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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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瓶子磕过一块碎石后，咕噜噜地滚到了一双厚底黑金软靴旁才停下。那人弯身将瓶子捡起来，细细拂去上面的灰，刚要朝前走几步，便看到了满地狼藉和正被架着胳膊挣扎的清律，不由得愣住。

“顾侍卫……你来得正好，帮采薇劝劝公主吧！”

采薇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朝他叫道，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一松，清律挣开束缚，几步冲到顾世忱面前，见他手里拿着的瓶子一把夺过，接着狠狠摔在地上。

采薇哼了一声，差点昏厥过去。

那暗红色的膏体衬得旁边碎片一片葱翠，似乎还闪着墨绿色的光。

摔完清律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抬脚踩了几下才转身离开。

“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啊……您不要这样吓奴婢呀……”采薇跟在她身后，眼泪都急得流了出来，一着急嘴上就没了把门，“您不是去找那江二了吗？难不成是他欺负您了……”

她话没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阵劲风刮过，下意识闭紧眼睛，却是清律怒极忍不住回身甩了一个巴掌，临出手才意识到自己做过头，可收回已经来不及，只能擦着采薇的脸颊而过。

清律看着她脸上那一细道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歉疚，又绕过她继续收拾东西往外扔。

咔擦一声脆响，一盏玻璃樽被摔碎，里面盛着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那光芒似乎晃到了清律的眼，她一阵恍惚，走过去蹲下神，却发现那是块接近透明的淡青色鹅卵石。

这同样是江仁初送给自己的，是他上次出行在河里偶然发现的，因为其被流水冲刷而打磨得圆润光滑，和那色泽奇异的淡青颜色，放在阳光下看更是接近透明，便带回来送给了自己。

这是他礼物中最不值钱的一个，却也是清律最爱惜的一个。

可是如今却物是人非……

若是可以，她多么想回到刚相逢那段时光，或许是她枯燥日常中最快乐的日子。

鬼使神差的，清律伸手想将那块石头捞起来，手却不小心被碎玻璃划破。她一抖，红色的血水洒在晶莹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黯淡的光芒。

“公主！”原本站在一旁静默的顾世忱见状，忍不住低声叫道。他走上前，轻轻抓起清律的手查看伤势。

“嗯……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口子不深。采薇姑娘，还麻烦你帮公主包扎一下。”

他话音未落，清律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接着蹲下身，也不管还在冒血的手指，静静看着那块鹅卵石。

顾世忱叹了口气，也跟着蹲身，语气连哄带劝道“公主，您还记得之前提点属下什么吗？既然受了伤就该好好医治，无论是什么人，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您呢？手指伤了，是不是该去上药？”

清律闻言，这才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顾侍卫？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了吗？”

顾世忱一愣，没想到她会忽然将话题挑到自己身上，便搪塞道“假期结束了，属下便回来了。”

“你骗人。父皇明明给你准了三日的假，如今不过第二日。”清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提前回来了，为什么？”

“……”

顾世忱没有答话，似乎默认了她心中所想，而是别开目光看向别处。

“……既然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为何还来管别人？太没有信服力了。”

清律摇摇头站起身，垂着那只血水淋漓的伤手朝屋中走去。

“公主，请等一下！”顾世忱在身后叫住她，接着顿了片刻，才沉声道，“不是您想得那样……我们家的事情比较复杂。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在鄙夷属下对父亲的漠不关心，对此属下不敢解释什么，也不奢求您的理解……只是——”

他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指了指某个指节处，“请您记得去包扎伤口，即便是小口子，不重视也可能会发炎的。”

他语气质朴，眼神真挚，一双灰蓝的眼睛中全然充斥着关心，没有半分阿谀奉承之意。似是因为颜色较为浅淡，所以才给人一种一眼望尽的感觉。或许是处于清律先前对他受伤的关怀，才会回之以同等的诚意。

想到这里，清律不禁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没想到便是听自己说了那样刺耳的话后，他还能为自己考虑地要她去包扎伤口。清律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说道“抱歉，方才我说重了，请你别在意……”

顾世忱笑笑，摇摇头“属下知道公主心情烦闷，并未当回事。”

“那便好……”清律回屋乖乖任采薇帮自己清洗掉污血，敷上药膏绑上绷带，一出门却不成想顾世忱竟然还坐在园中的石凳上。见她出来，他便下意识地站起身，接着垂头致意。

“你可有时间？我们聊聊吧。”

清律似乎也利用方才的间隙冷静下来，对他扬了扬包扎好的手，清浅一笑。

“好。”顾世忱点点头，在她示意后重新坐下。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曾经两人也曾像这样如朋友般坐在石桌边，只不过周身的树木已经生得枝芽繁胜，投下一片葱翠的绿意。

“我是外人，按理说你该对你们家中事指手画脚。但我只想说，父亲便是父亲，血浓于水，无论亲子间有什么样的隔阂，都抵挡不过血乳交融的亲情。”清律轻声道，“你看我，有若干数不清的兄弟姐妹，共分一位父皇的爱，总会有周到和不周到的地方。说句实在话，我很羡慕顾侍卫的家庭状况，一夫一妻一儿一女，简直是人间桃花源。”

她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我心中的想法告知于你。或许对现状的调和起不到任何作用，但……顾将军是位值得尊敬的人，顾夫人则受人爱戴，你在我心中亦是如此。无论怎样，我都希望顾家能够和和美美、万事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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