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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听得愈发好奇了。

年轻又好看的郎君……

“起初既是相拦,或是与苏娘子家中有些关系,只是苏娘子当下似乎也并不清楚——”她推测着道:“对方后来未再相拦,没准儿是看出了端倪,于是便转头去查了曹观亭?”

毕竟曹观亭是两头骗着,此前苏家也并不知情,使人相拦也是正常反应。

但这位郎君后面所为,却是叫人忍不住更加高看几眼了。

如此说来,这位郎君不单年轻又好看,还极明事理呢。

衡玉眼底有一丝笑意。

虽未曾谋面,也不知对方究竟是谁,但同明事理的聪明人打交道,总是叫人愉悦的。

吉南弦对妹妹的推测表示赞同:“应当是如此了。”

一家人未再深究此事,而是由孟老夫人带着去了祠堂上香。

衡玉手里牵着个脸颊圆嘟嘟的粉裙小姑娘,这是她阿兄嫂嫂的孩子阿姝,刚满三岁。

对了,她家嫂嫂肚子里如今又怀了个,月份小尚且不显——但有孕在身也不耽误嫂嫂撸袖子就是了。

衡玉几人朝着牌位跪下叩首。

吉南弦将擢升的圣旨高捧在手中:“孙儿定不忘祖父教诲,日后必尽力辅佐太子殿下,护江山社稷,施利民之举,开太平之道。”

衡玉跪在那里,望着祖父的牌位,眼底有些湿润。

自祠堂离开后,吉南弦慢后两步,道:“小玉儿,随我去书房说话。”

“阿兄可是有要事?”

外书房中,只兄妹二人对坐。

吉南弦看着妹妹,眼底透出郑重:“阿衡——”

衡玉怔了怔。

阿兄喊她阿衡而非小玉儿,只两种情形。

小时候,她每每听到兄长喊她阿衡,便知自己又犯错了。

待大些,遇到紧要严肃之事时,兄长也会喊阿衡。

现下看,像是后者。

果然——

“那刺青图纹之事,有线索了。”吉南弦压低了声音说道。

衡玉浑身绷紧,眼神巨变。

八年了……

终于有线索了!

八年实在太久了,但并不曾磨去她想要查清阿翁之死的决心。

她知道,当年阿翁拼死相护之际,喊出的那句“活着才能替阿翁报仇”,不过是为激她求生之言,但在她心里,这是她必不可能放弃之事。

幸而兄嫂和祖母一直信她,单凭着她画出来的一张图纹,便如大海捞针般暗中追查了整整四年。

“阿兄,线索出现在何处?”她连忙问。

“营洲——”

营洲?

衡玉眉心微拧。

北地。

那是晋王谋反之前的封地所在,而今坐镇之人,是赫赫有名的定北侯萧牧……

仕女图纱灯内,烛光闪烁跳跃了一瞬。

……

送走了苏莲娘之后的日子,与蒋媒官一同出入于各府邸的衡玉有些忙碌。

听闻今日是要去姜府,为姜家姑娘画像,衡玉颇为意外。

姜家只一位姑娘名唤姜雪昔,其父姜正辅如今任中书令,为中书省之首,位同前朝宰相——

然而姜姑娘自幼体弱多病,今已年过双十,议亲之事仍一直耽搁着。

此番她是第一次入姜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姜家姑娘。

九月初至,今日落了场雨,便添了两分凉意。衡玉提着画箱,罩了件丹色绣白鹤披风,随蒋媒官一同被请入了姜家姑娘的居院中。

由姜府的管事婆子引见罢,衡玉解下披风,于画案后坐下。

姜雪昔坐在梳背椅中,望着替她画像的少女——亭亭少女挽着双髻,纤纤皓腕执笔,螓首玉颈,浅青襦裙杏色薄衫,束着襻膊,面上此际满是认真之色。

“吉小娘子生得真好看,不愧为京师东西二市,五十四坊公认的第一美人儿。”姜雪昔含笑说道,声音是久病的虚弱缓慢。

衡玉笔下微顿,莞尔一笑。

不得不说,女孩子间拉近距离真的很简单。

谁不喜欢被夸赞呢。

“那是因为误传之人没见过世面,也怪姜姑娘轻易不出门,若世人瞧见了姜姑娘,京师第一美人的名号自是与我无甚干系了。”

姜雪昔掩嘴笑了笑。

小姑娘长得甜,嘴巴也甜。

但她心中仍是认为,自己断是比不了的,因为吉小娘子好看的不仅是样貌。

自己当下所见,女孩子既熏得一身书香气,举止又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传闻中,这位小娘子在外流落数年归家后,踢蹴鞠打马球玩投壶,还养童养婿……咳,这个只是传闻,当然,纵然是真的,也是愈发叫她钦佩羡慕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位身为大盛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官衙女画师的吉小娘子,可谓是“百无禁忌”。

旁人指指点点,有不少难听之言传入她耳中,但她只一个想法——这样的女孩子也太潇洒了吧。

若可以的话,她当真也想这样活着。

随心所欲地活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雪昔眼神微黯,柔声道:“我常年抱病,形容难免衰颓,该是什么模样便画什么模样,吉小娘子不必费心于笔下。”

“岂会!姜姑娘纵是未施脂粉,也是灵秀无双,婉丽动人!”蒋媒官在旁笑着称赞道。

姜雪昔唇边笑意虚弱浅淡。

四目相对,衡玉会意而笑,应道:“姜姑娘放心。”

姜雪昔含笑轻轻颔首:“多谢。”

作画毕,衡玉抱着画卷,与蒋媒官一同离开了姜家姑娘的居院。

“大人,那二人应是官媒衙门里的人,奉旨前来替姑娘画像的……”

连通前院甬道的一侧小径旁,管事见自家郎主看着那两道身影,在旁恭声说道。

“那便是先生的孙女吗。”姜正辅望着少女背影,精光内敛的一双眼睛里看不出具体情绪。

先生?

是指晴寒先生吧?

管事反应过来,忙答道:“正是。”

姜正辅未再多言,静静站了片刻,复才离去。

管事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愿最终被选上的不会是自家姑娘,不说大人将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单说三年前郎君在营洲出事……有这些纠葛在,到时郎主怕是抗旨也是有可能的。

姜正辅不知是否亦在思量此事,眼底蓦地闪过一丝寒意,往外书房行去。

不多时,一只雪白的信鸽被一双大手从书房窗边放出,朝北面飞去。

“蒋姑姑,不知姜家要同哪家议亲?”马车内,衡玉随口问道。

姜姑娘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热衷。

蒋媒官从她手中接过画卷,放进一侧的檀木箱中,其内满满当当盛满了画卷:“岂止是姜家啊,昨日去的兵部尚书府……还有前日崔侍郎家的两位千金画像,可都在这儿呢。”

衡玉愣住。

也就是说,这些画像竟是同样的去处?

“莫不是……圣人要选妃?”

虽之前并未听到风声,可如此门第的姑娘家任人挑选,她一时想不到其它可能。

“你这几日怎天天魂不守舍的……选什么妃呀?还不是因为那道烫手的圣谕!”

“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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