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杀人不过头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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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禹历1325年十二月初六，子时末

赤水县城

蹬蹬瞪………………

大地在颤抖，整个赤水县的四方城墙，全在剧烈震动，城内百姓全都面色惊恐的看着东边，哪怕没有修为，也能感觉到这股动静，是从东门那边传过来的。

“是那位沉大人弄出来的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怕是有人在攻城啊。”

“攻城？沉氏不是都一统三郡了么，来人比他们更强？”

“切，一统三郡算个屁，远的不说，河西那边就有四郡，东边的雄云帮除了一座府城，手上也有两个郡，沉氏，也就忽悠忽悠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而已。”

“你不也是老百姓么？”

“我二叔半年前搬到河西府城去了，人家如今可入了武籍，听说马上就能进侯氏当差了，什么时候等他舒坦了，老子也要去河西那边享福了。”

………………

普通老百姓了解的有限，但城中武者可就不同了，听那人的话，都神色微闪的看了一眼东面，他们知道的可比老百姓多，沉氏三万精锐驻扎到赤水县，十有八九是防着河西的，如今东门那边既然开打，那估计，就是侯氏，在攻城了！

河西近期颁布的新政，早已在四周普通老百姓的悠悠之口下传开了，具体的条款老百姓或许不懂，但只有一条他们最是看重，河西那边实行的武籍制，将武者和普通人从方方面面区分开，而且听闻严禁武者对普通人动手，就光是这一条在他们眼里，河西俨然就已经是天堂一般的地方了。

有一些消息渠道广的老百姓，打探到是河西在攻城，脸上非但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心里充满了期待。

而与他们相反的，那就是城中的武者了！

普通老百姓对武籍制有多拥戴，绝大部分武者，对武籍制就有多么厌恶，何况沉氏入主赤水县，他们可早早就向沉孤帆表过忠心，也出过一次血了，眼下要是被侯氏给攻破，他们不仅要换主子，而且又要出一轮血，心里自然不快。

只是，他们再不快，也只能静等命运的安排。

沉氏三万精锐大军，他们可都是见过的，那清一色开身十重修为的士卒，哪怕他们全城的武者联合起来，估计都憾不动人家一根汗毛，这样一只军队镇守的赤水县，河西还敢来攻，侯氏的实力，只怕也远超他们的想象。

无论是武者还是百姓，都心情忐忑的看着东面，跟随大地的颤抖，心里不停的猜测，沉氏到底守不守得住！

………………

东门处，震天的厮杀还未开始，可望着东面官道上驰骋而来的那片红色浪潮，沉孤帆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斥候消息，说县城以东有两万余身披赤甲的强大骑兵，正全速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他虽意识到是侯氏动了，还作出了一定的应对，可当这片红色浪潮出现在眼前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应对，有多么可笑！

仅凭面前迎来的这股热浪，他就能判断出眼前这两万多赤甲士卒，骑着的竟全都是上品战马，再看这些人的修为，虽离的有些远，他无法窥得全貌，可仅气息感知下，他就知道对面这两万多人，修为最低都有开身十重，与他沉氏的精锐一模一样。

而更骇人的，是对方士卒里掺杂的罡气境高手远比他沉氏的要多，起码达到了有半成左右，。

两万多人，半成就是一千多个罡气境武者！

两万余骑的头顶，已然被充盈的气血之力染成通红，足足绵延了三里多。

这可才两万多人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侯氏的大军。

侯氏占河西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拥有一只如此强大的军队，眼前这只赤甲大军，肯定是其他天级大势力，乃至是圣地的精锐，侯氏肯定跟我沉氏一样，也找了圣地靠山。

对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家主，不能再拖了，赶快下令守城！”

一营统领沉孤振，一句话将沉孤帆的心神拉了回来，无论这只大军是哪家的，眼下都必须要守住赤水县再说，他赶忙掩饰住脸上的惊容，点头厉喝道：“大军准备守城，所有人弩箭上膛，等敌军靠近五百米之内再招呼！”

“是！”

仅听沉氏这三万精锐的齐声高呼，就知道他们绝非是酒囊饭袋，尽管东边正在靠近的两万骑兵声势如此惊人，可他们脸上的胆怯也只是一闪而过，而随着消去胆怯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冒出的斗志，愈发昂扬了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只赤甲大军绝非侯氏所有，应该是其他天级大势力的精锐，今日若能守住他们，我沉氏定能名声大噪！”

“家主说的不错，弟兄们，这三陵大地自古以来，皆为我沉氏所有，如今罗刹圣教既退，三陵大帝，就只能有我沉氏一个主人，谁敢来犯，必叫他，有来无回！”

“管他来的是谁，老子就一个字，杀！”

“哪怕这是圣地的精锐，老子今天也要让他有来无回。”

沉孤帆一开口，另外三营统领立刻紧随其后，开口鼓舞己方的士气，守城的士卒本就是沉氏精锐，修为也各个都是开身十重以上，有些本事在身，被四人这么开口一激，果然各个情绪都开始攀升，很快就面红脖子粗，身上的气血，顷刻间透体而出，霎时也染红了东门的上空，声势盎然。

片刻间，城外那两万多赤甲骑兵，已经狂奔到了五百米范围之内，沉孤帆朝沉孤振三人使了一个眼神，三人心领神会对着各自统领的大军，怒喝道：“万箭齐发！”

休休休休………………

这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万箭齐发，三营各有一万人，真的是一万只十石劲弩朝着赤甲大军齐射了过去，破空声霎时充斥着整片战场，无数漆黑的利箭穿透黑夜，朝着离城门五百米不到的赤色洪流，疾驰而去。

十石劲弩，射出的弩箭足有上千斤重，且不论那弩箭的尖锐程度，如此恐怖的力量，哪怕是打在地面上，就几乎相当于一颗小型的炮弹，更别说打在人身上了，三万只弩箭同时射出，加上这两万赤甲大军，正处于同时狂奔的状态下，没有多少躲闪的空间，不说被杀多少人，最起码，前排少说有数千骑，要人仰马翻。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三万只弩箭就像是彻底消逝在了黑夜之中，没有激起一朵浪花，别说延缓赤色洪流的推进速度，甚至连一道打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没传出来。

“怎么回事？”

“这只大军，莫非全是妖魔？”

“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

别说城墙上站着的士卒迷湖，就是沉孤帆等四人，此刻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三万只弩箭就这么石沉大海，简直违背了他们的认知，尤其是沉孤帆，他可是元丹二境的修为，虽说被血气压制了许多，但感知能力还是远超其他人。

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弩箭，绝对都到了赤甲大军的身上。

可，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沉家主，这普通弩箭，可挡不住我侯氏的赤焰军！”

万马奔腾之际，一道偌大的笑声传来，沉孤帆整个人顿时脸色一僵，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侯玉霄的声音！

眼前这两万多比他沉氏还强的士卒，真的侯氏的大军。

沉孤帆不傻，这一个瞬间他就联想到了许多，侯氏有比他沉氏还要强大的精锐，那六月底那时候，侯玉霄表态不参与府城之争，就全都是假的了，那也就是说，从他沉氏跟雄云帮争府城的那一刻开始，侯氏，就一直在盯着了……

对方拖到这个时间攻城，那也就意味着：

府城那边，完了！

想到此刻还在兴南府城那边的十二万大军，沉孤帆神色低沉的快要渗出血来，与此同时，侯氏的两万余骑，也已经冲到了城门下方，没有护城结界的赤水县东门，别说挡住全速狂奔的两万匹战马，就是这两万匹战马带出的气血热浪，也挡不住片刻。

轰………………

城门应声而倒，那些赤甲士卒的全貌，也都展露在了沉氏大军的眼前，看到他们战甲上还插着的一根根弩箭，沉孤帆四人童孔骤然收缩，神色间满是骇然。

“能挡住十石劲弩的战甲，怎么可能，两万多人，全都配的精品战甲，侯氏，怎么可能有这个财力………”

沉孤帆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城门上下的沉氏大军，此刻士气已然萎靡到了极点，他若是再告诉这些人，侯氏大军穿的全是精品战甲，只怕这场仗，就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精品战兵，全员战马，好一个侯氏，藏得竟如此之深，沉某真是小看你侯玉霄了，不过，想破城，没那么简单！”

沉孤帆此刻心中满是懊悔，侯氏不声不响在铜陵养出这么一只大军，他竟丝毫察觉都没有，看着骑兵最前方一脸表情平静的侯玉霄，一股被轻视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举起手中的寒光剑，周身瞬间金光环绕，对着城门大军一声怒吼：

“三才灵法，金绝剑歌！”

“三才灵法，金绝剑歌！”

城门上下三万多沉氏的士卒，还有沉孤振、沉孤康、沉孤鹏三人，也跟着一声厉喝，同时举起了手中兵刃，所有人身上都冒出了一层金光，在半空中汇聚盛放，原本被两方血气染红的天空，霎时变成了金色。

沉孤帆的元丹二境神通期修为，此刻俨然挥发到了极致。

他整个人仿佛就成了这只大军的灵魂，手中的寒光剑也早已不止是一柄灵器，数不清的金色光芒涌入其中，沉孤帆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万赤焰军，眼中寒光一闪，长剑骤然直刺。

沉氏那三营大军也随之而动，所有人手中的兵刃，也在这一刻隔空对着侯氏大军悍然一击，三军头顶的金光，骤然呈品字形，往半空中的沉孤帆身上涌去。

一道足有数百米长，数十米宽的金色剑光，宛如地表往天空疾驰的流星，骤然穿过已经坍塌的城门，带出一道宽阔的空间裂缝，强大的气势，顷刻间覆盖了侯氏两万赤焰军。

这剑光体型如此之大，却丝毫不影响其锋芒，锋利的剑气与空气摩擦传出的声音，真就如一首剑气长歌般，高亢嘹亮引人入胜，却又给人一种致命的恐惧感。

天军法典，金绝剑歌！

这才是，我沉氏最大的依仗。

沉孤帆神色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看到侯玉霄脸上的恐惧和错愕，这军法典，那可是前大禹神朝皇室才有的练军秘法，沉氏本就是传承一千多年的前朝勋贵，才会有，侯玉霄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宵小，想必连见都没见过吧……

“金绝剑歌，果然不凡！”

侯玉霄的八个字，就像是一只利剑，径直穿透了沉孤帆的心脏，原本期待从侯玉霄脸上看到的恐惧和错愕，此刻出现在他自己的脸上。

侯玉霄，怎么会知道金绝剑歌？

家族，出了内奸！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沉孤帆原本不应该去考虑这些问题才对，可关键是，对方既然知道他沉氏的金绝剑歌，还敢带着这两万骑来袭，就证明这侯玉霄，十有八九，是有把握的。

侯玉霄话音落下过后，面前侯氏两万余骑的身上，骤然浮现出一片浓烈如火般的气息，一股热浪直冲云霄，霎时在半空中连成了一片，几乎是瞬间就盖住了他刚刚刺出的那道数百米长的金色剑气。

果然如此！

沉孤帆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暗澹，童孔中最后倒映出来的是一道如滔天巨浪般的火海。

那火海之中，侯玉霄澹然的面孔若隐若现。

火海倾覆的一瞬间，沉孤帆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一声！

自诩为三陵之主，六月底在河西展露雄心的沉孤帆，十二月初，这才过去不到五个月，就死在了侯玉霄的手上……

明上的沉氏大军和侯氏赤焰军，暗处的赤水县武者，甚至还有河西一些察觉到异样，前来观看的人，就这么看着沉孤帆的尸体化作一道轻烟，消散在天地之间，全都瞠目结舌。

“家主！”

沉孤振一声悲鸣，看着城外那山呼海啸般的侯氏大军，眼中虽满是仇恨，但很快就被升上来的恐惧填满，回头跟沉孤康沉孤鹏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显然达成了默契。

“家主遇害，全军撤回金陵，整顿再战！”

侯氏的赤焰军，刚刚在侯玉霄的带领下，只针对了沉孤帆一人，城内的三万大军，反倒还没受什么重创，趁着此刻侯玉霄还没反应过来，及时上马撤退，还有机会，若是等侯氏大军反应过来，这三万士卒，只怕一个都跑不掉。

三万沉氏大军，反应极其迅速，沉孤振话音落下，城下的士卒立刻上马，城门上的士卒也以极快的速度飞身下来，尔后各自归建上马，几乎没用二十息的时间。

要知道，这可是三万多人，哪怕武者远超普通人，三万多人行动如此整齐迅速，那也极其罕见了。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沉氏大军的素质，真的很不错。

“大哥，不乘胜追击？”

已经在城门口杀了好几十人的侯玉成，看到侯玉霄还不下令追击，顿时心痒难耐的提醒了一句，侯玉霄摇了摇头，又等了十余息时间，才点了点头道：“你带三千人意思一下就行，往外追二十里即可，不准杀人。”

侯玉成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疑惑。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这趟过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杀沉孤帆，杀了沉孤帆目的就达成了，沉氏这些精锐，没必要穷追勐打，留着他们，还有大用！”

侯玉成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随意点了三千多赤焰军，朝着逃走的沉氏大军追了过去。

当然，他刻意放缓了一些速度，若是全速去追，沉氏那三万多人，估计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