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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没必要”
徐斯年干笑着摆手道:“我看李处长已经在解释了嘛,您也别着急上火,有问题解决问题嘛”。
他这话是冲着周主任说的,眼神却是看向了李学武。
徐斯年可不信李学武对这件事没有后手,这是在催李学武呢,现在不打脸,更待何时?
李学武也是瞧出了徐斯年目光里的意思,抽了一口烟,看也没看周主任,道:“我大哥现在是工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周主任横着下巴摆手道:“李学文是什么身份我能不知道?你休想偷换概念!”
“是不是您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嘛”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眼神轻蔑地看向了周主任,道:“我也是听我大哥说的,你们学校早把他调去校工厂了,只是还有些工作没有交接而已”。
周主任看着李学武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皱眉想了想,道:“这件事是谁办的?我怎么没在李学文的档案里看见这个信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学武摊了摊手,道:“这是华清的事,我又不是华清的干部,昨天去只是接我大哥下班”。
“还有”
李学武点了点周主任,道:“在没有确定我大哥的成分前,别乱了称呼,要称同志,万一我大哥是工人身份,呵呵~”
“好,关于李学文……同志的问题我回去再问”
周主任眼瞅着被李学武气极了,但也是不敢轻易反驳了李学武,只能忍下来,继续问道:“那吴淑萍呢?你们把吴淑萍带到哪儿了!”
“谁?”
李学武故作不知地问道:“谁是吴淑萍?”
徐斯年眼瞅着这位周主任被气的一翻白眼,心里暗道:你跟李学武扯闲蛋,他还不扯你姥姥家去啊!
周主任也知道李学武在跟他扯蛋,可现在他身在李学武这儿,也是不敢翻脸的,只能咬着牙说道:“就是昨天跟着你们一起走的那位女同志”。
“哦,你说的是她啊”
李学武在周主任瞪着眼睛,着急等着他回复的时候摇了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她自己跟着我们出来的,我是真不认识她”。
“那她人呢!”
周主任现在不想跟李学武扯别的了,也没了耐心烦,直接了当地问起了吴淑萍。
“她人在哪儿?”
“不知道”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看着周主任坦言道:“你当时也看看了,她是跟着我大哥出来的,后来也是我大哥安排的她,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您喝口茶”
徐斯年见着周主任被李学武一句话差点儿顶的背过气去,赶紧让了让茶几上的茶。
周主任一口老血在嘴里忍了好久,好半天才把这口气咽了下去,点点头,也不顾徐斯年的客气,看着李学武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你大哥人在哪儿”。
“李处长!”
徐斯年转过头,看着李学武劝说道:“你看周主任大老远来的,又是问的华清的事,你看你这都解释了,要是方便的话,还是好好跟周主任沟通不是!”
说完又对着周主任说道:“您也消消气,有问题咱们慢慢沟通,我看李处长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什么话好好说”。
“好,事情一码归一码”
周主任被徐斯年劝着,点头道:“你大哥的事我们回去慢慢讨论,现在我问的是吴淑萍的事,你李处长说不知道,那就告诉我你大哥的地址,我亲自去问”。
说完看向李学武,问道:“李处长,您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大哥在哪吧?”
“我大哥在哪我当然知道”
李学武点了点头,很是坦诚地说道:“这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他就是一普通工人,您找他也是应该的”。
“那好,咱们心平气和的说”
周主任见李学武配合,很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您说吧,这件事我去问他,跟你没关系”。
“嗯”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看了徐斯年一眼,随后对着周主任说道:“我大哥在东城一监所”。
“你!”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周主任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气的手都打哆嗦了,指着李学武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欺人太甚!”
“周主任,周主任~”
徐斯年也是站起身,扶着周主任劝道:“您看您又着急,您也得容李处长把话说完啊!”
“好,你说”
周主任瞪着眼睛,嘴唇哆嗦着说道:“我看你怎么说!”
徐斯年连连给李学武使眼色,劝李学武要打脸赶紧打,再不打这老家伙都要挂在你这了。
李学武也是微微昂了昂脑袋,道:“我大哥确实在一监所,他在那边工作啊”。
“真的!?”
周主任满眼的怀疑,使劲看了看李学武,好像能从李学武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着。
站在一旁的徐斯年见这位周主任竟然这么问,嘴上轻声劝着,心里却是嘀咕:你信了李学武的话?到死你都穿不上裤子!
李学武却是满脸认真地摊了摊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该说的他都说了。
眼瞅着两个人又要将起来,徐斯年轻轻拍了拍周主任的胳膊,劝说道:“李处长不会说谎的,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有一说一的主”。
说完见周主任不说话,只是站在那生气,便继续劝道:“反正人就在那里,您大可以去找了问问嘛”。
周主任猛地一转头,盯着徐斯年动了动腮帮子,显然还是在忍着。
他有一句嘛卖批说不出来,但是他想问问徐斯年,来轧钢厂见你们李处长都特么这个屌草样儿,要是去了一监所,还不得让人磕碜死。
再说了,明显的李学武把人安排去了那里就是为了保护起来,他去了算怎么回事?
主动送上门?自投罗网?
在学校里差点挨了打,要是去了那边再出现点意外是不是就很正常?
周主任盯着徐斯年看了一会,心里想着:就知道这徐斯年跟李学武一样,都是轧钢厂里的人,互相护着,都不是什么好饼。
想让自己去一监所?
姥姥!
“行,吴淑萍的事情暂时放下”
周主任转头看向李学武,也不顾徐斯年的劝说,愣是没坐下,就站着问向李学武道:“打人的事情怎么着?这你总不会抵赖了吧!”
“打人?谁打人?打谁了?”
李学武也是站了起来,挑着眉毛追问道:“哎,您今天得把话说清楚了,徐主任知道,我李学武一向是以理服人,可从来没有动过手!”
“哎哎,你干什么呀你”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一站起来老高,比特么这位周主任高了一个脑袋还多,俯视的有些明显了。
再加上李学武一瞪眼睛的气势,赶紧装模作样地拦在了中间,好像真怕李学武会动手的样子。
周主任瞧见徐斯年这么拦着,心里也是有点儿胆虚,来之前他都打听了,这位副处长是东城,甚至是四九城最能打的中级干部了。
也倒不是说李学武的功夫有多高,也不是他打了多少人,而是功劳和成绩最能打,不多,但都很出挑。
尤其是搭配脸上的疤瘌,和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瞪眼睛是真吓人。
“我说的很清楚!”
周主任站在徐斯年的身后,跳着脚的指着李学武说道:“就是你们打的,小周是你司机打的,保卫小刘等人是你司机跟你秘书打的,我说了!”
“司机?秘书?”
徐斯年挡在两人中间,给李学武眨了眨眼睛,问道:“是啊,你司机和秘书去哪了?”
“他信口胡诌!”
李学武瞪了瞪眼睛,道:“我怎么就没见着他们打人呢,昨天边疆办事处来电话,说是有工作,让我过去看看,我没空,就让他们去了”。
“嗨~这不巧了嘛~”
徐斯年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周主任说道:“跟一监所那个一样,看来都是有些误会,您要是不着急,就等他们回来再说”。
说完又挺了挺身子,道:“你要是着急,可以去我们边疆办事处找他们去问,我们绝对配合”。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
周主任指了指徐斯年,又指了指李学武说道:“一杆子给我支边疆去了,你们牛啊!”
说完也不顾徐斯年的客气,躲着李学武疾步往办公室外面走了出去。
见着办公室门被摔上,走廊里传来了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徐斯年悄悄地往办公室门口跟了几步,打眼往外瞧了瞧。
“嘿,还真走了”
徐斯年转过身子指了指屋里的李学武,坏笑道:“你可真够损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人互相指了指,想起刚才这位周主任的恼羞成怒,便都大笑了起来。
要说冒坏水,冲着厂里人徐斯年是不会的,多少都得留点儿情面。
他跟李学武还是不一样,他自觉得他有点儿底线。
而李学武不一样,坏谁都一样,管你里的外的。
今天来的这位本身就是来耍横的,徐斯年陪着聊了一会,早就看不上眼了。
待李学武一进屋,三两句话一说,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捧哏的。
你瞧了,他这冒坏水的时候也齁不是人呢。
徐斯年饶有兴趣地走到窗子边上往下瞧了瞧,嘿声道:“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啥工作组都特么这么横啊!”
说完转头对着李学武挑眉道:“你都不应该留着他,我拦着你的时候不是给你空位了嘛,扇丫的啊!”
“你怎么不扇”
李学武翻了翻白眼,道:“合着你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是吧,扇了他,还不跟我哥这事儿较上劲了”。
“你说的也是”
徐斯年手插兜里往回走着到了李学武办公桌前面坐了,看着对面落座的李学武问道:“你哥安置好了?”
“这样也好”
徐斯年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甭拿他当回事,他就是来这边呲呲牙,回去好汇报,把你这边说的厉害些,他也就没了放人的责任,事后他也不敢招惹你,纯特么来扯淡的”。
李学武笑了笑,从烟盒里叼了一根烟点了,随后扔给了对面,道:“就是演技差了点儿,学校这些人还是少锻炼”。
“啧~啧~啧~”
徐斯年一边给自己点着烟,一边撇嘴,道:“你还有心说别人,瞅瞅你刚才少年得志、宽高自大演的,忒假了点儿”。
“哎!”
徐斯年抽了一口烟,冲着李学武抬了抬下巴问道:“你真是二十岁嘛?我瞅你比我爹还深沉呢”。
李学武为难地看了看徐斯年,犹豫着问道:“那你以后跟我叫叔?”
“去你大爷的吧,哈哈哈~”
逗了这么一句,徐斯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脸上笑着,眼睛却是打量着李学武,刚才这场戏大家演的都很认真,就是李学武不像回事。
人家周主任都带着“诚意”来了,就等着李学武编一个故事搪塞过去就得了,没想到李学武还来了一出“自污”的戏码。
瞧瞧给人家周主任恶心的,他是来给自己洗脱麻烦的,没想到还给李学武当了一回衬托。
这回好了,他回去不仅得帮李学武立形象,他自己也跟李学武挂上钩了,这件事得帮着李学文处理好,不然还不就是屁股没擦干净嘛。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人被你打了,两个人也被你带走了,出门的时候还打人家的脸,现在又让人家给你擦屁股,何其不要脸也!
徐斯年想的很明白,看得也很清楚,李学武就是欺负人家不敢跟他来硬的,不敢跟他来真的。
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嘛,那好,我就给你来一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我的年轻气盛,换你一个气急败坏、无可奈何。
合着你在这查了,总不能一甩干净,回去就说李学文脱岗了,直接开除了事。
你总得说说他弟弟是多么的不是人,多么的蛮横不讲理吧,不然怎么能显示你啥也没带回去的无可奈何呢?
那你要是说了他弟弟的蛮横,还不得使劲说一说,让大家都知道,谁要是敢把他惹急眼了,那他这个小年轻的脾气敢抄人老家?
哎!这么说完,你说大家是不是都得想一想,老周辛苦了,遇见这样的茬子还能全身而退,也是难得了。
反过来说,那李学文的事……啊?……大家是不是都得想一想自己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啥的,是吧。
正治嘛,人家都退避锋芒了,躲到监所里面自省改过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就全当李学文同志负荆请罪,自我惩罚了嘛。
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任是谁也说不出个不对来嘛。
你要是不服,可以去一监所里看看嘛!
反正周主任是看过的,生活的环境是那个惨呦。
形容嘛,周主任还是愿意背这个锅的,虽然没真去看过的,但渣滓洞里的日子他还是了解过的。
无论如何,李学武都把勺子扣在他头上了,甩不掉,只能捏着鼻子处理掉呗。
他无非就两个选择,除了这么做,另一个是硬顶着李学武,上报,闹大了,找到李学文,找到吴淑萍,严肃处理。
再找到打人的司机和秘书,严肃处理。
然后呢?
李学武屁事没有,以后且等着他的报复吧。
你当他傻啊,他也是干活的,他才不当这个傻骆驼呢。
所以徐斯年把这位周主任来也看的明白了,去也看得明白了,根本就没着急,配合着李学武把戏演了。
要说最坳头的当属这位周主任了,他是拿着剧本来的,但人家这边根本不照着那个演。
出门的时候气呼呼,无非就是气李学武给他找麻烦,跟没找着李学文和打人者没什么关系,打的又不是他。
这会儿徐斯年抽了一口烟,笑眯眯地看着李学武问道:“听说了嘛,咱们厂也来工作组了”。
“嗯,看见车了”
李学武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情况?”
“上面下来的,说是咱们厂最近的事情比较多,呵~”
徐斯年冷笑了一声,随后道:“来了一个副主任带队,整理整顿咱们厂的正治秩序,领导咱们厂开展大学习、大讨论的工作”。
“那不挺好的嘛”
李学武歪了歪嘴,抽了一口烟,耷拉着眼皮整理着面前的文件,嘴里说道:“你不会觉得咱们厂这项工作搞的好吧?”
徐斯年听见李学武的话沉默了一下,抽了几口烟,这才继续道:“嗯,什么事情都得分开看是吧?”
说完他自己也是皱起了眉头,道:“但这件事还是不大对头,至少杀了厂长一个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用错词了吧~”
李学武瞟了徐斯年一眼,哼声道:“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嘛”。
“不,不太一样”
徐斯年也是苦笑着说道:“他的神情不像是故意做作的,是不是我还能分的清,是真的意外”。
“是意外来的时间啊,还是来的人啊?”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办公楼一眼,随后转回头看向徐斯年说道:“还是说他想等的人没有来,没把他要的带来啊”。
徐斯年抿了抿嘴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件事还是比较复杂的,他也是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既然问题厂里解决不了,还是交给能解决的人来处理为好”。
“复杂嘛?”
李学武阴沉着脸色看了看徐斯年,停顿几秒,随后不屑地低头继续整理着文件,道:“宁予外人,不予家奴是吧”。
“你想歪了”
徐斯年抽了一口烟,使劲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解释道:“咱们厂自己的力量终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问题解决掉,最主要的资金问题还是需要上面的支持”。
“嗯,你说的对”
李学武拧开手里的钢笔,低着头看着文件,嘴里问道:“那现在的这种状况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呢?是早就有的财政压力,还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说完拿着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嘴里又是继续道:“他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吧,只是玩微操嘛,没控制好罢了”。
这话说的徐斯年也是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解释。
李学武这人说话时损了点儿,但该说的道理还是一针见血的。
说白了,杨厂长这一次没得到应该得到的支持,真是没操控好。
他太过于依赖上面的话,也太信任上面的人了。
这一次的被动,并不是第一次了,徐斯年自己也知道,依着杨厂长的脾气,未来还有很多次。
李学武见徐斯年不说话,将手里的文件审阅完,这才继续说道:“他既没有老蒋的雄才大略,也没有人家的千军万马,玩特么什么微操啊~”
“那要是你呢?”
徐斯年抬眼望向李学武,表情凝滞地问道:“若是你在他的那个位置,你又当如何?”
“我?呵呵~”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徐斯年没有得到李学武的回答,但他已经看见了李学武的回答。
而且就李学武现在的这个表情,比他说话了,回答了,都要来的不屑和嚣张。
当然了,也不能说徐斯年就相信李学武有什么雄才大略,能指挥千军万马,或者轻松摆平轧钢厂的烂摊子。
只能说他相信李学武的性格,相信他坚毅果决的心。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换了一个人坐在杨凤山的位置上,是否还能容许李怀德这样的人一次次的挑战他的权威。
别人他不知道,如果是李学武在,那李怀德的坟头草都能喂牛了。
“处长,小刘送上来的饭”
于德才端着三个饭盒走了进来,见着徐斯年还在,便提醒了一句。
“放那吧,我一会儿吃”
李学武头也没抬,给于德才回了一句,便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徐斯年抽了最后一口烟,看着李学武问道:“中午饭都没吃呢?”
“去考试了”
李学武抬起头,将烟灰缸上的香烟捡了,也是抽了最后一口,随后按在了烟灰缸里。
“你还不知道我的,破哔事一大堆,今天是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
“哼哼~”
说完这个,李学武也是无奈地哼了两声,道:“我也是真特么没辙了,一学期过去了,我不认识老师,老师也没见过我,这大学上的牛哔~”
“呵呵呵~”
徐斯年站起身,笑了笑,说道:“得了,不耽误你吃饭了”。
见着李学武站起身来送他,便摆了摆手,示意李学武不要客气,先吃饭。
只是走了两步,对着李学武叮嘱道:“工作组刚来,一定会找你们谈话,注意着点语气,配合工作”。
“我特么也不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臭无赖,跟人家我有什么不好好说话的”
李学武翻了翻眼珠子,伸手推了一下徐斯年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没要送你,我是饿了,得吃饭”。
“呵呵呵~”
徐斯年跟李学武闹着笑话,对于李学武的闹也没有在意。
只是出门的时候回头见着李学武摆手示意于德才送自己,便知道这人是一点儿礼都不会亏的。
于德才送了徐斯年回来,走到李学武办公室回道:“徐主任可真够义气的,足足在这拖了那位周主任一上午,愣是没让他见着旁人”。
李学武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拿着筷子示意了一下饭盒问道:“今天食堂的菜这么硬?”
“这我可不知道”
于德才正在给李学武的茶杯里续热水,转头瞥了一眼,好家伙,两个饭盒里全都是硬菜啊。
甭问了,准是招待所给开的小灶啊,满轧钢厂打听去,谁有这个条件。
除了副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也就他们处长能在招待所有这份牌面了。
端着茶杯放在了李学武的手边,看着饭盒里的四喜丸子、溜肉段、老醋花生,炝拌土豆丝,他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混上四个菜啊。
李学武摆了摆手,对着于德才问道:“坐下,吃点”。
“我吃过了”
于德才连连摆手,客气着李学武手里的馒头。
李学武却是拉着他坐在了一边,往于德才手里塞了一个馒头。
“你当我是大肚汉啊,这么多还不得浪费了?吃过了也再吃点”
说着话又去茶柜那边给于德才找了一双筷子。
于德才不好意思地要站起来,却又是被李学武摆手示意坐下。
待将筷子递给了于德才,李学武坐在了一边,将菜往两人中间挪了点。
“跟你说个事啊”
李学武一边吃着饭,一边示意着于德才也动筷子,嘴里说道:“这个月开始,严抓大学习、大讨论活动的开展,一定要把文章写硬了,把宣传搞好了”。
说着话,示意了对面楼一眼,低声叮嘱道:“尤其是面对他们的时候,知道吧?”
“明白”
于德才见着李学武跟自己使眼色,点点头应声道:“下来我就安排科室里的干事搞一下这个工作”。
“不够”
李学武横了横眼睛,低声交代道:“你得发动全处有“想法”,有“思想”的年轻人加入进来”。
于德才一听处长在想法和思想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便知道咋回事了。
“那……组建一个专班?”
“嗯,这个思路对”
李学武叽咕叽咕眼睛,道:“讲成分,讲正治,讲学习,讲进步,讲提升嘛”。
说完用筷子点了点手里的馒头,道:“立标杆,树典型,这一套不用我跟你说,你也明白”。
“关键是对外和对内,对上和对下”
李学武看着于德才强调道:“对外这个专班得是咱们处室的一张名片,代表了咱们处室在大学习活动中的优秀形象”。
“对内,这个专班得是青年大学习,全员大讨论的核心和永远的代表,得是咱们处室在这一活动中追求不断进步的先锋”。
“对上,这是咱们处室交给领导,交给组织的一张答卷,是要体现领导们在这一活动中发挥的优秀作用,体现了他们在领导保卫处工作的先进水平”。
“对下,这个专班永远都是科室里年轻人,青年干部展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体现和舞台,更是咱们培养后备人才和干部的先进创举”。
“懂了”
于德才佩服的眼神很到位,理解的也很到位,在心里更是对李学武扎实的理论基础和正治敏感度感到了震惊。
工作组刚来,李学武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政策,在稳定保卫处大好局面的同时,给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个完美的交代。
这保卫处被李学武这么一整,还真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
这个专班反过来说,对李学武也有好处,解决了一直卡在保卫处的难题,那就是如何保证保卫处不被专项活动影响的前提下稳定运行。
于德才知道,李学武让他在全处发展这样的专班,不是在挑人进步,是在选人踢人呢。
与其让不稳定因素,心思活跃的年轻人在处室里乱搞,倒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让他们抱团去搞。
反正烂就烂他们这一堆儿,时机到了,找个理由一脚踢走。
李学武的狠,于德才是深有体会的,现在他不仅仅是替那些活跃分子悲哀,更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惋惜。
机关单位,任何时候,低调、内敛、沉稳、谨慎,都是保全自己的优点和方式。
似是那些听风就是雨,看见火星就当炮仗的年轻人,活该被利用,活该当了冤死鬼。
要说起来,这能怨李学武挖坑埋人嘛?
还是自己的内功没练好,性情没有养成,更没有一个坚定的内心。
陪着李学武吃的这顿饭,于德才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不能说是味同嚼蜡吧,但最初羡慕的那四个菜到底什么味道他也没记住。
记住的就是李学武给他交代的工作,以及那些中心思想。
下午,李学武果然是被叫过去同工作组谈话了。
一共六个人,一个副主任,一个处长,一个副处长,三个干事。
跟李学武谈话的时候倒是很客气,毕竟是这么年轻的保卫处干部,又是了解过李学武的成分和身份,尤其是上个月刚得的奖章。
李学武在系统里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尤其是李学武的文章,在工业系统里面算是拔尖的了。
核心思想掌握的很好,很到位,多是描写基层干部和一线人员的文章,展现了当代基层工作者的风采。
这些文章也侧面的体现了李学武这个人的品格和特征。
不贪功,懂奉献,讲原则,有能力。
这样的干部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尤其是工作组刚来,更是要掌握好保卫处这一关键处室部门。
虽然他们本身的权威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但工作本身的性质和需要是希望保卫处能配合工作的。
跟李学武谈话的最后部分也是这一内容,前面表达了对李学武欣赏与信任,最后希望保卫处能积极配合工作组在轧钢厂期间的工作。
要说玩虚的,谁又能玩的过李学武呢。
人家都这么说了,那李学武还不是打蛇随棍上?
李学武在谈话的最后也是保证,一定积极配合工作组完成阶段性任务,更会严守纪律,保持优良作风……
他的这一套厂里人都知道,吃他这一套的人没有了,但工作组的人不知道啊,很是欣喜地看见李学武的表态。
嘿,他们也是瞎了心了,听李学武的保证,听李学武的表态,还把李学武当了傻瓜蛋子,以为他年轻,忽悠两句,讲了几句组织就热血上脑了呢。
待李学武出门,门里的六个人满脸的倨傲和轻笑,而门外的李学武却是在心里念叨了一句:煞笔。
“谈完了?来我这一下”
李学武刚出来,还没来的及表达一下对门里那些煞笔的嘲讽,便见着谷维洁走了过来。
这位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只冲着李学武招呼了一声便往办公室去了。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心里念叨着,这主办公楼真是不能来了。
他是不想现在去见谷维洁的,但总不能都见着了,还装看不见不是。
所以只能跟着谷维洁去了她副厂长的办公室。
“领导,您不会就蹲我呢吧?”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对着谷维洁的秘书笑了下,示意不用泡茶,随后依着谷维洁的手势坐在了办公桌前面,道:“怎么就这么巧啊~”
谷维洁的秘书也是见惯了李学武对这些副厂长和厂长的“放肆”,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些领导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这不也证明李副处长跟各位领导的关系都很好嘛。
至少在谷副厂长这,秘书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是蛮好的。
他就曾经听到过,谷副厂长给李副处长打电话骂李副处长的街。
这些都是领导之间的扯淡事儿,他是万万不会出去说的,但备不住他在这个时候寻思。
“巧的事多了,咋就你出奇”
谷维洁瞥了他一眼,见着秘书出去了,这才对着李学武问道:“拉拢你了?还是考察你了”。
“都有呗”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拿我当热血小青年了”。
“呵~”
谷维洁冷笑了一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遇着小狐狸了”。
“嘶~嘿,我说谷副厂长,我没惹您吧!”
李学武吊着眼睛好笑地说道:“您这逮着我当出气筒了这是”。
“怎么?有意见?”
谷维洁倒是会玩横的,看了李学武一眼,道:“你是没惹我,但你躲着我干嘛呀?”
“瞧!不是我对您有意见,是您对我有意见啊这是~”
李学武笑着道:“得了,您批评吧,谁叫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李学武,说话可得讲点儿良心啊”
谷维洁笑着拿了手边的钢笔作势就要打李学武,嘴里更是嗔道:“枉我还在班子会上维护你呢,敢情你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啊”。
“瞧见没,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
李学武满脸服气地说道:“您怎么说都成,但有一样,我可不是故意躲着您,您也瞧见我有多忙了”。
说着话还把脸往厂长办公室的方向扬了扬,满脸的无奈。
谷维洁也是收了玩笑,手里捏着钢笔说道:“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实属不应该,鸡飞蛋打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厂里所有人都被动了”。
“非我所愿也~”
李学武歪了一下下巴,道:“我早说什么来着?将将在一起,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便宜谁了?”
“便宜谁了?谁都别想落着好”
谷维洁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钢笔,道:“他挖的坑,这会儿自己填吧,没十几个人填不饱这些人的肚子”。
“真要闹起来,说不定又是一番折腾,轧钢厂非乱不可”
“请神容易送神难”
谷维洁看着窗外说道:“这些人的德行我是最了解的,钢铁学院那边的还没送走呢,且看他怎么填坑吧”。
“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
李学武满脸认真地说道:“该配合的,拿着白纸黑字来,只要符合程序,那保卫处就按章办事”。
说完又示意了厂办那边,道:“神仙打架,我这小鬼可没心思参与,别打我就行”。
“说的轻巧”
谷维洁皱着眉头说道:“我就不信你能跑得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且先看看工作组怎么个意思吧”。
他们两个是没啥说的,天然的盟友,即便是李学武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玩活儿,但在关键事情上还是拿的起来的。
主要是现在谷维洁同李学武,同董文学没有利益之争,更没有思想矛盾。
李学武也是乐于在厂谠组里面有自己的声音,也有自己的收音器。
最关键的是,谷维洁出自钢铁学院,两人现在算是同门关系。
这在职场上面就是天然的战友了,更是有合作基础的战友。
李学武敲了敲谷维洁的桌子,看着谷维洁认真地说道:“我跟你打个赌,厂长后悔,李副厂长都不会后悔的”。
“为啥?”
谷维洁蹙眉问道:“这种形势了,难道他还敢跟工作组对抗?敢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明着不敢,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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