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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大族讲究规矩,赵侍郎回府,家里的人只要在前院,都是要去迎一迎的,赵蓟州拉着沉毅的袖子,一起到了前院,正巧碰到了赵昌平迎面走过来,赵二这会儿格外老实,规规矩矩的低头道:“爹您回来了。”
沉毅也跟着拱手行礼:“见过师伯。”
赵昌平对着赵蓟州“嗯”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沉毅,目光里带着些许诧异。
因为沉毅从第一次被张简拉着上门拜访之后,此后几次上门,都是赵家邀请,他很少主动登门。
主要是双方地位悬殊,沉毅不愿意去做那种上杆子攀高枝的事情。
而沉毅每一次主动登门,一定是有事情要处理的。
赵侍郎看向沉毅,缓缓问道:“七郎有事?”:篳趣閣
沉毅点头道:“是有些事情,要跟师伯商量商量。”
“嗯。”
赵侍郎再一次点头,背负双手,缓缓说道:“那与我一起到书房来罢。”
说完这句话,他瞥了一眼赵蓟州,沉声道:“去跟你母亲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她多弄两个菜,吃饭可以晚一些,我与七郎商量商量事情。”
赵二在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是却很怕这个老父亲,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当即缩了缩脖子,连忙低头道:“是,我这就去找母亲…”
说罢,这位赵二公子夹着尾巴逃了。
赵昌平看了一眼逃走的小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回头看向沉毅,缓缓说道:“七郎随我来罢。”
很快,两个人就坐在了赵家的书房里,赵昌平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那位置上,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沉毅坐下。
等沉毅坐下之后,赵侍郎才看了沉毅一眼,开口问道:“是乡试出了什么问题么?”
沉毅摇头,笑着说道:“乡试还有十几天半个月才能放榜,现在哪里能出什么问题,只是临时出了一些别的事情…”
说到这里,沉毅顿了顿,低头整理了一番措辞之后,才继续说道:“师伯,是这样,建康城里有个年轻公子,姓陈,名叫陈尚…”
听到这里,不等沉毅问下去,赵昌平就皱眉道:“陈尚…陈侍郎的孙子,杨相的外孙,他怎么了?”
听赵昌平这么说,即便是沉毅,也忍不住佩服不已。
要知道,即便是赵蓟州这种整天在建康混吃等死的衙内,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陈尚这个人,但是平日里在户部日理万机那赵侍郎,只听了一个名字,就把陈尚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
沉毅微微低头,开口道:“他犯事了。”
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沉毅只稍微提了这么一句,赵侍郎便抬头看着沉毅,缓缓问道:“关于邸报?”
沉毅点头。
“邸报司昨天送来的材料,里面写了陈尚不少为非作歹的事迹,小侄先前并不知道这个陈尚陈公子的来历,但是因为邸报从来没有写过这些事情,因此小侄便到师伯府上,问了问蓟州师兄。”
赵昌平有两个儿子,为了区别,沉毅只能这么称呼。
“唔。”
赵侍郎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之后,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思索了许久,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向沉毅,缓缓说道:“关于陈尚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写,先在一旁放一放…”
赵侍郎低眉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太沉重了,你未必扛的起来。”
沉毅坐在赵侍郎对面,苦笑道:“师伯,这是陛下交付给小侄的差事,君命难违…”
“谁也不能这样毁人。”
赵侍郎面色严肃:“你知道杨相是谁?那是在中书十几年的宰相!先帝去后,更是几乎独掌了六年朝政的相国!”
他缓缓说道:“甚至于,连陛下都要用一系列手段来试探他的态度,而不敢轻易下手。”
“先前江都粮商是试探,如今让你写这份邸报,也是试探。”
赵蓟州看向沉毅,缓缓开口:“七郎你是江都人,江都粮价暴涨的事情,你应当是经历过的,即便没有经历过,也应该听说过一些。”
“江都那些用来试探杨相的粮商,现在何在?”
沉毅讷讷无语。
那些粮商里,为首的马院外一家,已经去岭南享福去了。
赵侍郎看了沉毅一眼,又继续说道:“江都粮商是试探,现在的你也是试探,你不要以为给陛下写了几期邸报,在建康写了几首诗,就真的是什么建康红人了。”
“在杨相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
说到这里,赵侍郎吐出了一口浊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总之,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去做了,邸报司那里不催稿子,你就暂时不要交,等邸报司催你两次以后,我亲自去一趟宫里,替你去跟陛下分说。”
杨敬宗,是一只勐虎。
只是这只勐虎,现在有些老了。
不过老去的百兽之王,有些时候更加可怕,因为在这个时候,如果谁敢招惹它,它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维持自己表面上的强大,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对来犯之敌痛下杀手,以展示自己的余威!
沉毅并没有进过朝堂,还不理解一个拜相十几年,持国近六年的宰相,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影响力,但是赵昌平却非常清楚。
他毫不犹豫的阻止了沉毅。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对着赵侍郎恭敬低头:“多谢师伯,师伯教诲,小侄都记下了。”
“嗯。”
赵昌平看了看沉毅,语气颇有些欣慰:“你能听得进去劝就好,这半年时间里,你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在朝廷做事情,讨好陛下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是一味逢迎,在朝廷里是走不远的。”
赵侍郎语重心长。
“更重要的是看你能替朝廷做多少事,你这个年纪,是最容易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的,千万要看清楚眼前的每一步。”
“你认得陛下,陛下未必认得你。”
赵昌平低眉道:“比如这一次,他说把你当成试探的棋子,就把你当成棋子了。”
“而且不止是你。”
赵侍郎静静的说道:“你是书院的人,如果你被卷进这件事情当中,咱们书院说不定也会被卷进来,成为陛下应对杨相的工具,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现在跟你说,你一时半会也听不明白,总之你记住师伯的一句话。”
沉毅起身,恭敬低头。
“请师伯教诲。”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考学,是功名,除此之外,再无他事。”
沉毅低头苦笑:“小侄原也没有想要自己飞黄腾达,只是猜想既然陛下想要动杨相,那咱们书院或许…”
“朝堂的派系争斗的事情,与你无关。”
赵昌平面色严肃。
“最起码与现在的你无关,听明白了没有?”
沉毅心悦诚服的点头受教。
“小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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