上的冰糖凤梨糕是刚刚冰过的，你先吃些解解暑。”

“有劳姐姐费心了。”长歌也没拒绝，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入了嘴中，只觉得舌尖冰冰凉凉的，甜丝丝的味道一下子在嘴里散开，确实凉快了几分。

柳方雅替自己倒了杯热茶，瞧了眼长歌身边的白蔓，又看着一旁的惊蛰道“都下去吧。”

长歌知道柳方雅的意思，便朝着白蔓笑道“你也先下去吧。”

白蔓本是不愿的，可瞧着长歌丝毫没有让自己留下的意思，只得点头应了下来，随着惊蛰一起出了屋子。

长歌瞧着人都走了，便坐正了些，瞧着一旁的柳方雅问道“方雅姐姐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有什么事？”

而柳方雅却没有在意长歌方才的话，只是偏头盯着一旁的白玉佛像，道“长歌，你信佛吗？”

长歌皱了皱眉，抿着唇，也不知柳方雅究竟是何用意，还没开口回答，便听见柳方雅在一旁喃喃道“我从前是不信佛的。”柳方雅说完，一手撑着下巴，转头瞧着长歌，笑着问道“你呢？再活一世，可信这世间的神明鬼怪之说？”

长歌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握住了拳头，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柳方雅，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瞧出什么破绽。可柳方雅却是一副清风云淡的模样，将长歌的慌乱看在眼里。

“方雅姐姐在说什么？长歌听不明白。”

“呵……”柳方雅掩着嘴角轻笑，垂眸道“上一世的温长歌，在落入荷花池之后便死了。而这一世你却完完整整的坐在我身边，不是吗？”

听了柳方雅的话，长歌才略微松了口气。瞧着柳方雅的样子，应该是以为自己上一世溺死于荷花池中的温长歌，并没有猜透自己真正的身份。

“原来如此……”长歌卸去了面上的伪装，眼中连半分感情都没有留下，不留痕迹的划过自己的腰间，将事先准备好的蛊虫藏在指尖，抬眸瞧着柳方雅，道“你和我一样，不过都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罢了。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方雅瞧着温长歌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不禁挑了挑眉，可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划过了几分悲凉，低头垂眸，缓缓说道“我想保住镇国公府，保住我的孩子，保住……孟逸昱。”说完，柳方雅笑了笑，眼里又满满都是柔情，瞧着温长歌笑道“上一世，我嫁给了逸昱。”

长歌皱了皱眉，猜不透柳方雅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只是瞧着柳方雅眼中的柔情，有几分动容。

柳方雅叹了口气，看着长歌的眼眸，道“我从前也是不信你的，可是现在我信你，这也是我把你叫来的原因。”

“从前不信，为什么现在就信了？”

柳方雅的眼里满满都是坦诚，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是镇国公的外孙女，是孟逸昱的妹妹。”柳方雅停顿了一下，挑眉笑看着温长歌，道“况且，温长玉是你害的，你已经在镇国公府和国相府之间做了选择。”

长歌不语，抿着唇垂眸思考了一会，再抬眸时眼里的寒意也少了几分，道“所以你方才说保住镇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柳方雅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心痛的事，眼底的哀伤怎么也抹不平，语气都低沉了几分，道“我二十八岁那年，皇上出兵攻打北原，镇国公府上除了孟逸暻，都战死沙场了。”

“你说什么？”长歌心口一痛，身子像柳方雅靠近了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叫她看着自己。

只瞧着柳方雅缓缓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镇国公府上，二伯父被贪官污蔑，自尽而亡。父亲，三伯父，大哥，三弟……还有逸昱，都战死沙场了。”

长歌知道，柳方雅没有骗自己。一时间，长歌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绪都乱了，想起镇国公府上众人的笑颜，便觉得难过极了，连忙深吸了口气，想要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长歌的指尖不再颤抖了，才缓缓开口道“你想怎么做？”

柳方雅自嘲的笑了，眼里尽是无奈，开口道“我想了很多办法，做了许多事，可却不知自己的前路究竟是怎样。我至今都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出兵攻打北原。那场战争没有打完，皇上便驾崩了，太子继位后便与北原停战。有许多事，我都记不太真切，如今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长歌的睫毛微颤，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无法避免呢？”

柳方雅愣了一下，却没有犹豫，语气里带着坚定，道“就算这一切都无法避免，我也想嫁给逸昱，好好陪着他，能多一天，便多一天。”

长歌瞧着柳方雅眼中坚定的神色，一时间失了神。

究竟是多深的爱，才能叫柳方雅明知结局，却还是这般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柳方雅看出了长歌的不解，不由得笑了笑，柔声道“你还小，或许不懂。有些东西只要你曾拥有过，便舍不得放手了。”柳方雅说完，笑着拍了拍长歌得手背，盯着身边得佛像许久。

长歌还能听见院子里微弱的木鱼声，鼻尖环绕着檀木的香味。阳光透过窗子散落在柳方雅的身上，映在的面庞上，长歌看着，只觉得有说不尽的哀伤。

柳方雅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褐色的瞳孔里有着说不明的情绪，似是在感叹，喃喃道“你可知，我在他走后等了多久？”

还未等长歌回答，柳方雅便自言自语的说道“整整三十二年，青灯古佛，终了一生。”

长歌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柳方雅的神色，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难怪长歌见到柳方雅的第一眼起，便觉得有些许异样。柳方雅前世六十载时光，只有那青灯古佛伴在她身边，从前女子的生气早已被磨的一点儿都不剩，举手投足间都是老年人的气质。即使重生一世，有些东西也是很难改变的。前世整整六十年，才将柳方雅打磨成如今八面玲珑的性子。

“就算真的改变不了，我也想替他生一个孩子。”柳方雅勾了勾嘴角，下意识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似是在回忆从前，缓缓开口道“上一世我被人暗害，伤了身子，成亲几年也没有怀上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过了不久逸昱便去领兵打仗，后来听说他战死沙场，一时动了胎气……”

长歌的嗓子有些酸涩，不忍再看柳方雅回忆过往，连忙伸手牵住了柳方雅的手，认真的瞧着她的眼睛，唇瓣微动，道“方雅姐姐，我们一定会守护好镇国公府的。”

柳方雅笑了笑，转头看向长歌，却瞧见长歌眼中的坚定，不由得出了神，道“恩，我们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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