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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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得人心里舒快，满桌花花绿绿看起来诱人无比的菜色，佳陈酒酿，加之夜晚微风吹过竹叶间发出的自然声曲，宛如丝弦和鸣。

而就在沈昭仪咽下一口菜后，她忽然感觉腹中有些异样，接着便是阵阵绞痛。起初她以为这痛楚不过是妊娠后的常态，便特意温了口热茶灌进肚中，想缓解疼痛。可是慢慢地竟办随着一阵阵晕眩和作呕的感觉，她登时觉得不妙，肚肠像被肆意搅动起来，痛得她不得不弯起身来。

皇帝注意到她的异常，忙问“沈昭仪，你怎么了？”

沈昭仪说不出话来，想要逞强地摇摇头让他别担心，浑身上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而这骚动也渐渐引起了周围其他家眷的注目，在所有人惊赫的眼神中，她嘴角溢出一丝混着血色的白沫，接着双眼不受控制地翻白，整个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啊——！”

不知谁慌乱地叫喊了一声，顿时像根导火索般引爆了人群，那些尊贵的妃子王爷皆以为有人刺杀，连连站起身来，将那贵重的餐具扔回桌上。

“来人！保护好太后，沈昭仪！你振作一点，朕这就叫人来救你……来人啊！传御医！快来人！”

皇帝顾不得安顿人们，蹲身将倒在地上的沈昭仪捞在怀中，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惊慌失措和故作镇定。

太后心焦地看着这慌乱的人群和晕厥的沈昭仪，混乱中不知谁打破了碗碟，清脆的声响划破喧嚣，这才让人们渐渐冷静下来。

“这饭，都先不要再吃了，大家稍安勿躁，御医马上便来，到时会为大家诊断。”太后沉着嗓子说道。

不一会儿便有一队人马到达，领头的李太医连忙跪下来诊脉，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将手搭在沈昭仪的腕子上。只一下他的脸色便瞬变，从药箱中取出银针照着几个大穴扎下去，暂时延缓了毒素的蔓延。接着便派人将其带走治疗。

皇室的家宴上竟出了这等事情，一时间几乎整个皇城都传遍了，还有人说是后妃想毒害皇嗣，又有人说是下错了毒，实际目标是太后或者皇上……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依据的以谣传谣，皇宫容纳着几百上千人，这么多张嘴自然不能全堵住。

而皇帝并没有闲心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他已经不眠不休守在羲和宫内一整晚，任谁劝也不离去。一宿没合眼，眼睛肿得简直像金鱼的水泡。宋琛昨晚听闻母妃口吐白沫厥过去，亦是急得一条八尺汉子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跟着父皇在门外守了半宿，结果熬不住睡过去，便被下人架走了。

云贵妃清早才来，不成想皇帝竟然就在这待了一整夜，心里虽颇不是滋味，可这个节骨眼上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从婢子手中接过装着早膳的托盘，朝斜靠在交椅上的皇帝走去。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关紧的房门，眼睫微颤，似乎已经有点熬不住，却还在强打精神。

“陛下，您这些日子来忙着处理国政，再加之一晚不休，实在对身体损伤极大。今日就好生休息吧。”云贵妃将早膳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试探着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您龙体高贵，万不能伤着啊，来，吃点粥吧。”

皇帝没有理会，只是摇摇头。

“陛下……您便是这样干等着，太医他们也得按部就班地来治啊，您是一国之君，家国重于天，何苦为一个后妃如此折磨自己……”

“云贵妃，朕提醒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帝忽然抬头，一双眼睛冷若冰河，像暴风雪直吹到云贵妃心里去。她实在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心中一片冰凉，委屈和不甘齐齐化作苦水涌上心头“您……您怎能这样说臣妾！臣妾也是为了您身体着想，难道臣妾说错了吗？”

“出去！离开朕的视线！”皇帝暴怒道，他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贫血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云贵妃有些惊恐地后退一步，生怕他对自己动手。

“皇帝，云贵妃说得对。”一道苍老却沉静的声音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回过头，却见太后正手握佛珠站在门口，幽然地看着他们。

“沈昭仪便是再受你喜爱，终归是个妃子，有她无她天下照样运转，而你是天子，是一国之主，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大囹怎么办？你怎得犯糊涂！”

她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慢慢挂着失望，“后宫不过是为你繁衍能够继承皇位统治国家的新王，而非你此刻颓然不听的理由！宋沅，你这副样子，实在像极了那低俗市井中的三流，你可是一个君王！”

当着外人的面，太后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皇帝愣怔，似乎被骂懵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里屋的门便被打开了。李太医面带难以掩盖的深深的疲色，那苍老的皱纹间仿佛也藏着悲恸，他沉沉抱拳道“陛下，太后。娘娘气息紊乱微弱，体内有微毒流动，断定是食物中毒引起的，现在已经将毒素遏制排出，只是……”

“只是什么？”

李太医摇着头，即便地位资深如他也不敢轻易讲话说出口。

“你大胆说，哀家不治你罪！”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可皇帝有些想要临阵脱逃，他盯着李太医的嘴，似乎那样就不会有不好的消息传来，然而……

“为排出毒素，娘娘肚里的孩子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也都明白了意思，皇帝后退两步，接着不管不顾地冲进里屋，一进门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太后看着皇帝的背影，转头喟然道“阿弥陀佛。李太医，辛苦你了，只要人没生命危险便可，你做得已经够了。”

李太医却摇摇头，或许对于医者来说，没什么比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更难过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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