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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间,季秋在离家不远的树林教千黛姑娘跳这首名为《暮山紫》的曲。
她总穿那件素衣红边的衣裳,为姑娘弹奏。晓兰为她化了淡淡的嫣红色眼妆嵌在白皙的肤色间。睁开眼豁然间春光如练,仿佛能融化所有的残雪。闭上眸,这世间所有的姹紫嫣红都在于她的心中,而她归于天与云与山与水之间,上下一白。
千黛为有这样的老师感到与有荣焉,她看到她,能被她感染,心归于平静而不愿与世俗争。季秋有时也会和她谈及人生,价值,知足……
夜溪宫有了花妈妈与卢公公两位“台柱”后,竟出奇地撑过了难关,生意要比长生殿好。
环娘只感觉“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也去举报了很多次夜溪宫,他们污蔑正卿府嫡小姐。
那边只问“是季秋小姐?”
她答“是穆谨小姐。”
怎知府衙的人理都不理他,几次下来差点把她打出去。至于“紫霞公主”,唉,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提。
眼下被两个老不死的一搅和,穆谨小姐的名声越来越坏,她决定直接去找她,再不拿出点厉害来,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环娘孤注一掷,想好措辞,递了拜帖在穆府见到了穆谨。
“小姐,妈妈在这求您了,想想办法治治这些肆意编排您的人吧,他们以这个为噱头正赚着黑心钱呢。”环娘涕泗横流道。
穆谨摇着紫边团扇,云淡风轻道“我怎能和这些人计较,不是自降身份吗,谣言止于智者。”
“可现在长生殿赚不着钱还亏钱,恐怕到年底,那一半的股份指不定是亏空的债,到时您也不好交代不是……”环娘诉说自己的难处。
穆谨一顿,倒忘了这茬,她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原以为就是帮姨母理理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好讨她欢心,眼下却变成件棘手之事,这环娘真是没用。
她扇扇子的频率更快了些。“这还不简单,晚上我义母来穆府做客,到时候请她出面,当场端了夜溪宫这老窝。她们侮辱我就是污蔑我义母昭穆夫人。”
“好嘞,穆谨小姐,妈妈这就去安排。”环娘就等着这答案。
夜溪宫,今日挂的演出牌并不是讲哪个桥段,演出者也不是那两位老人,而是用各种紫色花朵围成的精致花牌,上面赫然写着本馆镇馆花魁暮山紫小姐演出,敬请期待。
花妈妈脸上铺着厚厚的胭脂,亲自在外边揽客“今晚夜溪宫大酬宾,圆月之夜,由暮山紫小姐登台,十五金饼一位,童叟无欺。买了今晚的座位,本月可随意来夜溪宫喝茶,物超所值。”
不知为何,人们听到这“紫”字,就感到分外高贵,看到门口一直铺到前厅的紫花,客人们蜂拥而上,积极报名,再加上花妈妈与卢公公这两块金字招牌,夜溪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穆谨早听到此消息,料定季秋也来。这大场面正巧被她赶上,她之前听环娘说有个叫千黛的姑娘被夜溪宫买走了,再联想到这背后的叔孙府,就很容易猜到,季秋是想以那个千黛辱她更甚,什么“暮山紫”,还真以为谁都能配“紫”这字,光紫色染料,你们就制不出。她已和朝暮夫人商量好,待表演完,把夜溪宫与季秋一网打尽。
穆谨着了身紫衣,头上戴着华丽的发冠,似公主般搀着一位更加璀璨耀眼的夫人进入夜溪宫。
这位夫人璀璨耀眼之处并非穿着华服,她今日穿了件平常贵妇人的衣服,妆也不浓,但她周遭的一股气息却甚是逼人,站在一万个人中,也能一眼将她选出。
穆谨本以为自己会是全场的焦点,未入正厅是这样的,很多人都瞧着她,一眼将她认出,那种高傲的公主脾性不是谁做着都像的。
“好在有护卫护着,要不然还不被那些臭男人占了便宜去?”穆谨又鄙视又骄傲地与众人一起穿过前厅。
来到正厅,众人彻底傻了眼,包括穆谨。
夜溪宫素以小桥流水,九曲桥、鹊桥、石拱桥,山溪,云溪,海溪闻名。流水潺潺,仿了江南美景。如今,不管哪里的溪水,全部抽干,换成淡紫色纱布,下面有烛火映照,明暗交叠间,山溪如紫瀑,云溪如紫气,海溪如洪潮。
这怎么可能?穆谨不敢置信,这颜色与她研制的燃料相差无几,她又看到这里的侍女,竟穿着比“溪水”更为深的紫色外衫。
由不得她们不信,越里边的女子穿的紫色越深,衣服的花纹越繁复,穆谨似脚下踩了棉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只朝暮夫人时不时触触枝丫上挂着的紫果,带着微笑欣赏眼前如画的美景。
环娘把她们几个领到了特定的包厢,穆谨焦急的环顾四周,找寻季秋的踪迹。
表演开始,全场熄灭所有的烛火灯盏,四下寂静无声。
忽出现一架屏风,一姑娘曼妙的身形出现在屏风后,她手指兰花握住一把扇子,从鼻尖点到额头,人渐渐向屏风外走出,在露脸的一刹那,将扇子一打遮住了脸……
她扶着屏风走至舞台正中收扇,一张妩媚孤傲的脸看得好多人突然脑子一热。
她穿着那红得有些,有些与众不同的颜色,像是诉说又似吟唱,边唱边跳间,展示那特质的绸折扇。
一生长
重寄一段过往
将希冀都流放
可曾添些荒唐
才记得你的模样
一身霜
谁提笔只两行
换一隅你安康
便销得这沧桑
你还在我的心上
节奏轻快,和任何大家所听过的舞曲都不尽相同,真是神作。
而那女子,最后在屏风后留下一抹倩影,更是让人念念不忘。
表演完毕,全场传来了如雷般的掌声,花妈妈也早有准备,加上馆里的人,之前还雇来很多人维持秩序。
她带着暮山紫姑娘上前谢幕,灯光烛火全部燃起,众人哗然,暮山紫姑娘穿着的原来是血紫色的衣裳,染色均匀,从红渐变道紫,有眼尖的“雅士”兴奋道“暮山紫,这是暮山紫的颜色啊。”
众人纷纷应和,齐齐喊道“暮山紫,暮山紫。”
其实素来,紫花不难见,难的是就算把花研磨成染料,效果只会更浅或几乎没有,技术的不成熟,导致紫色颜料很难提炼。有的人也许用大量的紫色花才能使染得效果加深几许,但在这样很多人吃不饱饭的年代,又有几个人这样大费周章。
暮山紫是孤品,自不是用常人思维想的那样,用大量的暮山紫来染衣服。
“来呀,给我抓住那个女人,这时,穆谨冲出来,指挥她带来的兵士。”她想的是,既然已和姨母说好,姨母也不方便亲自指挥,她便做了这个主。
等兵士全部冲向台上时,穆谨大吼“再搜搜这夜溪宫,看看有没有幕后黑手季秋在场,敢污蔑本公主,全部抓起来,封店。”
众人敢怒不敢言,看着台上这“婆妇”在那指挥,他们以前神往的紫衣姑娘原来是这样的,他们更信之前两位老人家所讲的“故事”了。
“我看谁敢。”一声怒喝从另一个包厢传来,众人纷纷朝那看去,从里之外,不管是谁,全部跪倒“参加鲁公,鲁公千秋。”
昭穆夫人幽幽地走到鲁公边上,柔若无骨地颤了颤腰身,向他行了礼,盈盈一笑道“君上,您来了。”
鲁公虽消了一点气,仍甩袖不满道“看好你的义女。”然后看也没看昭穆夫人一样,向舞台正中走去。
昭穆夫人神态唯有变化,仰慕之色浮于脸上,目送着鲁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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