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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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雷声隆隆，透过屋顶看去，乌黑的天空遮住全部的星辰，劫云涌动，蓝紫色的闪电在云中翻滚着叫嚣着，兴奋的仿佛随时劈下粗大的雷体。

“哼，现在倒是怕了。这天雷用不了一刻定然砸下来。”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女声，鄙夷的语气，淡然的不屑，却很是好听，娇娇软软入骨髓。

侧头看去，那女仙也侧头看来，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忽如乱石投入大海，波澜皱起，破一方平静。

“你是……”顾长安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说出的声音沙哑干瘪，让人不欲再听。仿佛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他皱了皱眉却不再说话。

谢云生挑眉，回过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现在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身上可是有聚仙石？”

顾长安皱眉，倒不是为她实在无礼的语气，而是聚仙石三字，让他心头蓦然一跳。

谢云生也不再说话，耳边雷声隆隆，心里却出奇的安静平和。

咽了口口水，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些，顾长安说：“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等你过了这一劫，有的是时间说。”谢云生接的很快，不待他反应便化作一道红光出了茅草屋。

顾长安打开茅草屋破旧不堪的门，刚一触及便腐烂成一堆碎木头渣子散落在他脚边。

放眼望去，一身流光素衣的谢云生静静站立在山顶中央的空地上。屋外狂风大作，却在她身边统统绕开了去，形成一方宁静的天地。

因着身上环绕着谢云生的仙气，顾长安也没受到多大影响，从容不迫的走到谢云生身边，与她一样抬头望向那劫云。

不多时，只见谢云生身形微动，天空中一道凌厉的蓝色闪电劈下，带着轰隆的雷意，虽只有筷子粗细，但威力甚大，落在结界上竟然将八十一层结界砸的震动不安，整个山体都在震荡。

谢云生如松一般站立着，不为山体动荡而乱分毫。望向身边的顾长安，见他也不为这天雷所动，谢云生心中不免惊叹：这凡人还真是有趣，不怕天劫不怕她，居然如斯淡定，可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唔，最主要的是生的这么好看，要是成不了仙，被这天劫劈死了，倒真是可惜。

谢云生兀自感叹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眼神将顾长安上上下下扫了个遍，越发觉得他不成仙着实可惜，这不是硬生生让仙界少一道养眼的风景么？

那厢顾长安嘴角微抽，被谢云生的眼神盯得浑身上下极不舒服，似有毛毛虫爬啊爬的，稣痒的紧。

天雷接二连三的劈下，谢云生的结界很快便被劈裂。

天空中雷意翻滚，乌云急剧聚在一起，翻滚的闪电忽然并在一处，形成一道人粗的闪电，带着涌动的雷意，轰鸣着朝顾长安直直劈开。

谢云生已提早躲开，临走时塞了一把仙丹仙草给顾长安。

顾长安还算淡定，将那些仙丹全部吃下，便席地坐下，运起全部仙气去地挡住这最后的一记天雷，只要挨过这一记，他便成仙，享万古寿命。

最后的天劫终于落下，闪耀的电光将整个天际照的通亮，下落的那一段距离里，谢云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力。

“轰隆——”凡胎肉体硬生生挡下这重的天雷，巨大的威力劈掉这座仙山的一角，然后便是山崩地裂。

谢云生用捆仙索将顾长安捆住，捻诀遁走，瞬间便出现在几十里开外的一处空地上。顾长安全身焦黑，神识望去感觉不到一丝人息。

谢云生轻叹，收回捆仙索放好，望向仙山所处位置，那密集的劫云已经散去，星空美妙的不可思议，而那耸立的山体尖尖的山头被截去，截面倒也异常平整。

只可惜……谢云生回头，看向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微微哀叹一口气。可惜啊，这美妙的人儿。

欲举步离去，却忽闻寂静的夜里传来一丝声响。不是虫鸣，不是风声，不是野兽呼叫，那……是顾长安！

蓦然转身，却见身后焦黑的人已经恢复人身，通体萦绕着一股银白的仙气，青烟缭绕般浅浅附在他周身。破裂的粗布麻衣早已被雷电劈成齑粉，现下只那薄雾般的仙气遮挡他赤裸的身躯，谢云生被眼前细瘦均匀却又不乏精壮的身体吓的愣住，眼前这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销魂的真是可以，她盯得移不开眼。

忽然回神，只见顾长安拿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看得谢云生赶紧移开眼，颇为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忽然想起宝袋中有一套应送给龙三公子的生辰贺礼，正是一套男子衣裳，乃是九天织女倾力所织，衣裳本身便带着一抹银白光辉，似冷冷月光，清冷非常华贵无比，却与顾长安的身形契合的很。

将衣裳掏出递给顾长安，谢云生不太好意思的开口：“那个……快把衣服穿上吧。”

说罢，谢云生转身。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谢云生心中渐渐宁静，待声音消失后才转身望向顾长安。

“如今你已修得仙身，却只是散仙。那劫云酝酿之处虽是上仙天劫，可那天雷劈下，却是散仙天劫。你已安然度过修得仙身，可以和我说聚仙石的事情了吗？”

顾长安点头，沉下眸子便开始诉说起来。

原来在三百年前，顾长安还是一国皇子，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得一位地仙为师，从此踏上修仙之路。但修仙之路迢迢，岂是一时就能达成的？那时他年少轻狂，并不懂这些，只一心想要成仙，修得长生不老之身，在人间有一番作为。于是，顾长安便利用皇子权位，搜罗天下法宝，甚至不惜派人深入妖界。这样的后果，便是妖物为乱人间，弄的民不聊生。

可他顾长安心里的执念岂是如此便能罢休的？

顾长安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抓法力低微的地仙散仙，逼问仙界诸事，搜刮他们法宝。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顾长安在一位能力颇高的散仙手里得到一块奇怪的石头。

没有人知道这块石头是何来历，有何用处，但只要见到它的人都知道此物乃是宝物，自然，顾长安也这么认为。

只是，他实在弄不懂这个宝物该如何使用，直到有一日阴差阳错之下，他的血肉溶于那块古怪的石头。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竟然是天地孕育出的聚仙石，而他，也终于不老不死。

“如今，我终于修成了仙……却感觉万法无用。”他活了三百年，前一百年意气风发，后一百年神游太虚，观自己一身，除了这成仙的执念，竟是一无是处。空空寂寥，生死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觉得这一生，都白活白过，而他顾长安，终于新生。

谢云生听的认真，待他说完，才放眼去看他。只觉得他最后一句好生寂寥，似是万念俱空，只是，他的背影太过伟岸英挺，丝毫看不出疲态，他的容颜太过精致眷恋，令人不欲它消失，谢云生如此，世人皆是如此。

“你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多愁善感。想来我……”谢云生蹙眉，她到底活了多少岁了呢？一万岁？不，五万岁？好像也不是，“我都已经活了至少十万余岁，这天底下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什么事没有经历过，你这感叹着实清淡了些。”很是鄙夷的瘪嘴，谢云生说的云淡风气，漂亮的眸子里那一抹深沉却掩饰不住。

顾长安背对谢云生站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十几万岁？这么老的年龄了，那她究竟是谁？

“这位……仙子，您到底是谁，在天庭中担任什么职务？”话到嘴边，顾长安硬生生将那一声“仙姑”吞下肚，憋出仙子二字，说的自己心里好不压抑。

看见顾长安转过身面对自己，谢云生发现这件袍子穿在顾长安身上真是好看的紧，看得她都差一点忽略他的话了。

“哦~我啊，我叫谢……颜兮，至于职务么，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待有一日你能在天庭混个职务当当，自会知晓我的身份。”

谢云生，原名颜兮，后因苍穹上神赐名，才唤作云生。

“既然此间事已了，那我便告辞了。”谢云生说完，便举步就走，走了三四步，又忽然停下，侧头继续道：“倒是忘了，祝你有个好前程。”

白衣飘扬，谢云生召来一朵云，踏上欲走，便忽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回头，却见顾长安沉静的眉眼，他的眼直直望着她，见她望过来，忽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叫顾长安，名子玉。我会去找你的，颜兮。”

谢云生扯回袖子，唇角微勾，眉眼间的莲花印记也生动了几分，淡红的光芒衬得她眉眼妖娆。顾长安望着她，忽然觉得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谢云生的背影几乎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余下淡淡的花香，顾长安使劲嗅了嗅，只觉得淡雅非常，却辨不出是何花香。

一夜间忽如千万花开似锦，晨间的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一切都是那么的富有生机。

一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