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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前因。
昨晚,酒酣人欢畅,三军乐开怀之际,兵们听到了一个消息。
消息就是,明天早晨,仙宫来人。
林仙子是金玉宫的人,金玉宫的人就是娘家的人,这是一个好消息,兵们该当击掌共庆,大声欢呼才是。可是,今天来,明天来,意味可说大为不同,金玉宫是来抢人的,也就是说金玉宫的人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大家伙儿,可都看到了,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为什么金玉宫的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兵们那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结论就是,金玉宫,看不上方家。
或者说是,方家的人,配不上金玉宫的人。
当时,多少人都笑了,多少人都笑到咳,都咳出酒,都笑出泪,几乎笑破肚皮,笑抽过去。
所以,今日这一个更为别开生面,更为隆重气派的欢迎仪式,就此展开——
十而围之,百千若何?
谁来抢人,抢个试试?
我日!
这不是开玩笑,没有人开玩笑,但凡金玉宫的人稍有异动,立时就是一场屠杀!
威势如狱如海,杀机密布其间,以金玉宫数百人之众,也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座孤岛,巨浪涛天之时,顷刻就被吞没:“我日!”
只有龙大太子,依然强硬无比,终是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去死!”
踹的是驴头儿:“啊哟!”
龙大太子飞了出去,横飞七尺,饿狗抢屎:“我……”
常言道,精虫上脑,那么纵欲的后果就是智商随之流失,龙大太子就是智商无下限:“小孩子,不懂事,老哥您是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鹤婆。玉大美人,客气笑道。
这老太婆,不比那个莽夫,绝对不好对付。驴头儿客气笑道:“好说!好说!”
“老身玉如颜,来找我家黛儿。”鹤婆客客气气,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婆:“我家黛儿,名作林黛,敢问老哥,可曾见着?”
“未曾。”驴头儿客气摇头,四顾笑道:“俺是没有见到,大伙儿可曾见着?”
众兵茫然四顾,然后齐齐摇头:“木有!”
“我日!”龙大太子怒不可遏,指点喝道:“你!你!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有我龙舞阳在此,容不得你等装疯卖傻,信口雌黄!”
“阳儿,退下。”鹤婆淡淡道。
事有前因,人是来了。也总不能任他一味出糗。
实则今日,之所以龙大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鹤公鹤婆要他好生长长见识。
以及金玉宫一众。
久自仙宫胜地,难免妄自尊大,骄浮之气多见,鹤公鹤婆也是借此时机训诫一众后辈弟子。金玉宫是了不起,那也要看和谁比。便即此时,武功何用?便即此刻,阵法何为?武功高如鹤公鹤婆此时此刻也是同样无法全身而退,名满天下的九宫须弥大阵在这里也就是一个小小儿戏,生死于人一念之间。你自狂傲底气为何?瞅这个,面色如土,瞧那个,眼见要哭,心惊胆战怕到要死。尿都快要吓出来了……
二老用心良苦,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鹤公鹤婆会来,因为金玉宫无论来多少人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上兵伐谋,攻心才是硬道理:“承蒙众位兄弟,对我黛儿关爱有加,老身心领,感激不尽!”
鹤婆摇头笑笑,叹道:“然则亲恩如海,黛儿始终是我金玉宫的人,她若心在我处,你又何必强留?”
“未必。”驴头儿笑道:“姑娘大了,自有主意,人自心甘情愿,如何说是强留?”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哎!”鹤婆长叹一声,也是颇多感慨:“说得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说话回头,转身就走:“老仙鹤,你怎说?”
鹤公,鹤九皋,点了点头。
金玉宫主,贺仪,取出一管洞箫,纤纤玉指动处,朱唇好似呓语——
箫声如水,一味平淡。
箫声起时,劳燕分飞。
彼时这般,此时,同样这般,无论何时都是一般:“林仙子!林仙子!”
林仙子,出现了,出现在校场东南方,一处营帐——
低头疾走!
自是不敢瞅,十万光屁股,林黛尴尬异常兵们也是异常尴尬,谁也不曾料到她,竟然真的敢出来!
十万兵,手齐捂,自动让开一条路——
后头,垂头丧气,跟着一个方道士,死眉塌眼,一脸十足倒霉相。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兵们是不知道,箫声就是信号,林仙子,真的要走了。
实则,只贺仪一人来此,林黛就得乖乖回去。
甚至,即使贺夫人不来,林黛也得乖乖回去。
昨天的林黛不是林黛,今天的林黛才是林黛,林黛打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以前是,以后也是,现下自是——
当着众人的面,林黛跪了下去,一语不发,任凭处置。
贺夫人,却也并未责怪她,只以一手,轻抚其发,眼波依然平淡如水。
少顷起身,就此走人。
还走不得。
来时有路,想走没门,金玉宫一众走的是来时方向,兵们不让。
圆仍是圆,瞬即回复,毫无破绽,只不过放了两个人进来,在场所有隆景将士看向方殷——
放?
不放?
方殷不语,龙大太子爆发:“如何?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龙大太子,兵们不会如此愤怒:“总算还识趣,你个小贱人,回去老子再修理你!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鹤公,及时出手,一掌拍晕了他:“孽畜!”
杀?
不杀?
如同慕容公子,方殷动了杀心,龙大太子不除,早晚是个祸害!
其后就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方殷不是那样的人,方殷也不是慕容公子。
杀了龙舞阳,亲事就得黄。龙大太子福大命大。
方殷一笑,摆了摆手。
轰隆一声,兵们让路。
同时丢盔弃甲,刀枪猛掷于地,以实际行动表示万分不满!
佳人远去,垂眉敛目。
轰隆一声,兵们围上:“我说!兄弟!”
这是驴头儿说的:“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给俺们一个解释,如果你的解释不能令俺们所有人都满意的话——”
“嘻~嘻~嘻~嘻~”兵们摩拳擦掌,吃吃淫笑道:“那么俺们兄弟。保证令你满意!”
“想打架么?”方殷不惧这个,一般嬉皮笑脸:“可不,刚巧,俺也正想找人打上一架,来!有种单挑!”
“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笑!你还有脸说说道道!”
“你就是个软蛋!你就是个熊包!”
“废物!窝囊!娘们儿!扒了他!亏他还有脸。丢不死个人!”
“扒!扒!扒了!扒掉他的裤子!看他究竟有鸟没鸟!”
“上!”
“等下!等下!”方殷无奈,慌忙指道:“各位大爷,且慢动手,解释是有,包您满意——”
兵们抬眼,回头,看向那一处:“哇!”
那一处。遥遥相对,是走在贺夫人的身后,走在仙宫一众之后的林黛,正自回头——
在笑。
当所有人都消失在连营之海,林黛仍自立在那里,笑着。
那一笑。何其明媚,堪称绝美。
百年之后,红粉亦作骷髅,而真正醉人的是百般柔情,万分热爱。是那清澈眼眸之中的无限美好——
那是坚贞。
是的,林黛的心,已然留在这里,林黛人在哪里,又有甚么干系?
“我爱你们!”眼睛也会说话,兵们都听到了,林黛是在说:“我也爱你们,所有所有人!”
那一笑,便就铭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三军齐醉,永久回味。
“满意了么?”方道士问道。
“看够了么?”方道士问道。
并不满意,没有看够,林仙子走后,兵们仍不罢休:“送佛送到西,搭个通天梯!”
……
林黛已然走远。
昨日种种,恍如一梦,自此一别,后会有期。
是有一个约定。
“方郎,方郎,我同你讲,恩师说过——”
解释就是,林黛出来,贺夫人是知道的。
解释就是,这门亲事,贺夫人是同意的。
只不过要等,等两年再说,因为人心易变,这是一种考验。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一眨眼皮就过去了,林黛相信方殷,方郎有着一颗无比忠诚的心:“黛儿,你放心,方殷此生绝然不会——”
话是如此,林仙子不知为何,就是有点儿不放心!
这是为什么呢?
林黛一边走,一边想,低头思考的样子又像无禅和尚:“啊呀!”
失神之际,撞到一人:“快看!快看!”
那人是谁无所谓,左右都似见了鬼:“师姐师姐,快看快看!是他!是他!”
再回首。
那一处,风动大旗飘扬,四方连营海上,方才的巨大圆形阵又化作一个巨型三角体,高耸入云,气冲霄汉:“方殷!”
只在不觉间,万万人之上,方殷独擎大旗,正是热血激昂:“林————————黛————————————————”
其后这句,是数十万的隆景将士与他一起吼出来的:“我————爱————————你————————————————”
泪眼朦胧之中,林黛痴痴凝望。
多想多想,时光,永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常言道,水满则溢,过犹不及,时光永远不会停留,是以一切都在改变。
过来人,都知道,玩儿得越猛死得越快,贺夫人就是一个过来人。
当年龙真,也是这般,现下如何?
现下林黛是放心了,贺夫人就更放心了,两年的时间是不算长,但要变心,片刻足矣。
鹤公鹤婆,也是这样认为,小孩子把戏,不必太当真。
然而。
身已齐天,壮志凌云,方殷当真,豪情勃发!
立得高,方能看得远,人是高高在上,世界都在脚下,那一刻方殷只觉天大地大,无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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