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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卧房坐了许久,一直等到齐临渊的药劲上来睡着了,齐柔才站起身离开。
刚出的门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低眉垂眼的宫女,一副态度恭敬不夹带任何感情模样,“长公主,贤贵妃在正厅等您,请您移步。”
“贤贵妃?”齐柔略微想了想,哦~齐临渊的老母亲。这样想着,抬腿跟上宫女的步伐。
正厅里,高坐上。端坐着一名身着素色暗纹罗裙的女子,精致的眉眼温和平静,嘴畔浮现的弧度是经过刻意练习后最知性温顺的模样。红唇轻阖,声音婉转动听。“清朔。”
“贵妃娘娘,清朔有礼。”
贤贵妃直起身踱到齐柔身旁,拉起她的手细细看了一圈,“本宫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真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娘娘谬赞,远不及娘娘的天人之姿。”齐柔垂着眼,并没发现她眸中一闪即逝嘲弄。
“这嘴也跟抹了蜜似的。说出的话真叫人慰帖。”贤贵妃帆回座椅坐下,抬眼看齐柔还站在原地,赶紧着急的说道:“怎的还站着,来来来,快坐下。要是让临渊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娘娘如此温和,哪里像是会欺负人的。便是皇兄来此也只会数落清朔的不是。”
“呵呵~”贤贵妃用手掩着嘴,发出意味不明的笑,“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说起来,临渊生病,我这生母竟还没有你这姑姑来的早。”
齐柔摸不清贤贵妃到底什么意思,明明看起来如此高洁温柔,说出话却叫人无端感到森寒。漆黑的眼瞳深处似乎隐藏着一头野兽,在无声的呐喊和嘶吼。只盼着有朝一日带着熊熊业火将这世界烧成灰烬。“赶巧碰上罢了,原也是不知道的。”
“是吗。”贤贵妃垂下眼帘,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临渊能有你照看着,真好。”
“他本身就是个让人极放心的孩子,贤贵妃将他教养的极好。”
“我倒觉得,他这人不太让人放心。”贤贵妃抬起眼直视着齐柔,“他总是,不听我的话。”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好好沟通就好。”
“嗯…本宫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是该好好谈谈。”
“好好沟通,相互理解了就好了。”齐柔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站起身打算跑路。“贤贵妃还有什么要紧事吗?没有的话,清朔可能要先告退了。”
“告退?”贤贵妃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婢女,“你看看,这才坐了多久就要走了。”
“清朔自知失礼,但着实是还有些要紧事。请贵妃娘娘海涵。”
“唉~本宫素来不讨人喜欢。”贤贵妃露出哀伤的表情,是不是还用袖口轻轻拭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请朔想走倒也不必找这样的理由。”
谎言被当面戳破怎么办,在线等!
“贵妃娘娘多想了,清朔并没有其他想法。着实是因为母后寿辰在即,清朔还未备好寿礼,有些着急。”
“这样啊,母后的寿礼确实耽误不得。那你便回去准备吧,本宫就不留你了。”贤贵妃冲齐柔挥了挥手。那里还有方才的哀怨。“无事的时候,可以多来坐坐。毕竟本宫真的很喜欢你呐。”
“!!!”齐柔浑身一抖,别了吧,大姐。“清朔遵命。”话毕,齐柔屈膝行了礼就离开了。
贤贵妃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齐柔离去的背影,“本宫是不是吓到她了?”
“娘娘神佛之面,怎会吓到他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一名新来的宫女讨好的回道。
闻言,贤贵妃脸上浮现笑意,回过头看向出声的少女,“说的不错。”
少女年轻的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得意和期待,“多谢娘娘夸奖。”
“来人,”贤贵妃的声音继续响起,少女以为是要赏赐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杖毙吧。”凉凉的声音落了下来。
少女的笑容瞬间僵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贵妃说了什么,还未来的及发出声音就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贤贵妃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衣摆,脸上再次恢复到原本温和的模样,“走吧,本宫该去看看本宫的乖儿子了。”
宽阔的宫殿里,这次再没有人出声附和。
而这边卧室里,齐柔刚离开不久,齐临渊就醒了。听见德礼说,母妃要面见齐柔时,心里不由得一紧。
“母妃同她说了些什么?。”
“只随意的说了几句,长公主便回宫了。”
听见齐柔已经回宫,齐临渊放下心。摆手让德礼退下,一个人沉默的靠在床头,半阖着眼睛。药性涌上来,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
“母妃!您看这小兔子多乖。”幼年的齐临渊抱着一支小白兔,满心欢喜的走向树下的贤贵妃。
然而,贤贵妃只是淡淡的低头瞧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吩咐,“沉湖。”立时有人将兔子从他手中夺走,就在他的眼前,扔进了湖中。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脸上,迷湿了他的眼睛。
目之所及的黑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母妃是不是不喜欢兔子?”稚嫩的声音有些懵懂。
“母妃…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是稍大些,还有点稚气的声音。
“母妃讨厌我。”这是再大点有些沙哑的声音。
之后的画面变得杂乱,再次清晰时,是个雨夜,雷电交加。齐临渊跪在殿外,冷风和着雨水无情的拍打在他身上。
苍白的嘴唇上有着一排齿印,隐约有鲜血刚冒出头来就被雨水冲掉。发髻散乱的贴在身上,挺直的背脊在颤抖,长时间的跪姿让他的腿变得肿胀麻木。
跪了多久?齐临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太医说他的腿需要小心调养,日日按摩,针灸。否则会坏死,再不能行走。
齐临渊静静的听着,心里从没有一刻这么平静过。那时候的他已经清晰的明白,母妃讨厌他,憎恶他。
而生活在这种充满鞭挞的日子里,他的腿是好不了的。但他依旧很配合太医的治疗。
针灸,按摩,泡药水。他都积极而听话,直到太医说,“你的腿可以适当走动了。”
没有雀跃和欢喜,他开始计算齐甚烨下学的时间,可是齐沐徽一直跟着他。
真烦人。他想,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孤身一人的齐睿璟。没办法,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腿一旦可以正常行走,母妃的惩罚就又会开始了。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是跳湖淹水还是悬于房梁。
齐临渊一瘸一拐的在湖边打转,他很仔细的观察着湖边围栏的和地面的青苔。
支开跟着的侍女,小心的将手指间的几颗翡翠珠子撒在杂草遮挡处。然后站在一边反复的推演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道脚步声响起,另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也从他背后传来。
近了,更近了,齐临渊测算着。
“啊!!!!”这是齐睿璟踩中珠子摔倒翻滚发出的叫声,“来人啊,啊~!!”这是侍女着急跑过来却踩中青苔,撞在齐临渊身上的声音。
三人齐齐撞在栏杆上,本来就有些腐朽栏杆根本承担不起三个人的冲击力。
吱呀呀的声音才刚响起就断了。三人跌进湖,湖里的温度比夜里温暖很多,齐临渊慌乱的拍打两下,然后就刻意的朝朝齐睿璟的方向靠近。
濒死之人的本能没人比他更清楚,齐睿璟如他所愿的缠了上来。挣扎中,他的腿如愿的磕在沉石上,疼痛一时间弥漫开来。
齐临渊咬着牙将齐睿璟拖到湖边,看着他被宫人拖上去,满意的陷入昏迷。
这次事情让父皇很生气,那几颗翡翠珠子也被找到,查出是他身边掌事宫女的所有物,早该修缮的栏杆也给内务府带去了波折。
最重要的是,他的没有痊愈的旧伤被发现,可母妃哀哀戚戚的说是我自己顽劣。父皇信了。
可笑吗?他自己夫人是何等模样,他都不清楚,母妃只是露出哀怨模样,掉下几滴眼泪,他就信以为真。
反观自己,费心竭力的想用腿给自己换条出路的举动像个傻子。
用一辈子腿疾的代价给自己换来一生的禁锢,呵,不过后来母妃确实消停了些日子。因为父皇的愧疚,连续个把月都宿在她宫中,令她很满意。没有计较我出格的举动。
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现在的我远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我也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
我不敢再有过分的举动,只能乖巧的忍耐。好在,我已经习惯忍耐。
终于在我及冠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居所,我以为我终于脱离了她。却不想,我身边都是她的人,我是离她远了些,可其实我从未脱离过她的掌控
她再次通过爪牙找上我,就像随时会出现魔鬼。
可现在我的忍耐已经支撑不起我的理智,我愤怒,怨恨,可她波澜不惊。那一瞬间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而她就是台下观众。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低下头耳边呢喃的话。
她说,你永远都逃不了,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的手下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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