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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nbp;修行的法子
说是这么简单,其实一路走来,安宁都是苦不堪言。
小师叔吕生总是不冷不热的毫无存在感,安宁这时才真正确认,无论相貌性情,他都是个隐形人,很容易被人无视的那种人。
很多时候,小师叔都会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哪怕他就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小师叔是怎么做到的?安宁表示疑惑。
这也是一门不错的学问,然而这个学问的坏处也很明显。
安宁最大的体会和悲哀在于,西北行走千里的这些路程,都要安宁自己走去!
哪怕一天才走三里,那就在三里处打尖、寻食。小师叔也绝无着急赶路的意思,因为修行无处不在。
可是自己才六岁啊?安宁无论如何撒泼放赖,翻滚地上,也无法得到小师叔的一丝恻隐。
“这是修行,你要想道心坚固,便要修行!”
吕生酷酷地说道。想当年自己,也不过七八岁时,就被师尊带去云游四方呢,足足走了三年,万里之遥皆脚下走出来的呢。
“哇?这没道理呢。怎么可能啊?小师叔如何做到的?”安宁听得滴答流口水。
吕生诡异一笑“安宁,你可看出师叔的修行有何与众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就是太年轻了。再就是?嗯嗯,不认真想,就记不起小师叔还在呢。”
“是啊,这就是师叔的修行呢。师叔少年修行时,路途漫漫,但也总是少不了行人车马。为师一个小孩子,无忧无害,转脸就能被人忘记。所以路上搭个车马啥的,着实方便。”
“呕啊,这样也算修行?”
“如何不算?你能走到地方那就是修行圆满,谁管你是怎么走的?”
“那弟子也去试试?不过弟子天生气宇轩昂,人中龙凤。想要别人忽视、看不见似乎不太现实,就只好让人重视了?”安宁忽然自信满满起来。
既然说道修行,那么自己怎么做都可以。虽然身体才六岁,可他的灵魂,已经二十六岁,还有后世千年的文明熏陶,没有理由玩不过这世间的人心。
何况,这种灵魂隐藏,与小师叔的隐身修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让人产生错觉嘛。
“嗯呐嗯呐,徒儿此言亦有道理。”吕生对安宁的自信不置可否,随意应付。
安宁蹦蹦跳跳走在路上,一会追着蝴蝶奔跑,一会羡慕蚂蚱的自由自在。手里、脸上全是山间野果的碎屑汁液痕迹,猩红的果汁干枯堆积在下巴上,鬼画符般混乱不堪。
身后传来哒哒的蹄音,安宁回首看一眼,身后转弯处有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牵着头毛驴走来。驴背两侧,挂着两个大大的竹篮,里面似乎装满了桂圆和荔枝。
还有几支桂圆的枝条俏皮地伸出竹筐,梢上桂圆上下跳跃,似乎很想飞入安宁的怀抱。
呕啊,桂圆啊?安宁痴痴盯着那几粒跳跃欢呼的桂圆,口水不争气地冒出,在猩红的下巴上淌出一条明亮的水渍。桂圆桂圆你真棒,快快走到碗里来!安宁内心在欢呼。
那汉子也在快乐地哼着一首乡俚小曲,打发旅途的枯燥。或者他还想起了某个乡女的多情,口中的曲调越发猥琐。轻飘飘的骨头滑在路上,飞一样的放荡不羁。
才转个弯,就看到一个小屁孩正在独自行走路上,痴痴看着自己竹筐里的干果。那汉子似乎也有些吃惊,再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经不住双眼冒光,兴奋起来。
“你这娃娃,如何就敢一个人行走路上?你家父母安在?”
安宁晃晃脑袋,随手一只旁边的岔路道
“俺家爹娘还在前面赶路呢。俺从车后溜下来采集果子吃。”
汉子探目远视那条岔路,前方哪有什么人和车的影子?看来这小家伙是走丢的孩童啊?
“好孩子,你爹娘却急着找你呢。他央求俺帮他寻你,不如这就跟俺走吧?”那汉子说着就想向前拉起安宁,安宁却哇哇大叫着撒腿跑开。
“不对,不对,俺爹爹不会让你找俺的。俺爹爹每次找到俺,都会给俺好果子吃食呢。”
“有的,有的。你看这是桂圆果子,好甜的美味呢。”那汉子哈哈大笑,果然回身从驴背旁的竹筐里掏出一支,结着七八个桂圆果子呢。
安宁这才高兴向前,接了过去。“看来真是俺爹叫你接俺来的。”
“嗯嗯,老子和你爹熟着呢,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那汉子狞笑一下。
“来来,娃娃你且坐上驴背,俺这就带你去找爹爹去。”
安宁却又在挣扎不已,“俺不要找爹爹,要找你自己去好了。俺还要多采些果子,俺爹很喜欢吃俺采的果子哩。你,你都没夸俺的果子好吃呢。”
“怎么没夸?你手上这果子香香甜甜,果然很好吃呢。”
“当真?”安宁递上手中自己刚才采摘的野果,双眼清澈纯净。
“自然是真的!”想着这么大一个小孩童,转手卖了就是十几贯钱的横财呢。那汉子也不想在路上闹出太大动静,随手接过安宁递来的果子吞了下去,“果然好吃呢。”
身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蠢货啊!
“小师叔,小师叔,我要骑驴,我要骑驴!”
嗯嗯,要再有个唱本就更好了。咱们可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那汉子倒下前,隐约听见二人对话,惊骇莫名。自己刚才,可没留意到身边还有人的!
“这汉子白衣乌帽,却是吃菜事魔的明教信徒装扮。徒儿当真好眼力,给师叔惹来这大的麻烦!”吕生一边叹息,一边把那汉子拖到路边草丛中。
想了想,又把驴背两侧的竹筐一样样卸下,也围在他身边。不过做些干果营生而已,如何就敢起了这么大的贪念?吕生觉得很无语,眼下的孩子有那么好骗吗?
吕生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安宁的惹是生非,再将安宁抱上驴背坐好,顺手在安宁的脑门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拍拍手走人吧。
“可是,是他先起了贪念,想要拐骗俺呢!难道起了坏心思的人,还要对他慈悲怜悯吗?”安宁故作屁股吃痛,吵嚷起来。
“哎呀呀,所谓金银不外露,外露必招灾。这汉子也只是贩买干果的小贩子而已,哪里会有多少害人心思?还不都是你凭空造出许多虚幻,这才勾起他的贪念。
徒儿啊,你将来一定要记住,这世间的人心,可万万试不得呢!不然呐,你这辈子都有操心不完的烦恼哩。”
吕生太息,随手把自己身上的行囊也挂满驴背,拍拍驴屁股,“驾、驾、驭~”。
有了驴,吕生自然不再爱惜脚力。但他也不急,这日行程堪堪不过走了三十余里。晚间就在闽侯的一处山坳僻静地方落脚,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再点燃一堆篝火。
安宁身上奇痒,看来那驴身上的虫子、跳蚤不会太少。干脆牵着驴,合衣趟入一处水汪,把自己和驴都仔细冲洗一遍。顺手还摸了几条小鱼小虾扔到水岸上,玩的不亦乐乎。
吕生也去旁边山坳里猎了一支野兔,又在树上掏出一窝鸟蛋,晚上一锅炖汤吃食吧?
安宁却不想吃的那么简陋,在他看来,食不厌精才是王道。此前日子清苦,没法讲究也罢了。如今趁着好心情,又可以锻炼修行,为何还要糟蹋自家胃口?
何况小师叔,也的确值得自己孝敬,安宁算是真心认可了吕生的执教能力。所以这顿晚餐,就是安宁雀跃着要求自己动手来做。吕生自无不可,盘膝打坐而已。
安宁先将野兔剥皮去脏,再片出薄薄肉片。剩下的骨架和着鸟蛋一起下锅煮沸后泼去脏汁,将骨架再次清洗干净,剥了鸟蛋的外壳,一齐在下锅熬煮,又调了盐口。
几条小鱼、小虾也都收拾干净,再向四边寻了些野葱、野菜,清洗干净。等到肉汤沸了,就喊来小师叔一起涮火锅啦。
吕生哪怕还在打坐,闻味也禁不住食指大动。向前尝尝汤味,果然清新鲜美,可比自己日常吃过的火锅清爽许多。嗯嗯,这个弟子,收的真不算冤枉呐。
安宁光溜着身子,衣裳挂在篝火旁晾干。身上也被吕生拿了些药液涂抹,说是驱邪避瘟的仙家良方。安宁闻着气味非常惊讶,这是酒精呢!这个时代就有酒精了吗?
这个时代当真就有酒精了,又称烧酒。不过多在道门密用,一直到金国时才有道士献出烧酒秘方给大金朝廷。宋书也有记载说,若是不慎酒中出了火焰,则以青布拂之自灭。
这自然也是说的烧酒,一般的米酿酒水可没法点燃它。
吕生就是以雄黄调入烧酒,拿来为安宁抹身,这个不但可以驱邪、驱蚊虫,还能避疫疠之气。至于那头驴却享受不到这等待遇,直接撒些雄黄粉身上了事。
安宁颇为振奋,烧酒可是个好东东呢,一昧缠着小师叔多分润他些。
当然不能白要,安宁也谄媚掏出自己的蘑菇粉贿赂小师叔,师徒二人都是兴致勃勃,研究蘑菇粉的各种用途。安宁纠缠吕生腾空一个小瓷瓶,要将蘑菇粉撒一些在烧酒里。
至于这些烧酒的用途?吕生懒得问他。若是能滴上几滴混在米酒里,可定不醉不归呢。
不过,如今人在旅途,行走路上,若能用烧酒浸泡些薄荷的话,那才是居家必备之物。
说到底,安宁还是不太放心小师叔的那些道门良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掺杂铅粉、朱砂、水银之物?便是雄黄也是有毒之物呢。所有这些东西,自己能不沾就不要再沾了。
次日继续西行,安宁真就在沿路找到一些野生薄荷,揉搓烂了浸泡酒中。每当劳累时,取出点擦拭眼角、脑门,果然精神为之清醒许多。
吕生也是欢喜。自此才算真正认了安宁的入室嫡传身份。
原来吕生,他最好的其实就是这些道门杂学。人世间的事情,反而看得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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