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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方巨大的威压使乡农语声一窒,只能看到青黑色光华缠绕中,泽慈先生面上的皮肤寸寸碎裂开来,身形也开始暴涨,再不是先前矮小的模样。
“你好像并没有发现,那些炼气士已经走了。”肌肤零丁散落,却露出一张青灰色的可怖面孔来,双眸泛着灰晶色的寒光,鼻弯如钩,唇下支出长长的獠牙,正嘿嘿笑着:“不自量力的家伙,你所倚仗的局势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在我现出本相时,你又凭什么抵挡于我?我根本不必用法术,只需要用这具厉魂锤炼,水火不侵的躯体,就可以让你那可笑的剑术变成三岁稚童的玩具。”
可怖面孔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指尖赫然便是锋利异常的鬼爪之形,点在了乡农的眉心,从上往下一划。
血水迸发,溅在了可怖面孔的脸上,可怖面孔伸出舌头舔了舔,却犹疑的皱起了眉头,新鲜的血水应该带着滚热的温度,绝不该是这样冰冷,他的手指也感觉到了异样,这一点一划,却不像刺中了血肉之躯,轻飘飘的无处着力,预想中开膛破肚的情景也没有出现,眼前的只是离奇分作两爿的人身,和那滩怪异的血浆。
几乎是同时,手中握着的剑身突然一松,可怖面孔甫一察觉,猛的便是长剑带风,直刺面门。
叮的一声脆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柄银环护在可怖面孔的脸上,火星一闪,长剑被震开,现出立在侧边的乡农身形,蹬蹬后退了几步。
“瞧你不出,竟有尸解遁身的本事。“可怖面孔放下银环,站直了身体,现在看起来,这身体高度几达丈二,头顶暗灰色兜鍪,浑身披挂着亮银色的甲胄,犹为雄威凛凛,与先前的泽慈先生截然不同。“倒不能太小看你了,好吧,按照血泉一族的习俗,我得先介绍一下我自己,鬼皇驾下,瘟灵将军。”
乡农站稳身形,长剑挽了个剑花,指向那瘟灵鬼将,表情倒没现出什么意外,只是啐了一口:“你真敢现形了?”
“你对炼气士气息的感应可不像对血泉一族的气息把握那么出色啊,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那些炼气士已经离开了?”瘟灵鬼将大有扬眉吐气之感,灰瞳直看在乡农面上,“我是在确定他们走远了之后才现出本相的,放心,我的鬼气没有全力释放,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察觉的,不过这点鬼气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你刚才好像是说,那些炼气士赶来之前,我绝对杀不了你吗?很有趣,你倒是让我看看,你怎么与我抗衡?”
那些神仙一样的人物竟然全都走了?乡农暗自懊恼,他无从察觉那些人的动向,所以炼气士离开的时候懵然无觉,只沉浸在与厉鬼厮斗的快意之中,若非自己有独门绝技相傍,只怕刚才就已经被这瘟灵鬼将尸分当场了。这些鬼将,确实不好斗。
瘟灵鬼将现在有恃无恐,鲜红的舌头冲乡农戏谑似的一撩,阴测测的道:“话说回来,尸解遁身这招我可是很熟悉呢,你也是神杀剑士,是那个姓邓的派你来的吗?都是在公子身边的同僚,他好像完全不顾大计那,我应该怎么惩罚他呢?”
乡农轻哼一声:“你对大师忌惮很久了吧,不过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会找上你,与大师无关,你与其在这里自作聪明的故示威胁,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能杀了我才是正道。”
“徒逞口舌之利,那我可就要见识见识了,我可没有从你口中逼供的心情,我会回去亲自去找那姓邓的。”瘟灵鬼将手中银环一挥,喀嚓一声,从银环边沿陡然生出一圈锯齿,“我要用我的磔魂锯饱咥你的血肉。”
锯齿银环倏的升起,发出暗灰色的微光,带着幽幽的破空之音,快速的旋转起来。
“顺便告诉你,尸解遁身的套路对磔魂锯可不管用,它会一直跟着你的血肉气息,直至让你的血肉浸染了它的锋沿为止!”
乡农木然的神色没有因为瘟灵鬼将的恫吓而有丝毫变化,就在瘟灵鬼将冷笑着将手向那磔魂锯一指的同时,乡农却先动了,毫无畏惧的仗剑纵身,径向瘟灵鬼将的面门。
自来取死,我便成全你!瘟灵鬼将哈哈大笑,手指一勾,悬在半空的锯齿银环呼啸着便向乡农项间飞去,眼看锯齿边沿将近,乡农猛的吐气开声:“唵弗如切吽!”
淡淡的青光从乡农身上显现,与行云流水般的进击剑招连为一体,锯齿银环与青光相触,发出嗤的一声,径自偏转了方向,呜呜轰鸣着远飞开去,乡农更无稍停,长剑已然直刺瘟灵鬼将眉心。
乡农身上的青光虽然稀淡,可看在瘟灵鬼将眼中却似是金光万道,仿佛蕴含着太阳金乌之力,心惊之下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闪,转瞬间出现在数丈开外,恶狠狠的盯着一招刺空的乡农:“你也会佛家梵语?”
乡农不答,又一声:“唵弗如切吽!”不依不饶的跃身刺来。
这个神杀剑士竟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招数,瘟灵鬼将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轻视对方了,对方既然敢只身一人寻将来,总要有所凭恃的,自己再这样漫不经心的应战下去,只怕当真被他伤了也说不定。
念及至此,瘟灵鬼将再无小觑之心,收敛起轻蔑神色,凝身蓄势,黑气在全身缭绕,冲开了仿佛扑面卷至的万道金乌之光,阔口一张,对着冲来的乡农哈了口气,一道黄烟反射而出,乡农猛然间浑身一震,淡淡青光如雨沁雾开般飞散,冲势顿止,跌跌撞撞的扑地便倒。
残灵鬼将毕竟不是凡人可以抵挡的,一旦郑重相敌,一身不俗艺业的乡农终究远非对手,一招之内便即惨败。
瘟灵鬼将晃了晃脑袋,毕竟这一下冲开梵语佛光让他的脑袋有些晕眩,好在此佛法只是出自于这破御之体初成,也没真正修炼过玄灵之道的乡农之手,还是破解的颇为轻易的。
瘟灵鬼将刚才那一口哈气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了他血泉修炼的行瘟布疫之术,常人受之立即骨酥肉烂,而刚才那乡农多赖身上佛光青气略抵此术的毒性,未致丧命,可他也经受不起这等鬼术,倒底还是被迷晕倒地了。
接下来,就取了他性命吧!瘟灵鬼将不打算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了,手指一招,远飞开去的锯齿银环兜然回转,眼看就要冲晕厥不醒的乡农身上割去。
一柄巨剑悄无声息的从暮空夜影中穿出,对准的却是瘟灵鬼将的头顶天灵,看似轻柔无力,实则暗含绝强劲力,更带着一层鬼灵之气,瘟灵鬼将一激灵,还算他能为非凡,间不容发之际竟自硬生生一缩头,剑锋擦着头顶而过,将兜鍪一削两半。
瘟灵鬼将揉身打了个滚,顾不得取那乡农性命,急速一勾手,那锯齿银环立有所觉,忽的向那巨剑飞来,当的一声,将巨剑剑锋撞偏。
一头散乱的长发垂下,愈加显得瘟灵鬼将狼狈不堪,此刻又惊又怒,目视那巨剑尽处,嘶声吼道:“是血泉的哪一位?竟敢暗袭伤我?”
暮色沉沉中陡然多出一个高大的黑影,猩红色双眸一霎不霎,盯在瘟灵鬼将面上,冷冷的道:“久违了,瘟灵将军。”
锯齿银环嗡嗡的飞回,瘟灵鬼将一把接在手中,眼神亮了亮,语气凶狠的道:“是你?”
月光映照分明,张琰青面獠牙,神色淡然的昂立于前,巨剑横架在肩头,更显得别具威势。
“你不是地灵手下的先锋绝剑么?你竟敢偷袭于我,是什么居心?”
张琰冲瘟灵鬼将龇了龇獠牙,猩红双眼却很仔细的在查找他的破绽。
瘟灵鬼将还不知道张琰已经叛出血泉的情事,却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杀意,不禁觉得颇为奇怪,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担心,虽说这绝剑是地灵上将的心腹,可毕竟也只是个鬼卒而已,鬼卒和鬼将的差距根本不可以道里计,真斗将起来,自己就是稳操胜券。他只是奇怪这绝剑对自己的杀意从何而来,不过不管刚才的行为是不是那地灵授意,他也决定要给这绝剑一点颜色瞧瞧了,纵容属下,暗伤同侪,这一条便在鬼皇驾前分说,地灵也抬不过这个理去!
“本将军问你话,你没听见么?”在一脉同族面前,瘟灵鬼将自是架势十足,然而便是这个架势使瘟灵鬼将胁下露出破绽来,张琰身形一动,巨剑早裹着劲风鼓荡而出。
瘟灵鬼将想不到这绝剑一声不吭的又自杀来,论鬼术灵法,他自是胜过张琰多矣,但短距内身法趋动的格击之道,他却逊了不止一筹,昔日张琰厉魂初成之际,一招之内便连托大的地灵鬼将尚且不敌,更何况这残灵九将中列居尾末的瘟灵鬼将?
瘟灵鬼将又闹了个手忙脚乱,总算手中磔魂锯泛灵自醒,抢在头里堪堪一架,才将张琰震退,这一下瘟灵鬼将回过神来,心知对方已存必杀之念,当下抖擞精神,黑风大盛,与张琰斗在一处。
鬼将远胜鬼卒不假,然而张琰并不是普通的鬼卒,如果说鬼将至少都有力敌千众的能为,那么张琰亦有阵斩百鬼的艺业,单从杀伐之道上说,与排名居后的几大鬼将差距并不悬殊,更何况他跟从地灵麾下多时,对瘟灵鬼将知根知底,巨剑不放半些空处,根本不给对方施展法术的余裕,瘟灵鬼将有感自己贵为上将,只恨不得几合之内便拾掇下对方,这一来心浮气躁,舍长就短,与张琰缠斗起来,一时间竟未能分出高下。
巨锷剑与磔魂锯频频交击,罡风啸烈,劲气四溢,当当震响不绝于耳,却令晕阙于地的乡农悠悠醒转,看到眼前情景,不由一怔,都是一般的厉鬼魔身,却怎么倒厮拼在了一处?
正错愕间,便听见远处马蹄声纷沓,似是有人向这里赶来,乡农一个警醒,除了头脑还有些昏沉沉的,身上倒无大碍,当下拾剑退身,让过了激斗正酣的双鬼,隐在了一旁的树丛中。
马蹄声同样传到了瘟灵鬼将的耳中,而那乡农醒转逃开的情形也落在了他眼里,偏偏张琰剑招催逼甚紧,自己竟腾不开身去,瘟灵鬼将心下焦躁,气得哇哇大叫起来,豁尽了全身力道,磔魂锯银光大亮,张琰看出厉害,不敢直撄其锋,掩身一避,手中巨剑却从相反方向刺来。
瘟灵鬼将这一奋发本就是想运起鬼术法力的,哪知道这绝剑对自己的术法太过熟悉,竟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原本瘟灵鬼将倒也不惧,每一招交击都是威灵交撼,时间一长,自己凭借深厚的功力便可稳占上风,然而现在未省来者虚实,又见那乡农行将逃之夭夭,怎由得他不心急如焚?
马蹄声已在近前,猛可里一阵炽热滚烫的劲风扬起,瘟灵鬼将只来得及偷眼一瞥,便看到一人纵身仗剑而来,浑身烈焰滚滚,直如展翅飞扑的神鸟,而剑身赤红,一样蹿闪着幽蓝的火苗。其势滔天,其势可畏……
居然是火鸦神兽?怎么竟出现在这里?瘟灵鬼将听说过落霞山紫菡院的那一战,心神大乱,他可没有信心和曾大战几大鬼将的火鸦化人交锋。
怯意一起,便思退身,瘟灵鬼将也算得见机极快,扭身一晃,早脱开张琰的剑气笼罩,方待反向逃开时,募然便见眼前电流闪曳,仿佛结成了一道电网,瘟灵鬼将撞在电网上,震噬连连,大声惨叫。
还有……还有雷鹰神兽?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瘟灵鬼将吓的魂飞魄丧,迷迷糊糊的欲待转头飞遁,张琰一声闷喝,硕大的巨剑又是当头斫来。
……
这是池棠第一次看见残灵鬼将死去的场景,一道道黑烟卷缠着瘟灵鬼将的身躯,渐渐扭曲成了哭号的鬼脸,披头散发的头颅骨碌碌的沿着地面滚出去很远,颈腔上并没有喷薄的鲜血,而是同样翻旋盘绕着的黑气,齐齐涌向了暗阒幽墨的暮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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