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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皇急切于一统裂渊鬼国的渴望把鬼相的满腹心智都转作了急功近利的迫不及待,幻煌灵术的效用沁入了鬼相的心底,鬼相却懵然不知。而鬼相正如裂渊王所说,他本就是个老奸巨猾的佞臣,出些鬼主意布祸行害倒是行家里手,却缺少谋国延祚的智慧韬略,偏偏鬼皇也是个自以为明睿聪慧,实则愚顽拙劣的心智,这一下子倒愈加的倒行逆施起来。
可笑的是,就是鬼皇这种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心态,却也正是鬼相诱导灌输的。
按说血泉并不是没有晓事之魂,不过天灵鬼将心怀异志,索性不闻不问,鬼相又是蒙上威下,独断专行的做派,其他一众鬼将,连地灵鬼将慕容衍在内,也只做了听命而动的木偶。
也正是被鬼皇的影响,看似是自己一再对鬼皇明谏暗示,最终换来了征讨裂渊鬼国的决定,可实际上,正是鬼皇自己的意念促使他进行了谏劝。
恰是鬼相作茧自缚,经年累月淤积而下,终于在今天酿成苦果。
三万鬼军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就这样冒然发起了对裂渊鬼国的侵略,初时倒把裂渊王唬住了,这才有了昨夜接战探敌,未作全力迎击的举动。待发现对方竟是犯下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可笑错误之后,今夜便再不客气,一战之下,尽灭血泉厉魂鬼卒之军,甚至还有了游戏般捉对斩将之举。
直至鬼皇魔功消弭,灵力为之一清,鬼相这才察觉就里,如今大败亏输,百年谋划一朝俱作画饼,怎不由得心内痛悔若死,忽而想仰天孤怆悲鸣大笑,忽而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大骂自己愚蠢!
愚蠢的代价是沉重的,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大力将军在这里的横空出世几乎把血泉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浇灭。
好在,那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仍然还是有成功的可能的,总算神智的蒙蔽并没有变成真正的猪脑子。
鬼相做出苦笑的表情,向鬼皇的身边走了过去,一步一顿,颤颤巍巍,好像是深受打击的颓靡之状。
“谁能想到,虻山大力将军,却在死后成了裂渊鬼国的守护神?天意不公,时乖命舛。”
鬼相的话使鬼皇更加怒不可遏:“老枭可恨!你不是说孤天下无敌,裂渊国不足为道的吗?”
那是你这么想的,而你的想法又影响了我,结果就变成了我对你说的。鬼相心里想着,这是个因果相辅的结论,说起来繁复,而他也不想给鬼皇留下出言顶撞的印象,尤其是在这个大势已去,全军覆没的时刻。
“不,即便没有我在,你们的覆灭也是毫无疑问的,这是古神庇佑的土地,不是你们这些孽魂小鬼所能染指的地方。”大力将军淡淡的说道,铁矛逼在鬼皇面前没有任何颤动,目光却陡然一扫,看在鬼相脸上。
被这湛然若神的目光所慑,鬼相心里一突,竟不敢再举步,而是很乖觉的停在了距离鬼皇丈许的地方,肩头的三头鹞鹰更是咕噜噜的垂下了脑袋。
“和虻山往来数次,一向只闻大力将军的名儿,却一直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鬼相像是很友好的攀谈起来,却没有理会横眉竖目的鬼皇。
大力将军扬了扬眉毛:“是的,那时候虻山与你们结盟,可都是千里和茹丹一力操持,我一向不喜欢你们这些厉鬼,你们的归宿是阴曹地府,而不是人间世界。”
“阴曹地府?这里不就是吗?”
大力将军看了鬼相一眼:“奉劝你省些口舌之辩,我现在没有杀你们,是为了等待可以发落你们的人来,顺便再告诉你,如果你是打算和这位正被我铁矛所指的伪帝联手,那么我可以保证,在你稍有异动之前,你的鬼皇陛下将会被我刺穿脑颅。”
这应该是威胁,可大力将军说起来就像是稀松平常的既定之事一样,鬼相笑了起来,虽然这个笑容透着无奈的意味:“强如大力将军,也会忌惮老奴和陛下联手么?”
“我不像你们那么自大,你们联手我当然抵敌不过,所以我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自大的反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鬼相脸上,使他的笑容凝滞了片刻。
“啊,就算联手也不怕,因为我也在。”裂渊王的声音从大力将军身后传来,当看到裂渊王出现的身影,鬼相幽黑眼眶中闪过一丝晶亮。
“真是抱歉,本来是说我们分别对付他们的,结果被那些小家伙们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来迟了。”裂渊王笑眯眯的走到近前,一手一个提着两个人身,往地上一抛,一个灰胄白面,一个红甲赤须,正是风灵和火灵两大鬼将,蜷缩着身子,微微抽搐,萎顿不堪。
“这用火的狡猾,赖在几百个小鬼里跟我玩捉迷藏,我就费了点时间把那几百个小鬼都清光了,他也没跑掉,哈哈。还有这个使风的,看情形不对就想逃,张大侠不擅长抓隐身遁迹的,还是我顺手一并捉了来。”裂渊王口若悬河,兴致极高,看来刚才的游戏令他大为开怀,“老温那儿打发了性儿,不让我插手,哦,你那徒弟真不错,硬是灭了那个小女鬼儿。”
完了,完了,除了没来的天灵还有已成必败之势的地灵,其余鬼将一个不剩了,鬼皇心下气苦,眼神远远看向了战场,只看到边隅一角一片霞光笼罩,隐有交斗之声;其他地段皆已风平浪静,显然曾经气势恢宏的厉魂鬼卒大军已是损失殆尽,而白雾气团般飘渺的灵军魂兵正在向这里靠拢,好像望之无垠的白茫茫雪原一般。
大力将军当然知道灵风的战绩,嘴角微笑,口中却道:“照澄兄,幸不辱命,两獠尽在指掌,如何处置?”
“你捉住了一个,可另一个我还没捉住呢,这老阉货还是交给我吧。”裂渊王摩拳擦掌,竟是径自向鬼相走了过去。
还没玩够呢,大力将军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便扰了裂渊王的性子,看着裂渊王手上紫气氤氲,大喇喇抓向了鬼相。
“既是裂渊王陛下亲施惩戒,老奴又怎敢负身抗命?”鬼相畏缩的侧过了身子,接下来的话却透着意味深长,“莫如老奴将功折过,也算是稍减罪愆罢!”
话音未落,鬼相身形一转,竟是迅捷无伦的飘闪开去,裂渊王暗笑,跑?这时候还能跑得了吗?
大力将军却猛觉有异,鬼相不偏不倚,却是直冲鬼皇所在而来,果然是打的和鬼皇联手的主意,铁矛早出。
虽然说有绝对把握先诛鬼皇于矛下,但裂渊王尚未处置,总不能贸然杀之,大力将军却是预机在先,铁矛擦着鬼皇面门而过,击向了附身而至的鬼相,要将他逼开,鬼皇不明所以,骇然作色,竟吓的叫出声来。
鬼相一弹身,让过了铁矛罡力,手则已经搭在了鬼皇金盔之上。
“老枭你……”鬼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金盔突然爆裂,而鬼相的手直穿而下,插入了他的头顶天灵。
竟然是鬼相亲手杀了鬼皇?这一惊变却只不过令裂渊王稍稍一怔,他还是向鬼相逼了过去。老阉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裂渊王太了解鬼相了,管你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举动,将你擒在手中,总之不让你称心如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什么将功折过,稍减罪愆云云,裂渊王只当他是放屁。
同样丝毫不慢的还有大力将军,铁矛毫不迟延的裹住了鬼相的身形。
大力将挟势在前,裂渊王进逼于后,这两大高手同时施加的浓烈罡风已经使鬼相感到了气流不畅,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威压下脱身而走,除了……
鬼皇金光熠熠的双眸已然暗淡,甚至翻起了白眼,原也算得英俊的脸庞此际狰狞扭曲,一道诡异的黑烟好像细长游滑的灵蛇,从鬼皇的顶门天灵中顺着鬼相插入的手腕蜿蜒直上,而鬼相的身体也随着黑烟的穿绕骤然缩小,须臾之间,便与黑烟混为一体,彼此交缠,变成了一团气蕴纷纭的黑色圆球。
大力将军一矛刺空,裂渊王欺身方近,紫光却也只扑过了一阵虚无,两个人齐齐啊了一声,就看到那只三头鹞鹰眼中红光大长,鹰爪将黑色圆球攫住,似乎是被强力吸引,嗖的一下,黑色圆球便以快的无以复加的速度,连三头鹞鹰一起,向冥晶神殿激射而去。
“昂!”大力将军的沉喝方起,罡力形成的旋风与黑色圆球只差毫厘,却终究相追未及。
“是鬼皇死后的鬼灵,被冥灵玄晶吸纳了过去,太快了,我们赶不上的。”裂渊王倒是知晓就里,拉住了大力将军不依不饶欲待飞纵紧随的身形。
哐,鬼皇失去灵窍的身体直挺挺的仰天倒下,甲胄和沙地相撞,曾经不可一世的血泉之主,死去的时候竟是如此蹊跷寥落。
大力将军还有些不安:“我知道是冥灵玄晶的神力,可这鬼相分明与那鬼灵搅在一起,还带上了只三头鬼鹞,我不认为这是他的束手待毙之举,只怕另有阴谋。”
“阴谋阴谋……”裂渊王颇费思量的挠了挠头,“……这恐怕是和那老阉货锤炼厉魂的手法有关,那时候查出他在国中的罪行时,我倒是揣摩了一番他的这种术法……待我想想……”
“照澄不可儿戏。”大力将军难得的数落了裂渊王一句,“有这思量的时间,先索拿了那鬼相要紧,谨防其另生变故!”
裂渊王却一脸古井不波的镇定:“啊?另生变故?你是说在冥灵玄晶那里?哈哈,熊兄勿忧,不管那老阉货想玩什么花样,他要是逃到旁的地方我还担心,可只要是去了冥灵玄晶那里就再无可虑之处,别忘了那里是囊神护庇的最强所在,随他什么邪祟,能盖得过囊神去?话说回来,当真他有驱使囊神的能耐,哪轮得到我们现在大获全胜的局面?”
裂渊王毕竟对本国玄晶之力了解的更透彻,他说勿忧总多少可以放下些心来,大力将军收起铁矛,把目光放在了战场上。
有了这段时间的纠葛,战斗已经结束,厉魂鬼卒大军以及从昨夜侥幸逃出的部分骸魔骨兵都在今天尽作了烟尘飞灰,一度为害世间,几与虻山阒水鼎足而三的新兴血泉鬼族就这样迎来了覆灭的命运。这是因为鬼皇妄自尊大的愚蠢,也是因为鬼相自作自受的蒙昧,更是因为,他们惹了绝不该惹的对头。
裂渊鬼国是另一个世界的主宰,在他们的国境内,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强力存在,任何一支种族对这里的侵略,都已注定了头破血流、大败亏输的下场。
昔年虻山千里生率众来攻,在实力未臻大成的裂渊国面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裂渊国自然难以吞并,可裂渊国也无法去侵占其他种族的领地,虻山裂渊互不相犯的共处之约其实不过是惠而不费的顺水推舟,不过他倒很有兴趣看看,与裂渊鬼国系出一源的血泉鬼族能否给他带来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算不得什么借刀杀人之计,勉强可以看作是驱虎吞狼的小小变通,鬼皇和鬼相自以为得计的在背后对千里骐骥侃侃而谈,一派指点江山的情状,到头来,愁惨惨全军尽覆,哀戚戚举族沦丧,倒成了天下的笑柄奇谈。
“正好瓮中捉鳖。”裂渊王看向莹沙城后光彩斑斓的冥晶神殿,不以为意的笑道,护国灵军大都站在了附近,灵风和张琰也一前一后,来到了大力将军身旁。
“定通大师还在……”张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提醒,“……他不让我们插手。”
“老温这和尚,难得的犯了执拗性子,由得他,反正吃不了亏。”裂渊王挥挥手,这时又有几个看起来好像是顶盔贯甲的朦幻身形上前禀报,他们都是护国灵军的将领。
裂渊王一指地上的风灵火灵二将:“拿下,待捉了老阉货一齐明正典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得看看上头那个一直不动的赛伦部族打的是什么主意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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