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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含章的祖父林士业与林池已故的祖父是亲兄弟,两边分家后,到了小辈这代全是单传,是以林池与林含章两个独苗苗的关系尤为亲近。
当然,是林池主动靠近林含章。
每到林含章父亲的忌日,林池一家都会去西福寺祭拜,但林含章是不会去的。
不是说他不想去,而是去不得。
林含章的父亲死后,他的母亲白氏就恨上了林士业,连带着看儿子林含章也尤为碍眼。所以这二十多年,白氏一直带着林孝文的牌位在西福寺礼佛,却从来都不许林含章和林士业去祭拜。
只是恨,也就罢了。
偏偏白氏严令林含章除父亲忌日外,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西福寺抄写佛经。
她自己是不见林含章的,却不断地用书信操控林含章,用各式各样的规矩来规训林含章,活生生将林含章养成了如今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我就不去了。”林含章敛眸。
他这样,叫林池揣测不到半点情绪,使得林池也犯了难。
“我母亲是探到点口风,听说夫人要寻……”林池斟酌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要寻一个合眼缘的小娘子到身边说说话。”
其实就是要给林含章相看媳妇。
“母亲开心就好,我没有意见。”林含章淡漠地掀过一页书,眼珠微动,“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年,身边是谁,对我而言,并没有关系。”
林池气得扬手夺过林含章手里的书,又蛮狠地把人推搡着起身、出门,嘴里说道:“我看你是抄佛经抄得忘了自己是个大活人了,反正今日你也无事,不如跟着我出去走走。”
即便是国子监里有事,也决计忙不到林含章的头上。
“你是自个儿不顺心,所以想着来折腾我?”林含章凤眸一转,将林池的小九九看了个透彻,“母亲既然想觅媳,那叔母肯定是也有这个想法的,怎么?薛九回来后,她对那婚约有意见了?”
何止是有意见。
林池的母亲赵氏简直快把林池的院门踏破了!
“我早就说过了,这亲家不好结,薛家势大不假,可火中取栗能有几分好?薛家那后院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池儿,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家宅和睦,求你平安康顺。这薛家娘子啊,咱们还是不要了。”
以上,都出自赵氏的口。
既然要作废旧日婚约,那赵氏自然是想着在长安的贵女中,给宝贝儿子另寻上一个温柔贤淑的小娘子。
至于林池怎么想的……
他实在没想过。
因为婚约的缘故,薛心宜自小便有些黏着林池,林池倒不反感薛心宜,可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薛心宜,不过是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罢了。
“看你不说话,那就是了。”林含章咳了两声,右手自林池腋下一穿,反架着人,将其推出门外,另一只手利落地带关两扇门,并落了栓,“你先看清自己的心,然后再来找我讨要办法吧。”
门外林池又是气又是笑,站了会儿后,还真就离开了。
那厢,众人口中的浴血女战神,已经被请去甘露殿偏殿沐浴、更衣。
薛九当然不可能真的浑身是血地拖着其他昏迷的人,直接去闯宫闱禁地。所以在解决了两个操着纯正中原话的外邦人后,她转头寻了承天门下的禁军侍卫,请他们帮忙传讯传话。
彼时下朝的年轻官员不少,碰巧看到了薛九,故事也就自然而然地传了出去。
皇帝这边得知自己的宫门内出了刺客,也顾不上什么架子了,当即摆驾去了甘露殿,又命左右调来今日当值的侍卫问话,彻查刺客一事。
在甘露殿,薛九换过衣衫,便被宫人押着跪在了皇后的面前。到底是仪容不整地进了皇宫,于公于私,皇后都需要亲自询问缘由,并加以甄别。
皇后姓易,是当代大儒易文山唯一的女儿,学冠五车,秀外慧中。
即便是这样,易皇后能坐稳中宫几十年,也并非是因为学识或美貌,而是因为她家世虽贵重,却无权势,亦无兵患。
易文山的名望能给皇帝带去文人的拥趸,甚至能为皇帝安抚百姓。
但也仅此而已。
有易皇后在的李朝,便不会有外戚威胁。
薛九依令抬头,仰视着雍容华贵的易皇后,回答道:“以臣女之见,这两个西夏人的来头有些古怪,未必是受西夏国主所指使。而且,臣女在佯装昏迷时,曾听到他们二人说,不是公主,这说明他们二人是认识某位公主,又或者看过某位公主的画像,特意寻来掳人的。”
“你不怕?”易皇后在薛九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惶恐失措。
按理说,初次进宫的小娘子,多会有些局促,尤其是在遭遇这种突发状况后,能勉强开口就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想到这儿,易皇后的心里对薛九多了几分赞赏。
“回皇后娘娘,臣女不怕,有皇后娘娘和陛下在,这皇宫内闱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安心的地方。”说这话时,薛九的眼瞳澄澈,尤为真挚。
“好一个天底下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殿外有人抚掌朗声开口。
薛九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皇帝来了。随着旁人的山呼万岁,薛九起身,与易皇后一道走出甘露殿,向皇帝伏地行礼。
“你便是那薛家九儿?好,看着便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英姿飒爽。”皇帝亲和极了,越过跪倒的众人,将薛九虚扶起来,“今日你有大功,可想要要什么赏赐了?”
“臣女不求赏赐。”薛九始终垂着头,目光要不看看皇后雅致秀美的鞋边穗子,要不就是看一旁跪着的宫人的后脑勺。
当今这位皇帝,在位三十载,生平最恨的就是旁人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偏偏又喜欢拿人心当棋子,享受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所以哪怕他知道其他皇子有不臣之心,也会以掣肘太子为目的,对皇子们多几分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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