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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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落珠正要去穆谨那里复命，不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穆萌已走到她跟前，她避无可避地对她施了一礼。

“怎么？一阵子不见就忘了你原来的主子了？”穆萌反复打量着她，不错，跟了穆谨的丫头果然硬气了很多，不是刚投奔她那时唯唯诺诺的样子。

落珠不回她一句，她现在已经没有义务听她吩咐。

穆萌早知是这样，她继续道“我这有一桩差事，是王后娘娘亲自命我去办的，你随我去。”

“属下只听命与穆谨……”

“哎，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待我说完了这差事拒绝也不迟，事成之后我至少能让你当上二等宫女以及嫁给小西戎王。”穆萌伸手打断她道。

落珠的眼睛转溜了两圈，跟着穆萌去了。

闲来无事，季秋喜欢独坐在房中弹琴，她最擅寄情于琴，随着自己的性子编曲，再随着自己的思维修改曲调。

她每每在深思之时，拨弄琴弦的节奏也会变慢。

眼前的生活平淡而又美好，有夫君、有儿子，一家人齐齐整整。

儿子与她过得安逸舒适，来到边陲之地被保护得很好，而姬辰却时不时要顾及他应当承担的大业。

姬辰知道她所有事情，而自己对他不闻不问，只图安逸，这是她的初衷吗？

季秋对自己谱的新曲不甚满意，于是一句一句倒回来弹，反复检验，未果，干脆弃了重头再来。

她的初衷是做自己，不依附于男人而活，那她如今这样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女人。

她将这句软弱的曲拆了充填，停顿思索了一番加重了三分力道，改为更为刚强的前奏。

“你与我一体，应是站在同一处的。”

姬辰已经给她够多的自由，陪她走了大半个大周，他们的旅行应该也结束了，她很知足。相对的，她也应该尊重姬辰的大业，陪他一起走，即使在风卷云涌的洛云，只要找个地方静下来，弹琴抒情，就能做到“心远地自偏”。

“不必执着，别怕蹉跎，好好跟着我，就算焚身于火，也绝不软弱。

哪怕是祸，别想太多，有你陪着我，就算走火入魔，也绝不退缩。”

这句词曲她甚是满意，不作修改。

心念坚定的她心中有谱，此后弹的曲更为流畅，迭起也不曾断，层叠有序，错落有致，梨落光芒乍现，琴声更加空泛，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散。

曲毕，季秋更加坚定地认为，矢志不渝的爱是长长久久的相伴不离，琴瑟和鸣，凤凰于飞。

三日后，王后娘娘的“刺客”如姬辰所料的那样，来找季秋麻烦，因为来的是穆萌和一个她看着有些眼熟的人，她们来对季秋来说只能算得上是“麻烦”。

“懿夫人，我们是奉王后娘娘的命令来此办两件事，所以必得公事公办不论私情，还望您多加配合。”穆萌觉得，叫她声“懿夫人”就算对她客气。

“哦？你我有什么私情吗？若是公事公办，请自称奴婢，先向本宫磕头行礼才是。”懿夫人坐在书案前，转动着笔杆，饶有有兴趣地望着莫名自信，自带“高贵身份”的穆萌。

穆萌好像没听进去她的话，直接接她的话道“第一件，将你生的小王子交出来，王后娘娘要按照祖训代为抚养。第二件，留子去母，懿夫人请自我了断。”

穆萌虽是站在那，但她说话朝着天，说出这番话来无比得痛快骄傲。

“穆萌，本宫竟不知一个侍女的权力竟如此之大，你说的第一件，得要王后亲自与本宫说才作数，被忘了现在凤印还在本宫这，王后是没有权力再下懿旨。至于第二件，是戎狄人的习俗，本宫堂堂大周夫人，嫁的是大周天子，泱泱大国，何时学这种蛮夷小邦的规矩。嗯？”懿夫人不怒自威，说话气场足以震慑在场两人，她一直是坐着，坐着与这两人讲讲理。

“放肆，你算个什么……”穆萌被吓了一跳，话还未说完，门被踢开。

“出去。”屋内传来一声无恤平日里根本听不着的严厉呵斥，这还是每日找她说话，春风和煦的姐姐？

懿夫人也不管无恤出去没有，将目光集中在来的两位身上，她分析道“我算什么？本宫是懿夫人。你又算什么？王后娘娘手下一等宫女还是几等宫女是也。我算什么？齐国蘭长公主，你又算什么？哦，曾经是鲁国末等的小穆夫人。我算什么？鲁国正卿大人家的嫡女。你又算什么？一个被褫夺过两次封号，如今已是庶人穆氏的女儿。”

懿夫人一步步朝她们走去，要比身份吗？那就比啊，她这一大串头衔，就是拿来吓唬人用的。

此时的无恤已经被说蒙了。

“不，不与你废话，我是来办事的，落珠，先去找小王子，不对，先解决了这个女人。”穆萌的气势消下去一大半，声音也有些抖。

落珠得令，手上的红绸往季秋处甩去，想要缠住她的腰。

季秋往后“飞”了几丈远，红绸并未及到她所站的位置。“你搞错了吧，这难道不是灵儿吗？”

等她说出这句话，灵儿眼睛闪现出的慌乱完全露出了马脚，穆萌还不自知，在她前面指挥道“继续。”

落珠接着从指缝飞出三组银针，季秋顺便拿了桌上的绸折扇一挡，力道控制得当，将针都送了回去，刚好擦着落珠的头顶而过，“噔噔蹬”，齐声插到她们背后的木门上。

落珠此行的目的就是解决了季秋，姬辰不在，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她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哼，还说不是灵儿，她现在想用意念控制本宫呢，这功夫本宫怕得很，清，出来打架。”季秋将绸折扇飞出去扇尾抵在了落珠胸口，正当穆萌往落珠处看去时，清不知何时进来，何时出现，两人皆被点住了穴道。

“主上，属下在外恭候多时，您这样玩很危险。”清调侃她道。

季秋指着身后的灵儿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见灵儿口吐白沫，抖了几下身体，身体由若隐若现到完全消失。

……

季秋与清已明白发生了什么，穆萌也认清了她是灵儿，只有无恤强装镇定，刚治好的腿有些发软。

“萌妹妹，看到了吧，若是没有本宫救你，灵儿极有可能在半路挖个坑把你埋了，再弄成你的样子招摇过市。”季秋对穆萌直摇头发表惋惜之情，并让清带她下去。

“主上，您看无恤公子怎么处理。”

这下可遭，无恤听了她们所有的对话，知道了季秋的身份，姬府的秘密，姬夫人，哦不，是懿夫人让他听自然是想好了如何“善后”。

无恤忙摆手道“我，弟弟我什么都没听见。”

季秋没对他邪邪地笑着，神情回到了平时的样子，但这笑看着慎人，她命清先退下。

“无恤保证，以后不出姬府，永远跟着您，这样就不会泄密，姐姐你说好不好。”无恤坚决果断地发完誓，紧闭嘴唇，听天由命。

“刚才要你走你不走。”

无恤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季秋接下来会说

“哎呀，这下姐姐要花更多的钱租你，还要想办法把你‘掳’出燕国，你最好值得起这个价，要不然……”某夫人拍拍他的肩，骄傲地走了。

要不然，就凭他这姐姐的身手，一样能结果了他……

无恤不甘心得奔去她的桌案拿起绸扇，这玩意肯定有什么机关暗道，是个很厉害的兵器，他自信往外一甩，绸扇就是绸扇，软趴趴地他竟然一次还没甩开。

“姐姐，教弟弟些武功吧。”某少年喊着冲了出去。

姬府的书房内，季秋提笔整理着她所得知的讯息。

她之前派了思音与追音各率领着鹰队与襟队在晋国打探，如今已传回消息，晋国六卿一早受人蛊惑，尤其是六家损失几万兵力之后，分裂趋势愈演愈烈，而蛊惑之人是个叫落珠的女子，她是穆谨的手下。

季秋的呼吸瞬间停在了那，穆谨？

一大早，她又收到了季意如的密信，说是晋公当时下令鲁国伐郑，郑国帮助王子朝旧部复国，行了一半路程的父亲如今已经得到天子令打道回府，这块，她倒是送了口气。

所有的信息被她串起来，郑国密谋王子朝旧部复国，晋公得到消息下令六卿互洛云，再命鲁国伐郑。不说他第二个命令有何意图，但第一个是遵循旧历，是绝对无错的决定，六卿竟被区区一个女子挑唆，着实厉害。再想，穆谨这身“修为”是师从何处？

“秋儿！”姬辰夺门而入，不由分说地搂着季秋关切道“听说有人来行刺你？是谁这么不要命？”

季秋受宠若惊，松了松姬辰，再紧紧抱住了他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事都被你做完了。”

姬辰分明能感觉他的秋儿激动地已经哭了，他想给她安慰，但这丫头将他抱得紧紧地不放手。

他亦看到了案上的那副“形势图”，他用手拍着季秋的背，边安慰道“都做娘的人了，还老哭，秋儿羞不羞的？”

谁知季秋哭得更凶了。

姬辰无奈，他只能凭着感觉说一些他的秋儿想听的话，“你父亲没事，所以寡人让他回去了，不告诉你怕你担心。郑国谋反是宋公指证的，姬宁和太后当时都在，他们说当时灵儿在那，差点把魏宁夫人杀了，寡人估计这事和王后有关。”

季秋停止了哭泣，关切道“杳音她还好吧？”

姬辰点头，再补充道“晋公之前被寡人保护起来，他也透露召你父亲去伐郑是王后授意。”

季秋拿起笔，在竹简上的“晋国”、“郑国”、“六卿”旁写下了一个关键人物——灵儿，灵儿是受穆谨指使，王后升了穆谨为头等宫女，所以关键人物是穆谨。季秋拿朱笔圈了穆谨，她再告诉姬辰她的部署。

“夫君，秋儿带着你游遍了各地，儿子也生了，此生无憾。”季秋露出甜甜的笑容，这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姬辰不解道，“夫人想说什么？”

“我们回去吧，先去晋国，再回洛云，秋儿跟你走，再不道别离。”

曾几何时，季秋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他，如今她想明白了，他终于不用回头再与这丫头道别了。

姬辰心满意足地侧过头轻吻了下他的妻，对她说“不必如此，是寡人先答应秋儿跟着你的。”

季秋摇头，“陛下，秋儿心中没有王与生俱来的‘大义’，秋儿跟着您，亦是您跟着秋儿，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样都行。若是以后秋儿管多了，碍着您的事，您怪我几句就好了，可不要不理秋儿。”季秋咬唇委屈道。

“寡人的秋儿可不是这么卑微的女子，寡人何曾不理你，秋儿是寡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姬辰一边为季秋拭着泪一边自己流着泪，看得季秋又好笑又感动。

为了调节情绪，季秋用梨落弹奏那首新曲《你我》给姬辰听。

翌日，天子与懿夫人启程离开燕国，在这之前，天子已密会过燕君，严厉责备燕君私自与赵鞅交换质子之事，念他认错态度良好，只说了带走赵无恤，未提降爵之事。

远尘嚣远大人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深感“人间烟火”的美好，亦觉得自己的名字过于清高，得找个机会改改。

他心生一计，写了长篇大论寄给太后娘娘，信中内容全是标榜他的功绩，最后请太后赐名。寄出去后，他得意地在洛云等着太后娘娘的奖赏。

太后果真也给他回信了，连开头问候语也省了，她是太后娘娘，远尘嚣很能理解，没有问候语他不在意，继续往下看

让你老母继续扎针，一日三回。

远尘嚣心里咯噔一下，太后对灵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明明说得很清楚了，灵儿现在是个没有武功的柔弱女子啊，这样太狠了，他下不去手。

第二句你若下不去手，缺几针，等本宫回来补你十倍，都扎你身上。

远尘嚣咽了咽口水，他将绢帛横看竖看倒过来翻过去看，就这两句话，还有赐名的事呢？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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