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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过一条通透明亮的长廊后,议会大厅显露在眼前。

十八米的挑高,环形布局,通透的纵深过道,让整个大厅显得格外宽敞。没有直接看到吊灯或者壁灯,但大厅却十分明亮,好似墙壁能够直接发光。

四十二个席位,分成三环,落在大厅的最中央,外面最高的一环则是旁听参员的位置。

正中央的则是议长和议长秘书的席位,位处一个像喷泉的高台上。

此刻,发条人工作人员正忙着做最后的准备。

已经有一些贵宾落位了。他们各显姿态,各表神情,或端正,或放松,或倦怠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乔巡粗略地看了一下,之前第四组审查过的第四十和第十七席贵宾已经落位了,不过,因为第三十一席贵宾被清算,现在第四十席贵宾顺位到底三十九。

出示了邀请函后,乔巡随同吕仙仪走进大厅内部。

他们一进来,立马吸引到众多的目光。一时之间,贵宾席的贵宾们议论纷纷,看来的眼神各种都有。

乔巡竖起耳朵。

纷纷杂杂的声音中比较分明的信息显露无疑。

“第七席来了。”

“身后那个,是她邀请的旁听参员?”

“是了。不过,我记得他是纠正组第四组的组长。”说话的是第十七席贵宾。

“纠正组?!第七席在想什么,居然邀请纠正组的人!难不成,她是觉得贵宾席跟纠正组的矛盾不够深吗?”

“比起这个,更值得去想的是,为什么在这次议会上她邀请了旁听参员。在之前的几次议会里,她可是没有邀请过任何人的。”

“你觉得这透露了什么信息?”

“第七席可没有人猜得透。她的光芒太刺眼,谁看得清她的真实面貌呢?”

“总会有办法的。越是耀眼的人,燃烧得越快。”

……

繁杂的声音讨论着吕仙仪和乔巡。

乔巡听着,能感觉到他们的态度。这些贵宾对他本人不怎么关心,猜测着吕仙仪这位第七席贵宾这次邀请旁听参员的用意,讨论着她的事迹,以及给贵宾席议会带来的种种变化。

并不是多么正面的评价。

仅仅只是只言片语,都能感受到其他贵宾对吕仙仪抱着多大的恶意。

吕仙仪极快的升席速度,毫无疑问挤压了其他贵宾的利益空间。

不过,不管他人怀揣着多大的恶意,吕仙仪却始终没有把多余的目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片刻。她边走边说:

“这就是贵宾席的议会。事实上,坐在这里的人并不一定真的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每个人成了贵宾,都会想方设法稳固自己的席位。固定席位制度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压冲击贵宾席位的普通区乘客。所以,他们常常会利用随机事件的信息差去加厚壁垒。简单来说,他们大多只是一群幸运一点的酒囊饭袋。”

乔巡可不会真的这么想。

对于现在的吕仙仪而言,的确,大多的贵宾没资格跟她相提评论。她当然可以说他们是酒囊饭袋,毕竟眼界格局都有着相当程度的差异了。

但对于要了解整个贵宾席的乔巡而言,不应当给任何一个贵宾设立主观上的认知。

“看上去,他们对你意见很大。”

“蛋糕被动了,当然意见大。”

“你经历了很多。”乔巡声音低沉。

吕仙仪轻声说:

“我相信,你也是一样。我们每个人都用必须赶着趟子往前走的理由。”

“平静的生活真的很难得。”

“嗯。”

吕仙仪整个人像是切换了模式。平常的她更加亲近一些。

乔巡也能理解。毕竟,她要面对这么多恶意满满的人,挂着笑总是不可能的。

微笑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无法用善意的笑容去说服一群恶人,只有比他们更加凶恶才行。

乔巡止步,在最外面的席位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吕仙仪则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面无表情地在第七席的席位上坐下来。她自坐下后,就一直十指交叉,端着手肘,目不斜视。

陆陆续续的,贵宾们相继登场。

四十二个贵宾,各不相同。也许他们之中有些人有着相似的特质,但从来不会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同是一心。

C级贵宾因为大多都是从普通区升至贵宾区不久的人,所以他们在议会中暂时还处在边缘地位。

像吕仙仪这种半年升至第七席的,也只有她一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贵宾区遭受那么多的非议。

乔巡的目光游走在第三到第九八位A级贵宾身上。

相较于B级和C级,他们内敛许多,做派上也更加正经和严肃。

上午八点,第二席贵宾,同时也是议会的议长,兰林·齐格德登场。

这表示,本次议会正式开始。

他登场那一刻,整个议会大厅瞬间噤声。没有人愿意发出任何一丁点会惊扰到议会进程的声音。

兰林·齐格德看上去像影视剧里的老魔法师,穿着打扮也很贴切,大帽檐的黑色垂尖帽子,宽松的灰蓝色长袍。如果手里拿着一根法杖的话,就不会有任何违和感了。

长而杂乱的白胡子盖住了他大半个下巴,苍老而智慧的双眼也许能洞穿一切。

书记员、宣讲员以及他的助手相继落位。

正式的开场白宣讲持续了五分钟。

宣讲员以标准的英语先后陈述了此次会议的规模、有效性、总议题以及严肃性。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这次议会是极其重要的,所要讨论的议题也具有转折意义。

兰林·齐格德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很有力量。他说:

“我无意打扰你们各自辖区的瑰秘,但,的确有需要我们好好坐在一起,认真商讨的事情。各位贵宾,我真诚地感谢你们,愿意前来共商。我也很荣幸,能再一次以议长的身份,与你们面对同样的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见证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列车的改制、普通区的勃发、世界格局的大变动……至今,我们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海上列车的声音在全世界逐渐变得响亮,甚至于震撼。这跟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我们的期待与列车的轴承高度融合。

“在此,我们应当给予特别的赞扬给为贵宾区做出重大贡献的贵宾。

“第十九席贵宾,耶诺奇涅夫·库尔斯·格勒察先生,对夏威夷蠕虫矿场的开垦工作有目共睹;

“第十一席贵宾,蒂斯·乌玛女士,顺利制造出极恶梦境侵袭随机事件;

“第二十四席贵宾,二濑久美女士,突破好望角的泛光真鲸鲨封锁,打通了列车新航线;

“……”

齐格德议长按照影响大小,先后给予了一部分贵宾的赞许。

同时,也对一些贵宾进行了批评。对他们不仅没有给贵宾区带来任何实质性利益,反而造成了损失的行为进行严厉的指正。

中途,没有任何一个贵宾敢站出来反驳。

齐格德讲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噤声了。

在最后,齐格德单独说起了第七席贵宾:

“作为新晋贵宾的第七席贵宾,吕仙仪小姐。我想说,也许,大家都应该向她看齐。她以惊人的能力,完成了贵宾区建立以来的最快升席速度,这当然是有着坚实功绩的支撑。埃及极危污染区的开垦工作,是她无法抹去的光辉,在过去的年度里,列车一次又一次经过埃及,却始终没有对那片土地进行过全面彻底的探索,吕仙仪小姐做到了。她理所应当获得所有人的尊重。”

齐格德作为议长,高度评价了吕仙仪。

议长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对她的有力肯定。

如果她是在贵宾区待了几年的人,那当然,其他贵宾也会对她投去尊敬的目光。但,她刚来半年。

这个从没有正式表态过的贵宾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她光辉的外在之下,到底蛰伏着怎样的意识形态,是不为所知的。

甚至,对于她是否彻底站在贵宾区的利益大船上,都没有人敢去肯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格德的高度肯定,无疑让其他贵宾心中哗然。

难道,作为议长的你不应该更加小心翼翼对待这位新晋贵宾吗?

难道,你就不怕她并不代表贵宾区的核心利益吗?

难道,你就不怕她怀揣着非常的目的踏足贵宾区更加核心的位置?

那些期待着议长先生打压吕仙仪的贵宾们愿望落空。不平衡的感觉迅速转化为对吕仙仪的愤懑。他们不会试图去挑战议长的权威,只好更加憎恶吕仙仪的存在。

齐格德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看上去很遥远。

一年的总结完毕后,就是正式的议题了。

第一个议题:贵宾区与列车的关系,是否应该随着列车的改制进行调整?

列车是在去年年底进行改制的,到现在刚好过去了一年。

改制后的列车,在世界上的地位水涨船高,原本只是在阴影中运转的列车,此刻正大大方方地游历全世界,丝毫不假掩饰地掠夺世界的资源。贵宾区跟列车的关系一直都是各取所需。

但随着列车改制后,利益的蛋糕越做越大,而参与分成的贵宾区需要好好思考,自己为列车所做的贡献,在当下的环境和局势里,是否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蛋糕。

对于这个议题,贵宾们相继发表意见。

在乔巡眼里,这是一场关系错综复杂的群像电影。

不同面貌的贵宾们想方设法争取利益和定位权的样子很值得分析。进化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贵宾席的贵宾们都是目前进化者世界里的上层,是精英层,是决策引领层。分析他们的认知成分,能更好地了解进化者世界的发展方向。

议题的最后,是要用表决票表态的。

最终,这个议题,改制派以41比23票取得胜利。贵宾区有必要调整跟列车的关系。

第二个议题:是否需要对贵宾区的结构进行修正?

修正结构,用直白的话说就是改变现有的等阶关系。

这毫无疑问是对A级贵宾的地位冲击。

于是,所有的A级贵宾和过半数的B级贵宾都投了否决票。

于是乎,这个议题终止。

在这个议题里,乔巡能感觉到A级贵宾对议会的影响力了。难怪他们跟其他贵宾有着明显的差异。他们才是议会的核心决策层。

在持续的观察里,乔巡也渐渐注意到,A级贵宾是分了派系了,而其下的B级与C级贵宾依存于这样的派系划分。

这就是决策层里不同的利益集团。

在利益蚕食十分激烈的贵宾区里,抱团取暖是必然的。

乔巡想,不跟任何利益集团挂钩,或许才是吕仙仪被敌视的真正原因。一个立场不明,或者没有立场的,又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怎么不让人害怕呢?

没有进行利益的深度捆绑,就无法制约她。

原本相互制衡的贵宾区,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人,怎么可能会平静如水。

设身处地代入吕仙仪的角度,即便是乔巡也感受到了压力。

接下来是第三个议题:

南极洲极危污染区的开垦计划。

这是一个开放议题。所有贵宾都可以提出自己的开垦计划安排,然后进行整合讨论,再进行表决,最终通过的计划安排,其后的贵宾将成为责任人。

想都不用想,这个开放议题是由八个A级贵宾划分出的利益集团之间的碰撞。

极危污染区的开垦,对贵宾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污染区内丰富的资源,决定着他们的升席空间,同时也是获得更高权力等级的关键指标。

八个贵宾,三个利益集团。

乔巡从他们的发言中,区分出了三个利益集团的领导者。

第三席与第八席是一方的;

第四、六席是一方的;

第五、九、十席是一方的。

三个利益集团相互制衡,没有非常明显的强弱分层。

这样的情况下,吕仙仪这个能力极强的第七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进入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都是对平衡的打破。所以,她不受到任何利益集团的欢迎。

只不过,在乔巡看来,吕仙仪并不需要依托任何利益集团。

三个利益集团各自陈述对南极洲极危污染区的开垦计划。

从大方向到小细节,无一缺失。

甚至说,三个利益集团的计划都是十分相似的。而最后的表决,甚至都非常接近。让竞争变得异常激烈。

三方从上到下,贵宾们相继发言,尖锐的声音在议会大厅此起彼伏。

似乎要扎穿墙壁的言语攻击和意识博弈,让旁听参员们感觉十分压抑。大有,这贵宾席立马就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最后,齐格德议长敲锤说:

“各位,我能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但请务必明白,不管是谁成为此次极危污染区开垦工作的负责人,都将决定着,贵宾区是否有足够的筹码跟列车谈判。如果我们成功完成了开垦,那理所应当,列车未来的航线讨论,应该有贵宾区的一席之地,如果失败了,贵宾区短时间内将无法再突破更高的权力限制。”

齐格德的话算是挑明了。贵宾区想要从约束区得到一部分列车真正的决策权,而不只是核心外缘的利益划分权。

他接着看向一直静默的吕仙仪说:

“第七席贵宾,吕仙仪小姐,我想,你也许有一些想法。”

所有人都看向她。

全场的焦点,与激烈竞争的压力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吕仙仪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衣服,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并没有站起来。

正当大家觉得她要放弃发言时。她却开口了,这令其他人惊讶。因为,在议会上,只有议长可以坐着讲话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其他人,即便是第三席贵宾,发言时也需要站起来。

坐着发言,是权力制衡下,专属于议长的地位附属。

然而,让他们更惊讶,乃至于震惊的还在后面。

吕仙仪环视所有人,然后毫无掩饰自己的嘲讽,以十分恶劣的语气说:

“跟在座的各位商讨事情,如同往猪圈的食槽里倒泔水。猪吃了再多泔水,长得再胖,也永远只能待在猪圈里,成长到巅峰那一刻,也就是出栏的时候了。当别人已经举起屠刀时,你们还在为今天在泔水里啃到同类的骨头而沾沾自喜。”

她说得之恶毒凶狠,一时之间让贵宾们都没反应过来。

再如何吵得激烈的议会,也从未出现过这种针对所有人的撕破脸皮一般的发言。

在外旁听的乔巡也愣住了。

他是想过吕仙仪会表现得很强硬,但这种无死角的AOE攻击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某个利益集团里专门负责冲脸的贵宾站起来大声指责,“第七席贵宾,你知不知道你的言行是对议会成员的侮辱!”

吕仙仪斜视着他,没给他丝毫尊重,

“你只是一个小丑,没资格跟我辩驳,让你的主人第四席贵宾站起来跟我说话。”

主人这个词,带着极大的羞辱成分。吕仙仪也完全不顾及议会的潜规则,那就是不挑明贵宾之间的利益关系。她分明地指出这个冲脸的贵宾依附于第四席贵宾。

“吕仙仪,你必须为你的无理行径负责!”

吕仙仪说:

“负责?请问我做错了什么,需要负什么责?”

“你羞辱了议会!”

“议会的章程规定有说不允许我这样讲话吗?”

“你!”

议会的章程规定当然不会特意写明每个人都要文明发言之类的东西。但这本应该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吕仙仪如同特意搅局的,悍然撕破了贵宾们用来维持议会正当性、议员尊贵地位的潜规则。

第四席贵宾同样是个女人,不过她的年龄要比吕仙仪大不少,毕竟取得第四席的席位,需要很多年的努力。

格列佛娅对齐格德议长说:

“议长先生,我想,吕仙仪小姐也许累了,才会如此放松。她可能已经不太适合今天的会议了。”

第四席没有直接跟吕仙仪沟通,而是转而将冲突引导到议长身上。

位处第四席这样的高位,格列佛娅深知,能不亲自下场,就一定居于后方。

齐格德深邃的双眼看着吕仙仪。

吕仙仪淡然回应,

“议长先生,想必你应该明白,他们所争论的,跟贵宾区的核心利益毫无关系。”

齐格德微微一笑,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第七席,你认为贵宾区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吕仙仪说:

“列车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什么就是我们的核心利益。”

“具体的呢?”

吕仙仪笑了笑,

“那得问约束区。”

“所以,我们才需要调整跟约束区的关系。那样,才能更好地去争取核心利益。”

“都这么说了,议长先生看来很清楚贵宾区的核心利益。”

齐格德看着吕仙仪,过了一会儿才说:

“第七席,你真的让人感到意外。”

“不,这对议长先生来说并不意外。我们都知道,议会是在为谁服务的。”

齐格德笑着说:

“当然是为在座的各位贵宾服务。”

“真的吗?议长先生。”

“当然。”

“我想也是。”吕仙仪含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两人这模棱两可的对话,反而让躁动的贵宾们冷静了下来。

诚然,吕仙仪说话很难听。但仔细一想,她所说的话,除了恶意满满外,难道会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贵宾区的议会是在为谁服务?

这个问题赫然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郑重去看待后。聪明的贵宾们惊悚地发现,这个问题太过诡异了。

议会最初建立的目的是为了让贵宾从列车那里争取更多的权益,在对外的探索中更一致的价值目标。

相当于工会在各行各业的作用。

但议会建立这么久了,为什么贵宾区比起以前,在列车中的地位愈发边缘化了呢?列车看似新增了十二个席位,扩大了贵宾区的影响力,实际上,贵宾区的整体权力等级没改变,反而稀释分化了其他贵宾的权力等级。

议会的存在,让这样的内耗变得更加激烈了。尤其是ABC等级的存在,让权力等级不断往靠前席位的贵宾集中。

权力不断中心化的最终结果只有一个——

独裁。

在外面的世界,像议会这种存在一般是有额外的监督方,以限制集权行为。可以是立法机构,也可以是检察机构。

而在贵宾区,是没有这样的机构的。

之后关于议题三的讨论的激烈程度逐渐下降。三大利益集团本来是相互竞争的,但是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了相互推诿。

而出言不逊的吕仙仪,甚至都没有人再去在意她之前的恶劣发言。

场上的局势变化,在乔巡这个旁观者的眼里很清晰明了。

有着“真如”这个极强信息类天赋的帮助,他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又一遍分析猜想。

最后,他大概猜到了吕仙仪的用意。

她也许想动摇贵宾区议会的权威。

但,动摇议会权威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乔巡看着吕仙仪的身影,陷入思索。

某一刻,吕仙仪转过身,恰巧与他目光相接。

她稍稍一笑,眼中尽是温柔。跟贬斥嘲讽一众贵宾的模样又全不相同。

乔巡不由得在心里问:

吕仙仪,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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