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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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维亚队的进球和上一场比赛中诺瓦拉的第一个进球一样，简单，利落，后卫大脚解围，卡隆抢到了皮球的第一落点，头球后蹭，随后跟上的笛卡尔顺势趟过对方的后卫，在另一名防守队员赶上来之前拔脚劲射。

皮球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挂球门下角，诺瓦拉的守门员拼尽了全力也没能够到这个皮球。

这粒进球也让场边的特赛尔先生出离了愤怒，他暴躁地踢了一脚落在场边的矿泉水瓶，水瓶划过一道凌乱的弧线落到场地的另一边，剩余的矿泉水汩汩地流了出来，好像正在哭泣一样。

不过这时候特赛尔先生是不会关心矿泉水瓶会不会哭的，他正在烦恼另一件事。

丢球了，怎么办？

现在该进攻还是该防守呢？

如果防守的话，上回合诺瓦拉在客场2:1战胜了帕维亚，只要帕维亚接下来的比赛不再进球，那诺瓦拉就可以凭借客场进球多的优势晋级下一轮。

可是比赛还有70几分钟，谁能保证帕维亚不再进球了呢？

用头球破密集防守是地球人都知道的战术，现在帕维亚就把那么高一根电线杆摆在诺瓦拉的前场，就算全队龟缩防守，万一让对方撞大运又进了一个呢？

如果不防守，那肯定就只能进攻了？

可是笛卡尔还在场上，对方的战术简直像是为对攻战量身订做的，攻出去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倒不是说特赛尔怕了笛卡尔，只是论起对球路的判断，他手下的这帮球员的确和对方没法比，没办法，这就是天赋，你教也教不会的。

如果压上去抢攻，那后防线势必会露出更多的破绽，能不能攻破帕维亚的球门他不敢说，但己方的球门肯定是守不住的。

进攻还是防守？这是一个问题。

比赛到了这种地步，特赛尔先生忽然有点儿怨恨上一场比赛那个2:1的比分了，如果那场比赛是1:2，那他现在根本就不用烦恼了，不进攻就是死路一条，说不定心一横，还能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呢。

偏偏现在是总比分战平，己方有客场进球优势，无论进攻还是退守都让他觉得心里没底，执教这么多年，特赛尔还是第一次感到领先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十分钟后，特赛尔先生彻底的摆脱他的烦恼了。

因为帕维亚又进球了。

在特赛尔先生犹豫不定的时候，诺瓦拉队的球员们思想上也出现了不一致。

前场的球员想加强进攻，尽快把比分重新超出，这样一来，就算帕维亚再进一个球双方也只是平局，大家的心理压力会小很多。

而后防线上的球员却巴不得队友们都回来协助他们防守，因为对方那个傻大个实在是太残暴了，他就像一辆坦克一样在诺瓦拉的后场横冲直撞，每一次和他争顶头球，诺瓦拉的后防球员们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和一个身高1米93，体重101kg的人形怪兽对撞，可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工作。

偏偏对方的两个前锋又滑得像两条泥鳅一样，每次争抢第二落点他们几乎都会比自己人快一步，十次拼抢中他们至少六次能先拿到皮球，在只有四名后卫和两名后腰的情况下，这种丧失第二落点优势的情况简直就是致命的。

所以他们第二个球丢得也毫无脾气。

还是卡隆争抢到第一落点，然后头球摆渡，笛卡尔在底线边上拿到了皮球，当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却用一个穿裆球和界外迂回戏耍了诺瓦拉的老后卫，然后简单的一脚贴地传中，这种球是后卫们最害怕的传中方式，简直是谁出脚谁倒霉，结果夏卡鲁加从后卫身后伸了一只脚出来，把球跌跌撞撞地挡进了球门。

用同样的方式连丢两球，特赛尔先生终于忍不住愤怒地把手中的矿泉水瓶也砸到了地上，然后拼命冲到场边，对自己的队员们挥手大喊到：“防守，全都退回去防守！”

是的，你没听错，主场0:2落后，总比分也以2:3落后，特赛尔先生喊的却是防守。

他当然有自己的算盘，他已经看出来了，卡隆在前场的桥头堡作用虽然巨大，但是没有笛卡尔对落点的敏锐嗅觉，帕维亚照样成不了事。他现在必须先让球队稳定下来，连丢两球之后，球队的士气必然会大受打击，这时候与其贸然出击，不如主动稳一稳，让球员们的心情先平静下来，再谋求反击。

而且他相信，笛卡尔下半场一定会被换下场，他的体力不可能支撑他踢满整场比赛，只要这根眼中钉被拔掉，到时候他一定会疯狂反扑，让帕维亚尝尝他特赛尔先生的怒火。

诺瓦拉的球员们虽然暂时还不明白主教练的意图，但是特赛尔在球队执教多年，早已在球员们心中留下了威严的影子，这些球员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指令。

所以诺瓦拉的球员如潮水一样涌回了自己的半场，再度祭出了他们的“铁桶阵”。

这样的行为当然不能让现场的球迷们满意，他们看到自己支持的球队居然在被对方连进两球之后不但没有试图反抗，反而捂起脸来任由对方抽打，这简直就是懦夫的行为嘛！

于是球场边开始出现了零星的嘘声，而且嘘声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了满场的喝倒彩的声音。

特赛尔当然明白球迷们在为谁喝倒彩，不过他在球队资历深厚，只要最终能取得好的结果，他并不害怕球迷们会反戈，所以在漫天的嘘声之中，他坦然的站在球场边，双手环抱，摆出了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惜特赛尔先生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当诺瓦拉的球员们怀着满心的不甘摆出铁桶阵的时候，他们的球门却又再一次被敲开了。

这个球绝对是个运气球。

当诺瓦拉的队员们紧缩防线的时候，帕维亚的队员自然要跟着压上去，而一直呆在前场的卡隆就自然而然的被推到了对方的禁区之内。

自己的禁区里面站着一个193公分的长人，诺瓦拉的后卫们不可能不对他进行盯防，他们甚至派出了两名球员一左一右地夹击卡隆，为的就是不让他再轻松地顶到皮球。

然而这时候帕维亚也在前场获得了一些传中的机会，他们开始频繁的从45度角起球，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战术，纯粹只是把球踢进诺瓦拉的禁区，让卡隆这头怪兽去和那些“小矮人儿”肉搏罢了。

最高峰的时候，诺瓦拉的禁区内甚至站了七名防守球员，如果记者们的联想能力丰富一点的话，明天一篇叫做“白衣怪兽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肯定会在报纸上进行连载的。

而帕维亚的第三粒进球，就是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取得的。

中场球员45度角斜传，卡隆在对方数名后卫的包夹下勉强顶到了皮球，但是皮球却飞向了禁区外面，而不是飞向球门。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笛卡尔突然从乱军丛中杀出，一脚爆射，皮球在密密麻麻的长腿森林中也不知被谁碰了一下，然后在对方守门员绝望的眼神中慢慢悠悠地滚进了球门。

上帝其实有时候就像一个爱开玩笑的孩子，当你拼了命想要去追求的时候，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比如上一场比赛帕维亚队长达70分钟的围攻；而当你随随便便去试一下的时候，你可能会得到意外的惊喜。

这一点，我想买彩票的同志们体会最深。

所以这个球进得场上场下的人群全都目瞪口呆，甚至直到球已经滚进了球门，诺瓦拉的队员们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场边的特赛尔先生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嘴巴张得像青蛙那么大，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这是怎么了？这个世界是不是要疯了？

这种球它怎么就进了呢？禁区里十几个人几十条腿，它怎么就进了呢？

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

好吧，这下也不用考虑防不防守了，反正现在防不防守都是死路一条路，那就豁出去进攻吧。

于是特赛尔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手一挥，又示意自己的队员们放手进攻了。

而诺瓦拉的球员们这下是彻底的凌乱了，几分钟前主教练才让大家密集防守，几分钟之后又要他们全力进攻，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快呀！

幸好诺瓦拉的队员们也清楚，主场丢了3个球，总比分4:2了，此时不攻，还待何时？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去理会主教练的善变了，大家伙提起刀子一起上吧。

于是比赛就变成了拉竖锯一样的状况，双方一会儿你压到我，一会儿我压倒你，来来回回打得乒乒乓乓，却谁也没办法把谁怎么着。

就在这样你来我往的拉扯之中，不知不觉，裁判竟然吹响了中场结束的哨声。

当中场哨响起的时候，看台上同样也响起了球迷们不满的嘘声，他们当然有理由这样做，大家赛前满怀信心的来观看这场比赛，谁知道两周前还在帕维亚主场赢得胜利的主队，竟然会在自家的主场被人家半场就灌进去3个球呢？

要知道，本赛季的a组联赛中，诺瓦拉丢球最多的一场比赛总共也才丢了两个球呢。

对方那个长毛怪完全就是特赛尔先生的克星嘛。

他虽然没能取得进球，可是他在前场只用一招就打败了诺瓦拉所有的后卫，简直有点儿风清扬破剑式的味道，管你华山剑法衡山剑法还是辟邪剑法金蛇剑法，你尽十路来，我只一路去，凡是撞上的都被打个稀里哗啦，最终不得不饮恨退出江湖。

凶残啊！

而那些和卡隆直接对抗的后卫们更是苦不堪言，外人只看到他们被卡隆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欺负，可是谁也没看到他们球衣下道道的红痕，那个家伙难道是钢铁制造的吗，为什么撞上去就跟撞上一块铁板一样呢？

他们不知道，卡隆原本只是莫格纳的一位伐木工人，他踢球原本只是纯粹的兴趣，不过由于他超人的体型，他在业余级别的联赛中总算也是小有名气，然后多纳托尼先生看上了他，原本是想引进他来做球队的“维埃里”。

可惜这个家伙身材倒是和维埃里差不多，球商跟球技却差了几层楼那么高，几场比赛之后，多纳托尼先生就决定把他遗忘了，还是伐木工这份差事适合他。

没想到当球队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多纳托尼先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应对之策，却偏偏正好在训练场上看到了他，于是他灵光一闪，把他叫出来试了一下。

然后多纳托尼先生惊喜的发现，卡隆加上笛卡尔完全是天作之合，前者其他地方不好使，争顶头球却是唯一的优势，而后者对落点的判断简直是有如神助，两人这一勾搭，简直就像是天雷勾地火，烈火遇干柴。

总之是好的没话说了。

所以这次轮到特赛尔先生头痛了。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懂得八种姿势的妓女，却不幸遇到了一个饥渴难耐的嫖客，偏偏这个嫖客又无比勇猛，无论他摆出任何姿势，对方只需要用力地捅啊捅啊，然后他就投降了。

只有屈辱，没有快感嘛！

足球不是这样玩儿滴！特赛尔先生很想哭着当面指责多纳托尼，你这样是不对滴，你是在破坏游戏规则，要不是连老天都帮你，你怎么可能进得了三个球？

可是无论他哭也好，笑也好，比赛还剩45分钟，自己的球队落后两球，所有的球员们都把期冀的目光投向自己，是做弥赛亚还是大狗熊，就等自己的安排了。

于是特赛尔先生清了清嗓子，发表了一番连自己都感到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演讲，成功的激起了球队的士气，然后他告诉自己的队员们，下半场对方最毒的那颗毒牙——笛卡尔，一定会被换下场的，大家要打起精神来，趁着对方大意的时候狠狠地咬死他们。

可是当下半场一开始，特赛尔先生看到笛卡尔和卡隆有说有笑的一起踏上球场的时候，他只觉得双眼一黑，差点儿直接倒在了教练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