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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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汉所提出的这个古怪条件，站在德川家纲的角度的确是难以理解。

与九州叛军进行停战谈判，至少目前并不在德川家纲的计划之内。他认为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以战争手段解决九州的问题，那就不可能再在半路刹车——除非是对面主动投降认输。

但德川家纲知道海汉行事一向目的性极强，必然是有某种理由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所以他不免也有点担心，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便询问手下们对此有何看法。

在场大多数人都认为，海汉是在故弄玄虚，通过设置一些莫名其妙的条件来给幕府的军购增添障碍。

唯有之前去往佐世保谈判的酒井忠清，和常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增山正利，这二人一致认为，海汉所开出的这个条件是在设法延长这场战争，令其不会在短期内结束。

会议结束后，德川家纲特地留下了这两人，对海汉开出的条件作更深度的研讨。

德川家纲道：“你们说说，延长战争对海汉有什么好处？让战争持续打下去，不就是能多卖些军火吗？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就算没有爆发战争，我们也一样会找他们购买军火啊！”

酒井忠清道：“从我前段时间跟海汉人接触的情况来看，他们其实对于贩卖军火一事并没有那么热衷，否则完全可以取消所有的限制，那样肯定就能卖出比当前更多的军火。”

德川家纲有些不耐烦道：“酒井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酒井忠清道：“将军，恕我直言，我认为海汉人此举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单纯为了让战场长期持续下去。至于贩卖军火……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德川家纲道：“讲！”

酒井忠清道：“我认为海汉同时向九州叛军和我们出售这些军火，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提升战争烈度。他们不但要借这买卖赚我们的钱，还要让我们死更多的人，通过战争来削弱我国国力。”

德川家纲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酒井忠清所说的这种思路，的确是他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你有证据？”德川家纲问道。

酒井忠清摇摇头，眼神却望向了增山正利：“增山大人，你是否也有与我相似的看法？”

增山正利道：“从已知情报来看，海汉在数年前便有挑动九州诸藩脱离幕府的行为，我认为贩卖军火只是与之配套的另一项手段，目标就是制造九州诸藩与幕府的矛盾，直至爆发战争。”

“酒井大人刚才所说的这个目的，我也觉得有点道理，但并无任何证据能证实这一点。除非……他们对九州叛军也提出了同样的条件！”

增山正利与海汉打交道的次数更多，对海汉高层的了解程度肯定是要高于酒井忠清，但一直不愿朝那个方向去想。直到酒井忠清提出了海汉是有意要通过战争制造杀戮这个观点，增山正利才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要证实这个猜想，增山正利认为无法从海汉人那里得到答案，但如果九州联军在海汉那里也是得到了同样的待遇，那似乎就可以佐证酒井忠清的观点了。

要想知道答案，就得启用潜伏在九州的高级探子去打听消息。不过这种事想必也仅有极少数高层人员才掌握具体信息，内幕不是那么容易能打探到的。

德川家纲闭目思考了一阵，才开口下达命令，宣布此事到此为止，不再对他们刚才提出的猜想作进一步的调查。

这个决定让两人大吃一惊，他们原本以为在自己发声提醒后，德川家纲会设法查明真相，然后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挫败海汉人的阴谋。

但不曾想德川家纲考虑的结果，竟然是要封禁此事。不过也没等他们追问，德川家纲便已给出了答案。

“就算查明海汉人的真实目的如你们所说，那又能怎么样？我们能以此为由，跟海汉人讨价还价吗？能主动断绝与海汉的贸易往来吗？能不再向海汉购买军火吗？”

“好好想想，我们能做到其中哪一条？”

德川家纲望向两人，似乎在等待他们的答案。

酒井忠清和增山正利都没出声，因为他们也意识到，德川家纲所说的这几条其实都没法做到。想打赢这场战争，他们就得依赖于海汉提供的军备物资。

德川家纲继续道：“如果让各路兵马知道这消息，你们觉得会有什么效果？是士气大振，还是人心惶惶？”

“既然我们能从海汉手上买到军火，那就说明他们对九州叛军的支持并不是全心全意。如果多死些人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九州叛军不可能耗得过我们！”

“所以你们也别去考虑海汉打算干什么，先集中精神对付眼前的敌人。不管海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先打赢这场战争。赢了，我们才有跟海汉商谈的资格，要是输了，万事皆休！”

德川家纲毕竟是幕府之主，考虑问题的角度还是与手下有所差别。

对他来说，完成平叛之战，稳固幕府的统治，才是当下第一要务，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要死人，要花钱，这些损失在他看来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海汉现在能凭军火贸易拿捏幕府，又是涨价又是延期交付，还要提出各种刁钻条件，德川家纲认为都是因为有九州叛军这个竞争对手的存在。

只要等幕府消灭了九州叛军，海汉在日本的贸易对象就只剩幕府一家，没了恶性竞争，到时候这买卖肯定是要换个做法了。

德川家纲想明白了其中的轻重缓急，如何应对当前的战局，也就自然有了主意。

九州分兵攻打幕府军后方各处港口，都是采取打完就跑的方式，很显然是避实就虚，重在袭扰的战法。这虽然给幕府带来了一定的困扰，但同时也说明九州其实是在尽量避免与幕府军展开正面决战。

而幕府军的兵力优势，似乎到目前仍未得到充分利用，反倒是在海峡对岸打成了添油战术，白白浪费了几天时间。

德川家纲决定对之前的战术作出调整，用另一种方式来突破对手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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