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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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话，顾世忱下意识地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还有一个脸生的少年站在旁边。他原以为只有清律主仆，所以只备了两把伞。

见他们为难，赵萧城便主动说道“没关系，属下等雨停了再走。七公主，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小心着凉。”他趁着顾世忱转身，快速地对她眨了眨眼。

“可是，不能让你自己在这里等着啊……”清律没理会他的眼神，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实在没办法但将他丢在这里不管，到时候良心也会受到谴责的，“要不我也陪你等会好了，反正应该不会太久……阿嚏！”

她话音未落，便重重打了个喷嚏，感觉倒春寒时堵塞在身体里的疾病都要随着这一下跑出来了，不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然我和采薇同打一把，把另外一把给你好了？”

赵萧城看了看那小巧的油纸伞，别说两人，就是一人都难以完全遮挡住，他再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淋雨啊，便忍不住笑笑“算了，您就别逞强了，属下是男子，体格健壮，还能撑一撑，若害公主得了病，可是要被治重罪的。”接着便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往亭外轻轻推去。

清律想了想，干脆将手上的毛披扔给他，这才撑起伞“那你便披着这个等好了，若能见到你的侍从，本公主会告诉他一声的。”

赵萧城点点头，目送着他们三人的影子逐渐消失在磅礴雨幕中。

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地上的积雨赶回院中，没想到江仁初也在，他一张俊脸毫无表情，明显是有些愠恼的前兆，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她的伞放到一边，亲自拿过旁边侍女递上的毛巾，然后罩在她的头发上动作轻缓地擦拭。

烘干的毛毯有股淡淡的茶花香气，而距离自己咫尺之间的那片雪白衣襟上的繁复暗纹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还能隐约听到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清律一动不敢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气息喷到江仁初颈上，从而被他感觉到。

无论是现代还是现在，她都从未离一个男子这般近过，何况是被亲昵无间地擦发，这一个小空间让人莫名得脸颊发烫，可却又给人一种想要一直依偎的安全感。

“你跑去哪里了？害得大家可找，又下了暴雨。”

或许是因为被毛毯吸收了大半，江仁初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不同，有些闷闷的。那语气听起来也让人心里一软，颇有种暧昧迷离的氛围，清律微微低下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小声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头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似乎在表达对她的不满。可是天有不测，她又如何预料嘛。

他身上似乎也带着些许潮气，看来是出门寻了自己，却没有找到。想到这，本是无心之过的清律，被自责层层包裹起来，却只能乖乖由他给自己擦头发。

两人毫不避讳的举止不禁引起周围待命的婢女们的眼神交互，采薇擦干身上的水渍后从别屋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这幅场景。她不禁张大嘴巴，接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却无意间望到了依旧站在屋外的顾世忱。

他还穿着那件油布披风，站在雨中仿佛一尊漂亮的雕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打开门户的屋内，表情怆怳，一双灰蓝的眼睛如同映衬阴鸷的天空，透澈却黯淡萧索。

采薇被他这样的眼神刺痛了，而此时顾世忱也发觉她的视线，忙回过神，准备离开。采薇见状，故意制造出动静，一边挥着手里的毛巾一边对婢子们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为主子更衣啊，想害主子感冒？”说罢她便提伞冲出门去，追到他面前。

“顾侍卫，今天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和主子还得在亭子里困着呢。”

顾世忱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对了，进来避避雨吧，拿这个擦一下，否则会感冒的。”

“多谢采薇姑娘好意，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顾世忱接过毛巾，没有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采薇哎了一声，可声音被层层雨幕冲刷下变得微不可闻，那伶俜的玄色身影愈走愈远，终是无法被她唤回。

而屋内的江仁初重重叹息一声，摘下毛巾，便转身移到外屋避嫌了。其他等待的婢女们连忙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和暖炉奉上，擦干身子坐在铺了厚褥的榻上喝着姜水，一碗下肚，暖意才一点点复苏四肢百骸。

采薇心事重重地回到屋内，站在一边沉默不语。清律见状，本想问她怎么了，忽然掀开毛毯从榻上跳下来，接着急匆匆叫道“对了！顾侍卫！顾侍卫呢？他还在屋外，快去把他叫进来暖暖身子，否则便是体格再壮也会生病的。”

清律一边说一边四下找伞，甚至不顾肩上的绒披滑落在地。她赤着脚冲到门外，身后几个吓得哇哇叫的婢子，手忙脚乱地拿着披风和手炉跟出来，屋檐下却空无一人。

“已经……走了吗？”

她喃喃道，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淡淡的痛楚。

采薇结果绒披搭在她身上，纠结了一瞬，点点头“是的，好像马上就走了，也没有留下来避避雨，可能是还有别的要事在身……公主，我们先回屋吧。”

清律叹了口气，接着转向她“采薇，对不起。”

“公、公主，您这是何意！奴婢可消受不起啊！”采薇一惊，实在琢磨不透她向区区一个奴婢道歉的意义。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顾侍卫的，却没有好好关照到他，实在是我的失策。”清律苦笑。

“不，奴婢不敢怨主子，只要主子身体健康，便别无所求了。”

采薇微微垂着头，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与她而言简直如同一阵温和的雷电，闪着耀眼诡美的光吸引人靠近，却毫不留情地将之击个粉碎。她心中苦楚，此时却还要佯装冷静。

而清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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