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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看了一眼别墅窗户处出现的小男孩,笑着对妇人说道:“夫人,您也不想您的孩子看见我对您使用强制措施吧?”

这妇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皱着眉头对着李学武说道:“付海波做什么不关我们的事”。

李学武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说道:“我们不是来寻仇的,我们是来寻人的”。

妇人看见李学武的证件明显愣了一下,她还没见过有人持两本证件的。

李学武笑着解释道:“给你看保卫证是告诉你,我从哪里来,给你看警查证是告诉你事情的严重性”。

将证件收了起来,李学武看着妇人犹豫的神情继续说道:“我有权对付海波的家进行搜查,也有权逮捕包庇、藏匿罪犯的任何人”。

这妇人皱着眉头看着李学武说道:“不用说这些话,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抓的”。

虽然说的不客气,可还是把木质大门打开了。

李学武看着又倔强又配合的妇人笑了笑,道:“那就打扰了”。

看着语气温文尔雅,面相却是穷凶极恶的李学武,妇人扭过身子在前面带路往别墅里面走。

刘兆伦将枪端在了手里,并没有跟着李学武进屋,而是围着别墅转了一圈,然后从后门进了别墅。

李学武在妇人的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感受着身下的萱软,打量着屋里富丽堂皇的装修。

“付处长确实会享受,京城想要找这样的房子可是不容易,何苦要往京城奔呢?”

妇人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继续泡手里的茶。

“那是他的想法,跟我没有关系”

看着拿着一杆木头枪的小男孩儿坐在楼梯上看着自己,李学武对着小男孩笑了笑问道:“这是付处长的孩子?”

妇人并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从后门进来的刘兆伦,端了两杯茶放在了李学武面前的茶几上。

“说说你们的目的吧,到底要干啥?”

刘兆伦并没有坐在茶杯对应的沙发位上,而是端着枪走到了小男孩儿身前站住了,还对着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儿,随后便错过小男孩儿上了楼。

而这个小男孩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刘兆伦,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刘兆伦手中的56冲上面。

李学武看着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品貌端庄,气质儒雅的妇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

“付海波犯了错误,我们要找到他”

“我说了!”

这妇人强调道:“他不在这儿,他好久都不回家的”。

李学武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儿,而是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这妇人看了看李学武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我叫周亚梅”。

李学武点点头再次问道:“您是本地人?”

周亚梅见李学武并没有问付海波的事儿,反而问起了自己。

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两本证件,还是回道:“是,我就是钢城人”。

李学武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对着周亚梅示意了一下问道:“不介意我在这儿抽烟吧?”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的动作,皱着眉头从茶几下面掏出了一个灰色的烟灰缸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

“谢谢”

道了一声谢,用手里的火机点燃了叼在嘴上的香烟。

李学武不是在放松,也不是在装笔,更不是毫无意义的动作。

悠闲地抽烟会给周亚梅一种压力,潜意识地告诉周亚梅,今天自己来这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

即使找不到付海波,也要得到重要的线索。

周亚梅看着靠坐在沙发上的李学武,说道:“这里确实是付海波的家,可付海波真的不在这儿,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李学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从京城来,一落地两眼一抹黑,去哪儿找?”

“那也不能……!”

“不能什么?”

见周亚梅激动地想说什么,李学武轻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后眯着眼睛说道:“找不到他我们没办法交差,只能等在这里了”。

周亚梅提起了一口气,全被李学武的无赖打散了。

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办案人员。

“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你逼我也没有用”

“不不不”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我怎么可能逼你么,我们的态度也很明确,进来的时候就告诉你了,想跟您聊聊”。

“聊什么?”

周亚梅鼓着鼻子问道:“你倒是问啊!”

这就是李学武的高明之处了,无论是审讯还是取证,根据环境变化灵活运用谈话技巧。

现在周亚梅是着急的一方,李学武越是这样周亚梅越着急。

李学武指了指坐在楼梯上伸手去摸搜查完楼上下来的刘兆伦的枪的小男孩问道:“这个孩子是付海波的吗?”

这一语双关的问题将周亚梅问的再次皱起了眉头。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学武将烟卡在烟灰缸上,站起身走到小男孩儿面前蹲了下来,眼睛与男孩的视线平齐。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着李学武跟看刘兆伦一个表情,这一度让李学武怀疑这孩子不会说话。

但当李学武掏出自己那把花里胡哨的M1911的时候,小男孩儿的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着李学武的手枪问道:“这是什么枪?”

李学武笑着说道:“这叫善良之枪,它很善良,我给它起了个小名,叫小锤子”。

男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枪居然有名字,还是这么好玩儿的名字。

“它是你的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之栋!上楼去!”

周亚梅冷着声音对着男孩儿喊了一句。

男孩儿有些害怕地站起身,李学武用手扶了一下,嘴里问道:“你叫之栋啊?”

男孩儿看了看母亲,随后又看了一眼李学武手里的枪,满眼都是不舍。

李学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枪说道:“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名字,那我换个问题,你告诉叔叔,刚才从你家里出去的那个叔叔是谁?来干什么的?”

还没等小男孩儿说话,周亚梅急匆匆地走过来,从李学武的手边抱走了小男孩儿。

看着抿着嘴瞪着自己的周亚梅,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没事儿,逗孩子玩儿呢,别紧张”。

许是小男孩儿看出了母亲的紧张,搂着周亚梅的脖子对着李学武说道:“王叔叔是来看病的,不是坏人”。

“之栋”

周亚梅晃了小男孩一下,随后挤开李学武,抱着孩子上了楼。

李学武则是跟刘兆伦对视了一眼。

见李学武满眼的笑意,刘兆伦红着脸不再看周亚梅的背影。

等周亚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便看见那个讨厌的人又坐回了沙发,烟已经抽完了,正在看手中的书。

刘兆伦看了一眼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女人,又转回身看向了窗外。

这女人从下面看更有味道了。

跟现在大多数女人的穿着不同,这女人脚上趿拉着淡绿色的拖鞋,穿着灰色的羊毛裤子,上面缀的是黑色的方格。

上身是墨绿色的毛衣,外面罩着淡红色的棉织开衫。

不得不说,周亚梅本身就有那种书卷气息,再搭配现在这一身的家居装确实凸显不凡的气质。

李学武倒是没有往楼梯那边看,而是专注于手中的书。

“开诚布公地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能配合的都配合,你想问的,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李学武将书页折了一下合了起来,扬了扬手里书说道:“这本代表大会文件汇编不错,很难找的,是付海波看的?”

听着李学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题,周亚梅也有了火气,瞪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李学武将手里的书放下,身子前倾吊着眼睛盯着周亚梅说道:“我要找付海波”。

周亚梅捂着脸跌坐在了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李学武挪了一下屁股,坐在了三人沙发的一头儿,跟周亚梅的距离拉到了最近。

“那你就告诉我你的态度”

文化人说话从来都不会直来直去开诚布公地说话,非要拐弯抹角地含蓄着,非要李学武捅破那层膜才想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沟通。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说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嘛”。

“不不不”

李学武摇着头说道:“我从来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候眼睛也会骗我”。

看着周亚梅盯着自己,李学武笑着解释道:“我更喜欢听你说,通过我自己的大脑去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跟付海波一样的变态!”

“嘶~”

听见周亚梅对自己的评价,李学武瞬间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不会吧?我跟付海波虽然就见过一次,可没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这个形容词用在我身上有些不合适吧?”

周亚梅盯着李学武说道:“你跟他一样,都有狼一样狠的心,都喜欢控制场面,控制别人”。

“嘶~”

李学武不得不对周亚梅另眼相看了,这女人不简单啊,这见识可不是一个家庭主妇应该有的。

见李学武露出惊讶的表情,周亚梅倒是语气平静了下来。

“解放前我就读于奉天女子中学,后来我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经家里人安排,嫁给了从京城回来的付海波”

这奉天女子中学可不简单,奉天那个医科大学更不简单,李学武对这个女人有点儿感兴趣了,靠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当起了听众。

周亚梅捏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他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很努力,就像现在的你”。

李学武虚张了一下双手,满脸苦笑地说道:“很感谢您的夸赞,不过遗憾的是这可真不是一个好的比喻”。

“呵呵”

李学武生动的表情将周亚梅逗得轻笑了出来,随后便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对着李学武点了一下头。

“对不起”

见李学武摇了摇头,周亚梅笑着说道:“至少你比他幽默风趣,我儿子从来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的,至少你……”

“即使你现在夸我,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至少说个比刚才那个比喻更好听的词汇”

“呵呵呵”

周亚梅再次捂着嘴笑了起来,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谢谢”。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跟你的情况有些类似,我很理解你,我也经常开导她”。

周亚梅现在看着李学武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警惕,再看那张恐怖的侧脸也不会产生惧怕和厌恶的情绪了。

反而觉得李学武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带着一种潇洒的气度。

尤其是李学武在说到他的朋友,更加觉得李学武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亲近。

李学武称自己社恐,社交恐怖分子,比社牛还恐怖。

“大概是婚后的两三年吧,那个时候正赶上自然灾害,其实我们并没有饿到,可他……”

周亚梅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道:“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说着说着周亚梅摇了摇头,揉了一下额头继续说道:“那一年他经常不回家,有时候回来也是带着钱回来给我”。

“什么钱?哪来的?”

李学武叼了一根烟点燃,递到了周亚梅的手边。

周亚梅看了看李学武递过来的香烟娴熟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了起来叼在嘴里吸了一口。

李学武早看出周亚梅吸烟了,这烟灰缸就不是给男人用的,太精致了,上面还放着一个带玉的女式烟圈。

“不知道”

周亚梅吐了一口烟说道:“就突然回来,给我一些钱,告诉我放起来,我问他他也不说”。

李学武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并且跟周亚梅保持了一样的坐姿。

“再后来我们就换了房子”

“现在这座?”

“不,不是,是……”

周亚梅看了李学武一眼说道:“你去过的,就是我母亲现在住的那所房子”。

“哦哦”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很不错的居住环境,看来他是一个挺孝顺的人”。

“是,他自己也这么说,我父母也这么说”

周亚梅嘲讽地说道:“他对谁都很好,就唯独……”。

看着李学武不解的表情,周亚梅解释道:“刚换了那所房子没多久,有天夜里家里来了个人,拎着一袋子钱,随后我们便换了现在的房子,原来的房子也给了我父母住”。

“谁?来的那个人是谁?”

周亚梅吸了一口烟对着李学武说道:“就是推他进深渊的马三儿”。

这个名字李学武今天第二次听到了,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问。

周亚梅弹了弹烟灰,然后继续说道:“换了这边以后他更是一个月一个月不回来,孩子都是我自己带大的,他回来也就待一会儿,扔下钱又走了”。

“所以你是想……”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换种活法,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得病了”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指了指隔壁说道:“放心吧,我这个人嘴很严的,不会说出去的”。

“呵呵”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的眼睛说道:“王若侠吗?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是哪儿毕业的吗?”

“医科大学”

“嗯”

周亚梅点点头说道:“他真是来看病的”。

说着话,周亚梅站起身走到一楼的书房门口打开门示意李学武自己看。

李学武看了看周亚梅,站起身跟着走进了书房。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房布局,墙面布满了书架,书架上又被塞满了书籍。

不过特殊的是,在书房的靠窗位置有副躺椅,躺椅的旁边是张圆桌,圆桌的上面亮着一盏台灯,圆桌的边上又是一张美式沙发。

靠里的位置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些书籍。

这场景有点儿熟悉啊,尤其是那张躺椅。

“你是心理医生?”

周亚梅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李学武,问道:“你知道这个学科?”

“不知道”

李学武摇了摇头,走到躺椅旁边按了按,还真舒服。

“就是听别人介绍过几句”

“那你还真是博闻强识”

周亚梅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指了指躺椅说道:“试试?”

李学武看了看周亚梅,试探着问道:“这个学科咱们国内是什么时候有的?”

看李学武的意思他还是懂这个学科,刚才说不懂就是在胡说八道。

但经过刚才的谈话,周亚梅对李学武的态度有了些改变,笑着解释道:“1900年,北大,蔡元培先生设立的学科”。

“这么早?那时候就有精神病了吗?”

“呵呵呵”

看着李学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周业梅捂着嘴笑道:“谁告诉你心理医生就得看心理疾病的?谁又告诉你心理疾病等于精神病的?”

“嗯嗯嗯”

李学武点点头试探着坐在了躺椅上,然后示意了一下问道:“可以吗?”

“当然,我可以为你做一次免费的治疗”

李学武在躺下前对着站在门口张望的刘兆伦说道:“来来来,进来,一会儿这娘儿们要是把我催眠了,我如果开始说什么秘密记得把我叫醒啊”。

“哈哈哈哈哈”

刘兆伦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李学武,和正捂着嘴笑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娘们儿。

“是,保证完成任务!”

刘兆伦果决地答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催眠是什么,但不妨碍他理解秘密是什么。

看着一脸严肃地端着枪盯着自己的青年,周亚梅捂着嘴笑个不停止,眼泪都笑出来了,感觉李学武这人说话又好听又好玩儿。

就连李学武对着手下那么粗俗地称呼她都不在意。

李学武不管身边还在笑着的周亚梅,脱了皮夹克和皮鞋仰躺在了这特别软的躺椅上。

还别说,这屋里真暖和,躺在躺椅上盖着衣服,仰望着头顶的美式风格的屋顶画。

没看懂画的是什么,就是一个光着半拉身子举着一根蜡烛,身边围着一些人和动物。

周亚梅笑了一会儿这才稳定了情绪,问道:“你还知道催眠?你不是跟我说你不了解这门学科的吗?”

李学武躺在这儿是看不见周亚梅的,感觉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了自己的耳朵。

“道听途说罢了,我这么说也是在你面前显摆呢”

“真的吗?我不信”

“嗯?”

李学武倏地一转头,这个“我不信”有点儿耳熟啊,仰着脖子看了看跷腿坐在沙发里的周亚梅。

“怎么了?”

“没什么”

李学武看了周亚梅一眼又转过头躺了下来。

周亚梅看了看有些机警的李学武将桌上的台灯关了。

这个时候的外面正是大中午,可是书房的窗子却拉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将书房遮盖得很暗。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周亚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又轻又温柔,还带着一点点儿尾音声调,在这个位置听进耳朵里全身麻痒痒的,怪不得刘兆伦不停地看她。

“李学武,木子李,学无所成的学,止戈武”

“能说说你的经历嘛?”

“嗯……”

李学武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想了想,问道:“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你最得意的那件事开始吧”

“那年我才15岁,她17,不,也许更大一些……”

李学武跟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更是自己要抓捕的目标的女人聊起了自己的经历。

这一说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日的午间最是困人的,难得的是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儿。

阳光晒在暗色的天鹅绒窗帘上,吸足了热量的窗帘又将这温度传递进了昏暗的书房。

本来昏暗就代表着阴冷,可在这油墨香味和香草味儿的黑暗里李学武觉得很暖,很舒服。

长久以来高度紧张的神经突然得到了释放,就像身上被卸下了几千斤的重担似的。

可能是在轧钢厂午休时养成的生物钟,李学武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便醒了过来。

虽然已经醒了,但李学武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想着什么。

感受到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慢慢靠近自己,随后便是杯子磕在桌面上的声音。

“你醒了?”

“嗯”

李学武从鼻子里答应了一声,随后用慵懒的声音问道:“我是不是说了很多幼稚的话?”

“呵呵呵”

周亚梅笑着说道:“很有趣的人生经历,说的我都羡慕了”。

李学武坐起身子由着周亚梅帮着把鞋子放在了脚边。

“我知道为什么付海波不回家了,有点儿什么秘密都被你挖出来了。”

对于李学武的调侃周亚梅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吧”。

“我学的算是精神分析流,为了让来患者退行到童年状态,会让他在躺椅上做咨询”

其实周亚梅说的道理李学武懂,平时大家都有遇到,就是没这么正式罢了。

只要是住过大学学生宿舍的人,都可能有这样的经历,就是在强制性关灯之后,大家都可能还会谈很长时间,而且这个时候谈的话可能是跟理性关系不大,更多的是情感层面的一些东西。

见李学武穿鞋子,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说道:“记得睡醒后喝一大杯水”。

李学武看了看桌子上的杯子,然后看着周亚梅的眼睛说道:“我从来不乱喝别人给的水,也不乱吃别人给的食物”。

听见李学武的话,周亚梅的脸色僵了一下,可随即便惊讶地看着李学武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你不是说不乱喝别人给的水吗?”

李学武放下杯子说道:“你是我第一个敞开心扉袒露内心的人,心都给你看了,命还有什么可珍惜的”。

周亚梅抿着嘴看着站起来穿衣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跟付海波不一样了。

是的,越看越不一样了。

李学武穿好了皮夹克被周亚梅引着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所以,我有问题?”

周亚梅双手抚了一下大腿后面的裤子,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是,你知道自己有问题?”

李学武靠在椅背上点点头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她跟我说过,我应该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正在好转”。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的眼睛笑着说道:“你的朋友还挺多”。

李学武认真地强调道:“这次是真有个朋友,她也是医生,不过是外科医生”。

周亚梅点点头说道:“你的朋友说的对,但不算完全”。

看了看手里写的精神分析,周亚梅解释道:“你先前受到的精神刺激正在消退,但是某种新的刺激正在慢慢影响你的精神”。

李学武点了点帽子上的红色帽徽,笑着问道:“是它吧?”

周亚梅看了看李学武,然后说道:“有可能是,因为你刚才说得最多的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家人的事情说的却很少,你在下意识地隐藏家人的信息,或者说是在保护家人的信息”。

李学武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是,家人对于我来说更重要,弥足珍贵的那种”。

周亚梅看李学武的表情,有些低落地说道:“我能看得出来,尤其是在说到你的女儿的时候”。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她就是上天突然赐给我的天使,虽然这个小天使脾气很不好”。

“呵呵呵”

周亚梅笑着看了看李学武,道:“我挺羡慕你的生活的”。

“别了”

李学武摇着头说道:“不说京城,就单说这钢城,想弄死我的就不止一个人”。

周亚梅当然知道李学武想说的是谁。

“现在我能知道付海波犯了什么罪了吗?如果是钢城这边的,那不可能由总厂那边来人抓他,更不可能是你这样级别的来”

李学武想去摸兜里的烟,但感受了一下脚下的地毯,又把手放了回去。

“其实不应该跟你说的,犯错误,但既然你跟我说了你的态度,那我不能言而无信”

双手交叉在小肚子上,李学武严肃了表情说道:“付海波为了阻碍我进步,连同付长华策划并实施了在工人居住区实施了偷盗、抢劫、骚扰等破坏活动”。

“所以”

周亚梅平静地看着李学武问道:“他如果被你抓到便出不来了?”

李学武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首善之地是什么意思吗?”

周亚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李学武话里的意思。

“我能知道的不多,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有人来送礼,有运输队的,有建筑队的,有各种工厂的,他也送别人,炼钢厂的罗家平他就送过金条,别的领导应该也送了,但我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不知道都送给谁了”

李学武点点头帮助周亚梅思考,引导着问道:“他还有别的女人吗?有没有可能这些东XZ在其他女人那儿?”

周亚梅平静地看着李学武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嘛,他变态的”。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是真的?”

“是”

周亚梅点头说道:“可能是那场危机造成的,跟你一样,都是心理疾病,可以治疗的,但每次我引导他都很抗拒,渐渐地我们两个没有话可以说了,说便是争吵”。

李学武摩挲了一下手指,皱着眉头想着那次看见付海波的情景。

周亚梅继续说道:“别人送的礼多数被他送给别人了,钱财都在我这里”。

听见周亚梅说出这句话,李学武瞪着眼睛看向了周亚梅。

“不用惊讶,他是怕我,又不是恨我,我知道他现在谁都不信任,但出于我对他最了解,他儿子又在这儿,他唯一能信任的,也只能信任的就是我了”

李学武点点头,并没有问那笔钱在哪儿,也没有问那笔钱有多少。

李学武现在对钱真的不怎么看得上眼儿,因为别人再有钱也没有娄姐有钱。

钱对于李学武来说就是一个数字,现在他已经慢慢地不接触钱,不用自己花钱了。

“那我找到马三儿就能找到付海波吗?”

周亚梅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可能也知道了,他对于家人的隐私防备的比你还要谨慎”。

李学武皱着眉头问道:“你平时都怎么联系他?”

周亚梅指了指客厅说道:“电话,打电话去单位留言,有时候他赶上了能接通,但多数是留言”。

这可真是棘手了,这王八蛋算到有这么一天儿了?

怎么防守的这么严密。

李学武皱着眉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他还有较为亲密的人吗?”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说道:“你有亲密的人吗?”

“唔”

李学武知道周亚梅不是在讽刺自己,而是在帮助自己分析付海波。

任凭李学武想了又想,除了家人,自己好像还真就没有什么亲密的人。

能知道自己所有的情况的一个都没有。

“其实你可以等的”

周亚梅将手里的笔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他一定知道你来了”。

“怎么说?”

“因为他藏起来了,收起了自己的尾巴,躲在黑暗处盯着你,随时对着你伸爪子”

李学武皱着眉头想了想,站起身向客厅走去。

刘兆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玄天二地地说着话呢就往客厅去了。

见周亚梅也跟着去了客厅,刘兆伦背着枪也跟了出去。

客厅里,李学武叫通了闫解成的电话。

“喂,我是李学武,韩战他们有消息吗?”

“报告科长,没有,现在还没来电话”

“知道了,你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中午吃的大饼”

“知道了,晚一点儿我再打给你,注意韩战他们的电话”

交代了一句李学武便放下了话筒。

虽然没有收到韩战的消息,但李学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好像真如这周亚梅所说的那样,付海波那崽子真敢对自己伸爪子。

周亚梅坐在了李学武身边的沙发上说道:“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钱和房子如果需要查封的话我随时配合”。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会尽量保全你的个人财产”。

周亚梅微笑着说道:“谢谢,我能养活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李学武看了看这个自信的女人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周亚梅将手里的纸递给了李学武说道:“这是养神的西药方子,当然了,我听你说了你的父亲是中医,你也可以让你的父亲给你配中药”。

在李学武接过药方后周亚梅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每周来一次这里接受治疗的,但我知道这不现实,你可以找京城的心理医生继续治疗”。

其实这个年代的心理医生特别少,多数都是在精神病院工作。

但那些医生的治疗手法都很粗糙,李学武可不敢去精神病院,影响太大了,谁也不敢用一个精神病管枪。

李学武看着周亚梅的眼睛问道:“隔壁那个是什么病?”

周亚梅见李学武盯着自己,“噗呲”笑了一下,随后说道:“我本应该替病人保护隐私的,但谁让你有证件呢”。

说着话,周亚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有一种人缺少社交能力,无法跟正常人一样说话和生活,永远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你知道吗?”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说道:“那他幸福了”。

周亚梅被李学武的胡说八道再次逗笑了,道:“他父亲是奉城第一医院的副院长,特意安排他在这儿治疗的,你虽然是轻症患者,但建议你找一项放松身体的娱乐活动”。

“再有”

周亚梅看了李学武一眼说道:“Q欲虽然能释放精神压力,但治标不治本,只能短暂地缓解神经紧张,禁忌的那种虽然效果更好,但总有些不合适不是嘛?”。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

李学武惊讶地看着周亚梅不敢置信地问道,随后对着站在一边的刘兆伦说道:“我说这些你怎么不叫醒我?”

刘兆伦愣模愣眼地回道:“您…您没说啊!”

李学武倏地转头看向微笑着的周亚梅,道:“你真可怕!”

周亚梅说起那些情和欲的话倒是没怎么不好意思,听见李学武对自己的评价倒是很介意。

“讳疾忌医可是要不得的,治好了病骂医生也是要不得的”

李学武看着这聪明的吓人的娘儿们无语地站起身对着刘兆伦说道:“去着车,这儿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什么秘密都没了”。

刘兆伦也觉得这娘儿们真的可怕,瞪了周亚梅一眼便要往出走。

就在李学武起身也往出走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李学武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和善。

周亚梅看着李学武的眼睛,听着电话铃响动着不知该怎么办。

李学武走到跟前示意了周亚梅一眼。

周亚梅被李学武冰冷的目光盯着,不敢移开眼睛,生怕一挪开眼睛这个男人便掏出枪打死自己。

“你真是个混蛋!”

周亚梅骂了李学武一句,随后接听了电话,在听见里面说了一句后眼神瞬间变的放松了下来,可更多的是遗憾。

“找你的”

李学武不等周亚梅说完便接过了话筒。

“我是李学武”

“科长,景勇杰死了”

“你们在哪儿?”

“钢城第一医院”

“谁干的?”

“不知道,我们中了圈套,一个叫杨钊的人哐当!……”

李学武从电话里听到哐当一声,好像话筒跌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后便再没了声音。

“喂?”

“喂?”

“喂?”

李学武连续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回话,知道这是韩战不在那边了。

李学武寒着脸将话筒扣上,然后摇着手柄再次叫了闫解成。

“喂”

“科长,韩战在找你”

“我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刚才韩战一打来就问你能不能联系上,我就把刚才你来电话的位置给了他”

“别的没说吗?”

“没有,但是听着很急”

“我知道了,他再打来电话你告诉他,回招待所等我”

“是!”

跟闫解成说完,李学武按了一下断开键,再次摇了电话,直接要了钢城市局。

这个时候的报案电话并没有规范,所以打过去多是市局的通讯员接听的。

李学武的话很简单:“我是J城市D城分局治安处副处长,我的同志牺牲在了第一医院,请钢城市局的同志过去支援”。

打完这个电话,李学武扣上了电话,然后看着周亚梅说道:“他出手了,我死了一个同志”。

周亚梅也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慌张地说道:“他手里有没有人命我不知道,但那个马三儿一定不是好人”。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如果有线索就往这个地址要电话通知我”。

“好的”

李学武不等周亚梅说完便对着站在门口的刘兆伦说道:“着车,去第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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