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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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生说走便走，也没有说明具体归期，万古殿一下便恢复了往日平静，似乎谢云生出现的那几个时辰只是梦中幻觉，梦醒便散。

老君已走，碧落和姽婳都在各自忙着，顾长安低头，见白色衣袍上沾染上点点血污，才敢确定方才真的见到了那红衣倾城的云生大帝，亦是他眼中的颜兮。

转身进屋，顾长安依照谢云生的吩咐，尽职尽责的照顾起元清大帝。

彼时不知几年过，天庭间永远的白昼不知今夕何年，元清大帝的伤势已然好尽。而顾长安也被这位温润的大帝盘问了好几次，大大小小的生平事迹说了个遍，成仙经历说的详细再详细，就差一字不落的把二人当日的对话复述下来。

元清大帝一手包揽了三界事物，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却依旧抽出时间和顾长安“谈心”，一时间顾长安成为整个天庭众仙巴结的对象，在灵力仙法不断提升的同时，也疲力应付着各色献媚女仙和讨好男仙。

顾长安揽下打扫谢云生闺房的活，将她的闺房打扫的一尘不染，一切摆设都是她走之前的样子，不同的，是几案上的白玉花瓶里，一直插着顾长安采摘的新鲜花朵，奈何桥边的彼岸之花，鲜红如谢云生那日所着衣裙一般，艳红如火，灼人心神。

这日，顾长安如往常一般，在打扫干净谢云生房间后，前往幽冥地府，采摘黄泉之花。

地府众人已经很熟悉顾长安，见他按时出现，也如往常一般，点头招呼道：“仙君，又来采花啊。”

顾长安点头微笑，步伐平稳的走到奈何桥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屈膝采花。

指尖刚触及娇嫩的花瓣，顾长安便察觉不对，他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流动着，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股子怪异的气息，却压的他动弹不得，额间净是豆大的汗珠。

忘川的水暗黑幽静，冒着丝丝黑色的雾气，那雾气之中突然伸出一只利爪，堪堪将顾长安拽入河中。

身体没入水中，忘川的水冰冷非常，刹那间，顾长安只觉得自己置身北极冰川之中，肌肤感受到的哪里是河水，简直如刀刺入般疼痛。

待他运用法力护体，睁开眸子时，那怪物早已不知所踪。划着双臂，顾长安慢慢上潜。

好不容易爬到岸上，顾长安长舒一口气，开始挤袍子上的水。忽然，他看见自己衣襟处挂着一个东西，拿下来一看，竟是一块小小的布料，红色如丝绸般滑软，那小小的一角布料上，绣着一只金丝团绒凤凰，栩栩如生。

这是......顾长安眸子一缩，这分明是谢云生的衣服料子，天地间只此一件，好认的很。

纵身一跃，顾长安又潜入水下。这次早有准备，他已布好结界，在水中虽依然幽冷刺骨，冰冷的河水和怨魂使得他睁眼十分困难，但他仍然咬牙坚持着。

忘川深不见底，延绵数千里之远，顾长安一直下潜前行，眸子一刻不停的寻找着，却只看见河里的幽鱼与暗黑的水草，哪里有谢云生的影子，就连拽他下水的那个怪物也没见着。

忽然，顾长安发现不寻常之处，忘川荒芜，他所处的河域不见活物，就连一根水草也看不见。又过了片刻，顾长安不远处闪动着幽蓝的光芒，来不及多想便奋力前行。那团光芒越来越刺眼越来越大，顾长安只觉得身体已不由自己控制，天旋地转间，便被吸入那团光芒之中。

顾长安睁眼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忘川之水中，而是身处陆地。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何来到这里，但他心中有个预感，他离谢云生越来越近了。

这里满是茂密的树木与低矮的灌木，分不清方向编不出道路，顾长安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忘川河底的那团幽蓝光芒似乎是个结界，结界这头便是此地。顾长安在天庭时除了修炼仙法之外，最多的时间便是看书了，天庭藏书阁的文学典藏他几乎看了个遍，三界秘史倒也看了不少，可是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一处地方。

或许，那个结界是谢云生设的？顾长安思来想去，发现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谢云生定是去过忘川，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弄破衣服，从而衣料掉落在忘川之中，而谢云生则在河底开了结界之门。

只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顾长安不知道。

前几日，顾长安跟着老君学了几日炼丹之术，老君顺便教了他几项秘术，其中一项叫做策寻之术，用以寻人找物。

看着手中的衣角，顾长安运起策寻之术，神识跟着布料中散发的气味而去，兜兜转转，寻寻觅觅，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人。

转念间，顾长安已经站在谢云生面前。

谢云生盘腿而坐，面容静和，周身灵气涌动，红色的气息纷纷扰扰纠纠缠缠，延绵不尽。大部分的灵气都汇聚到她身边躺着的光晟身上，红色如丝线般进入他的口鼻。

光晟脸色苍白，灵气微弱，原本额间的深紫帝君印记也变成了浅紫色，随着灵气的汇入，那印记熠熠发光，紫色的光晕渐渐将光晟笼罩。

光晟大帝看来伤的不轻啊，顾长安如是想，却也不敢动，只静静的站着，看着那水红色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安只觉得谢云生额间的红莲黯淡了许多，而光晟额间的三叶印记终于恢复了深紫，脸色也变得红润。

“是你？”

顾长安听见一声轻问，视线从光晟身上移到谢云生脸上，见她起色如常，也不见虚弱之态，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展颜微笑，顾长安道：“帝君安好，长安便放心了。”

谢云生眯了眯眼，眸中神色不明，转而看向光晟，不禁微叹，看样子妖界三帝的实力大增，竟然接连伤了元清和光晟。

这口气，她咽不下，却也不能草率行事，不过，来日方长，她总会讨回来的！

扶起光晟，谢云生在他额间轻轻一点，紫色的光芒一闪，只见光晟的眸子动了动，睫毛轻颤，微微然便睁开了眼。

谢云生勾唇，柔声道：“你可吓死我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娇然，红唇诱人，气吐如兰，光晟一睁眼便是如此，有美在侧，他直觉心头一热，眼神不禁柔了几分。

顾长安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也知此事重大，不是他这个小仙可以过问，便识趣的闭口不言，只鼻尖轻哼，已提示那含情脉脉的二位大帝还有他的存在。

光晟侧首，看见顾长安，不由得眯起了眼，这个小仙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他是谁？

“咳咳......那个......顾长安，你过来照顾着光晟，他暂时还不能动，”待顾长安扶着光晟，光晟靠在他身上时，谢云生才满意的点头，继续说，“光晟，我去和元清商量一下，待会儿回去时记得小心，你的灵力尚且不稳。”

说着，谢云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五彩琉璃葫芦递给顾长安，嘱咐他一会儿喂给光晟服下，便“嗖”地一下不见人影。

元清接到谢云生的消息后便来到万古殿等着，谢云生一进入天庭他便知晓，二人一见面便进入书房，关上门下了结界，不知在里面说了。

期间有许多仙君仙子求见，均被碧落与姽婳挡了回去。

姽婳用手指桶了桶碧落腰间，侧头问道：“碧落姐姐，今日你可见到顾长安了？”

碧落摇头，拿起石桌上茶盏喝了一大口，回想了一遍今日之事，发现确实没有顾长安的人影，不禁皱起眉头道：“我也不曾见着，不过每日他都会去忘川河边采花，许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

姽婳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帝君与顾长安有些什么，倒不是说那些情思缠绕之事，只是帝君与顾长安似乎认识，并且对顾长安有些超乎寻常的关注。这只是姽婳的直觉，不过，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直到顾长安带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光晟大帝回来，谢云生与元清二人，也没从书房里出来。

顾长安扶着光晟在石椅上坐下，碧落去通知老君与司命，姽婳则伶俐的去准备茶点。

凉亭里剩下顾长安与光晟两人，光晟支着下巴，闭着眼假寐，顾长安则皱着眉：彼岸花！

看了眼光晟，见他无恙，顾长安便迈开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地府。

待顾长安将彼岸花插入白玉瓶时，恰巧看见谢云生和元清二人从寝殿前走过。

“咦，光晟回来啦！老君也来了，快，给光晟瞧瞧！”谢云生还在与元清说着话，刚走过拐角，便看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的坐着的光晟，而老君则慢悠悠的从另一侧拐过来，刚好与谢云生的视线对上。

元清跟在谢云生身后进了凉亭，在石凳上坐下，刚好姽婳端了茶点过来，品茶之后，见老君已经替光晟把好了脉，便问：“如何，光晟可有大碍？”缠绵茶叶的清香缠绕在鼻尖，丝丝白色雾气上涌到元清额间的蓝色水滴状印记，显得更光辉熠熠。

老君掀起眼皮看了眼元清，视线又落到吃的正欢的谢云生身上，摸着胡子说：“无碍，吃几粒丹药，养个几年便无事了。至于云生大帝么，灵力损耗过多，短时间内怕是补不齐了，得每日修炼固基，哦，这事儿三位帝君都得日日做才行，固本方能培源。”说着，老君从宝袋中掏出一把葫芦，分给几人后就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