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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未明,众人就已出发。西域与中原略有不同,往往戊时不见天黑,辰时不见天亮。等到行了两个时辰,太阳才渐渐升起。向东而望,但见茫茫天际笼罩着淡银色的薄纱,薄纱深处,又泛出一抹淡金色的云霞。朝霞映射下,使得戈壁滩上的砂石熠熠生辉。
又行半日,眼前的景色渐渐褪去了苍凉,变得清奇俊秀。有一条悠然的大河蜿蜒流淌而来,水面波光粼粼、微澜不惊,清风抚面,静谧怡人。
河岸边,上千帐篷蚁聚蜂攒,正是月氏的王庭。众人一片欢喜,不少人情不自禁高声呼喊:“回家啦!我回来啦!阿爹,阿娘,我回来啦!”。这些人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暗潜到昭武城附近,打算伺机刺杀猎骄靡,已报国恨。本以为再也不能与族人团聚,不想如今事情败露,却是因祸得福,回到了王庭。
普什图身侧有一位大汉,面色略显忧愁,问道:“翖侯,你说大王见我们无功而返,会不会降下责罚?出发前,我等可是信誓旦旦说要砍下猎骄靡的人头。”
普什图微微摇头,说道:“无妨,此行虽没斩下猎骄靡的脑袋,却抓了个匈奴王子做质。大王听闻说不定还会奖赏我们。”
伊稚斜听得清清楚楚,骂道:“呸!猎骄靡明明就在身后,你们这些胆小鬼不敢与他一战,只敢向我为难,真不成器!真是废物!”
普什图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说道:“小子!我奉劝你话少说一些,否则到了王庭有吃不尽的苦头。”
伊稚斜也没做无谓的争辩,转过头吐了一口浓血。
这些月氏人见王庭近在眼前,心中万分急切,都纷纷催马越奔越快。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已经走进群帐之间。
普什图提起伊稚斜,直奔王帐。帐外两个护卫一瞧,来者竟是普什图,微微吃惊,随即单膝跪下,说道:“见过翖侯大人!”普什图道:“请禀明大王,说我请求面见于他。”
侍卫道:“是!”转身入帐,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说道:“大王有请!”普什图迈着阔步,走入其中。
只见帐内有三个人落座,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头戴金冠,身着彩色丝袍,神色威严,端坐正中宝座之上,想来就是月氏王。他左首有一位妙龄女郎,正是豆蔻年华。这女子身着孔雀纱衣,面戴薄纱,身形婀娜,令人忍不住侧目。再瞧其容貌,肤白如玉,眉似新月,丹唇皓齿,一狭长凤目似阖非阖,正自嫣然巧笑。右首下有一位枯瘦的老者,披一件紫袍,手中握了一把木杖。
不待月氏王问话,那少女先说道:“翖侯!你…你真的回来了?”声音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普什图丢下伊稚斜,恭敬欠身道:“普什图见过大王,见过那宁公主!”月氏王道:“请起,吾闻翖侯欲报杀子夺妻之仇,难道已经得手了?那猎骄靡的人头现在何处?吾要将之做成酒杯,以回敬匈奴人。”
普什图道:“回禀大王,臣此行没有杀得猎骄靡!我们尚未动手就被他找到了踪迹。”月氏王眉头微蹙,略有不悦之色,说了句:“哦?”顾于双方颜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
普什图续道:“不过臣抓住了一个匈奴人的王子,名叫伊稚斜,乃是左贤王稽粥的次子,单于冒顿的孙子。”
此言一出,那月氏王神情缓和了不少,盯着伊稚斜道:“你说的就是他?”普什图道:“不错,正是此人!”
月氏王微微凝思,又道:“如何确认这小子是匈奴王子?若是他为求保命,故意说自己是什么匈奴左贤王的儿子,又当如何辨别?”
普什图道:“大王,这不会有错的!我长兄博尔图正因刺杀此人而死,其子塔布看得一清二楚。再者此人配刀乃是匈奴传国至宝长生天之刃,若非他有单于血脉,又怎能坐拥此等宝物?”
那月氏王眼珠转了转,不经意间已经流露出贪婪之色。在草原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传说,长生天之刃乃是天神的武器,能驾驭这把刀的人,就能获得天神的神力。月氏王心想:“这把刀原本应该在冒顿的手中,谁也想不到阴差阳错却落在了我的手上,莫非长生天大神有意垂青于我月氏,欲助我等击败匈奴?”他越想越兴奋,吩咐左右道:“快将那刀取来,吾倒要看看有什么新奇之处?”
两名侍卫应声走出帐外,没一会儿功夫,捧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刃献到了月氏王身前。
“啊!”紫衣老者神色大变,一声惊呼之后,猛地站起身来,围着长生天之刃转了三圈,那神态格外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这老者身份非同小可,乃是萨满教的大祭司,就连月氏王也对他礼敬有加。因此见他如此反应,旁人也不敢出言干涉。
月氏王问道:“这刀子有什么奇特之处吗?”大祭司叹出一口长气,缓缓言道:“这刀子太过凶险,大王绝不能触碰,否则要遭来灭顶之灾!”
月氏王心中不服,暗想:“你岂不是说本王驾驭不了这把刀子?”当即说道:“大祭司此言差矣!你瞧这两个侍卫捧着宝刀不也好好的吗?哪有半点灾祸。”
大祭司抗辩道:“大王,这两个侍卫已被凶光袭身,说不定哪日就要大祸临头了!”此言出口,余人皆不信服。
普什图心道:“这老头又在危言耸听,这一路上我不知摸过此刀多少次,现在不也并无异样?”两个侍卫则想:“平白无故诅咒我兄弟作甚?这老头当真没事闲的。”
月氏王仍是不信,一把将长生天之刃抓在手中,来回把玩。大祭司见劝他不得,也只能退在一旁,冷眼旁观。
只见月氏王端详一阵,发觉此刀并无特意之处,只不过异常锋利而已,更没有感受到什么神的力量。他研究好一会儿功夫,仍是毫无头绪,不禁意兴索然,随手把长生天之刃丢在了一旁。
月氏王又问道:“翖侯,依你之见,这个伊稚斜如何处置?此人可与猎骄靡不同,猎骄靡只不过是冒顿的狗,杀了猎骄靡未必能激怒匈奴。而此人流淌着匈奴王室血脉,若是杀了,恐怕要招来匈奴更大的敌意。我月氏刚刚在伊犁河畔立足,此时再得罪匈奴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普什图嘿嘿一笑,道:“大王,您怎么忘了,冒顿年少之时就是我月氏的质子。如今冒顿当了单于,就由他孙子充当质子,岂不是孙从祖业,合适的很!”
月氏王一听,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翖侯此言深得吾心。既如此,此事便由翖侯全权安排。”
普什图又即躬身说道:“大王,眼下我们需要通知匈奴,说伊稚斜已经在我月氏国安稳住下,好让他们投鼠忌器。”月氏王点头首肯,随即召来文臣、使臣,拟好了文书,派遣向匈奴单于庭。
普什图见事情顺利,面露喜色,说道:“剩下之事需见到匈奴人的反应后,方能定夺,还请大王先将这小子羁押起来。”
那宁公主忽道:“父王,要不就将这小畜生交给我,放在我的兽牢里面吧!”说着一双美眸看向伊稚斜。
伊稚斜心中清楚,这几人一番对话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奈何这些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自己又全然听不明白,不禁又惊又忧、又烦又燥。忽见这美丽的少女看向自己,眼神中似笑非笑,登时呆了一呆。他自小接触的几乎都是匈奴人,也有少量汉人,却从未见过如此五官精致的女子,与这少女四目相交,一时间竟是痴了。
少女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异样,笑骂道:“小畜生,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伊稚斜兀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件世上最美丽的珍宝。
普什图劝阻道:“公主,这个小子邪性的很,放在您那里,似乎有些不妥。”那宁公主笑意盈盈,说道:“那可要烦劳翖侯多来我住所,好好看管这小子了。”声音又柔又具风情,婉转动听,说话间眼眸含情脉脉,看向普什图。
原来这那宁公主对普什图早有爱慕之情,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也是盼望能借此事由,与普什图多多相见。
普什图不敢与那宁目光相触,只得低下头来,说道:“倘若大王下令,下臣自当遵从。”
那宁撒娇道:“父王,您就答应女儿吧!”不料大祭司忽然开口道:“这小孩有些不祥,公主最好不要与他接触。”那宁公主嗔道:“哪有不祥,我瞧大祭司是老眼昏花了吧!”
整个王庭之中,也只有那宁敢于用这样的语气和大祭司对话。大祭司并不如何在意,只微微笑道:“公主还是听臣一声劝吧!”
月氏王本来犹豫不决,听见大祭司的劝阻,登时反驳道:“大祭司莫要夸大其词,吾见此子不过是一个寻常少年,又有什么异样?”
大祭司为人虽是耿直,却并不傻。一听便知,这月氏王余气未消,仍是对长生天之刃那事耿耿于怀,这才故意出言作梗。他不愿与王争论,只得躬身拜道:“臣不敢多言!”随后退到了一旁。
那宁嫣然一笑,说道:“谢父王成全!”但见她眉间眼角,满是笑意,盈盈欲滴,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只是那宁年纪尚小,还略显青涩,若是再添几分妩媚,便说是一笑倾城,一笑倾国也不为过。
伊稚斜不由得心中一荡,眼神放在那宁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普什图见事情已定,不敢再多逗留,向月氏王告退。
那宁公主性子活泼喜动,见普什图离开,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也忙向月氏王告退。她吩咐两位侍卫架起伊稚斜,将其带入了自己的寝帐。
公主住所相距不远,大约相隔百余步,规模比王帐要小上一些,一入其中就能闻到一种独特的香气,只把伊稚斜熏的神魂颠倒、头昏脑胀。
帐内摆设与寻常女子闺房相差无几,只不过更为华丽了许多。唯独床榻左侧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牢笼,格外显眼。牢笼四周,粘上了不少血迹。时间太久,这些血迹早已风干,变成了黑褐色,也分辨不出是人的,还是野兽的。铁笼一圈,是八根两寸粗细的钢条,可谓坚不可摧。无论是何等猛兽,一旦进了铁笼也只得老老实实呆在里面。
两个侍卫打开笼门,粗鲁地将伊稚斜推了进去。等那两个侍卫退出,那宁公主轻轻坐在了床榻上,幽幽叹出一口气来。只见她娥眉微蹙,樱桃小嘴微微翘起,摆出一副小女儿姿态,与在众人面前端庄淑秀、落落大方的公主气度截然不同。
那宁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这样不解风情!唉!竟一眼也不瞧我,是我生的不够美吗?比不得他的亡妻?”声音微带着幽怨,又是情致缠绵,显是动了相思之意。
翖侯普什图年轻时容貌英俊,年少有为,在月氏国乃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人到中年仍是风度不减,引得无数女子为之倾心。那宁虽贵为公主,可还是少女心性,不免对普什图生出些仰慕之心。
后来,月氏国兵败西逃,普什图丧妻丧儿。他发誓要报此血仇,便孤身潜伏在昭武城附近,打算刺杀猎骄靡以报深仇大恨。如此深情又感动了不少人。那宁情窦初开,心中对普什图的爱慕之意更渐渐滋长起来。
然而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那宁屡献殷勤,普什图只装作不懂。一来他本就对那宁并无情意;二来那宁乃是月氏王亲女,他二人相差近二十岁,这些更让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宁公主正自苦恼犯愁,忽然抬头见伊稚斜在笼中盯着自己怔怔出神,其表情又呆又傻,眼神中颇有轻薄之意,不由得更为着恼。她嗔道:“小畜生,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伊稚斜全然听不懂对方的话,见那宁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另有一番风情,却是越看越痴。
那宁见伊稚斜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更是勃然大怒,叱道:“狗东西,我瞧你是不想活命了,找打!”说话间她走上前来,由铁笼旁抽出一把钢条。
只见钢条上面赫然长了不少铁倒刺,令人观之色变。此物正是平日里用来驯服野兽所用的驯兽棒,再凶戾的野兽也抵挡不住这东西的“爱抚”,老虎狮子被打在身上,也只有低吼呜咽的份。
那宁握住驯兽棒,对准伊稚斜的胸口狠狠打了一下。这力道着实不小,棒尖扫过,直把胸口打的一片殷红。
伊稚斜大叫一声,靠在后方的栏杆上,现出畏惧的神色,说道:“你打我做啥?”两人语言不通,互相都只能通过对方的神情来猜测。伊稚斜惊慌的表情看在那宁眼中,让她十分得意,就仿佛驯服了一只十分烈性的野兽一般。
那宁公主眉开眼笑,说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让你看我!”那张俏脸如春花初绽,娇艳动人。
伊稚斜目光闪烁,又即放在那宁那张美丽的脸颊上,再也移不动了。
那宁公主道:“咦!你这臭小子当真孟浪的很,凭你一个奴隶也敢贪图本公主的美色,看来还得让你多吃些苦头才是!”她刚刚还在抱怨普什图不理自己,此时便将烦恼一扫而空,打算多多捉弄这个奴隶一阵。
她趁着伊稚斜不注意,猛地绕到笼子后面,挥舞驯兽棒向里面打去。伊稚斜吓了一跳,惊呼道:“你又来打我!”随即向前躲闪。那宁立马又绕到了笼子前,两人转圈周旋起来。只是这笼内地方狭窄,总有伊稚斜躲避不及的时候,一会儿时间他已被打的遍体鳞伤。
如此闹了良久,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一个萎缩坐在笼子中央,一个仰坐在笼外。伊稚斜身上又添多处伤口,不致命,可也疼痛不已。
然而,他对那宁丝毫恨不起来,心中只想:“狠心的小姑娘,今日你打我的,将来我全还给你。我要回到匈奴,领着匈奴大军踏平你的王庭,捉住你当我的阏氏。你等着吧,那时就只有我欺辱你的份,你再不敢欺辱我!”他幻象到得意之处,又用贪婪的目光盯着那宁,仿佛是饿狼凝视自己的猎物。
那宁此时香汗淋漓,正瘫软在地上舒展腰肢,尽显慵懒之美。她一侧头,又瞧见伊稚斜眼神扫来,便坐起身子,挥舞着驯兽棒吓唬道:“粗鲁的臭小子,你还敢看我!今天本公主累了,先饶你一命,明天再惩戒你。”她缓缓走回一面屏风之后,更衣洗漱。油灯的光映射下,那屏风上出现了一幅娉婷婀娜的影子,虽看不太清,却能引的人无限遐思。
洗漱毕,那宁轻轻吹灭了油灯,躺回自己的床榻上,说了句:“小子,半夜不许发出任何声响,否则明天非打的你半死。”而后就合眼入睡了。伊稚斜浑身疼痛,身心俱疲,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美梦。那宁梦见自己继承了月氏王位,又嫁给了普什图,快快乐乐生活了一辈子。
伊稚斜梦见回到了匈奴,若干年后继承了大单于之位,率领匈奴骑军扫荡西域,杀了普什图与塔布,为哈图报了大仇,又将那宁抢来做自己阏氏。梦境正与现实相反,在梦中,那宁是事事殷勤,百依百顺,哄了伊稚斜满心欢喜。
伊稚斜孤身陷入敌营,心中正是苦恨交加,而恰逢这个梦,给了他不少力量,一直支撑着他走出牢笼…。
次日,太阳高高的升起,把公主寝帐内烘的暖洋洋一片。伊稚斜朦胧之际,觉得浑身酸痛,忽然听见有人叫喊道:“臭小子,还不起来,你真是太懒了。”
他一睁开眼,见那宁正高高兴兴看着自己,揉了揉眼睛,又瞧见那宁身旁站着普什图。伊稚斜猛地起身,咬牙切齿瞪着普什图。如果说伊稚斜看那宁的眼神是贪婪与爱慕,而盯向普什图的眼神则比恶狼还要凶狠。
那宁公主叱道:“小畜生,你怎敢这样瞪着翖侯大人,是不是又想…?”她本欲说“又想讨打”,话说一半,忽然想抖一个小机灵。片刻之后,她脸上现出一幅委屈的神情,扯着普什图的衣袖,躲在了普什图的身后,可怜巴巴地道:“翖侯大人,你瞧这小子多凶啊,你可得帮我好好管教管教,若是管不好,你可不能走!”
伊稚斜眼睁睁看着那宁公主这般作态,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又酸又痛的滋味,这种情感影响下,心中对普什图的恨意更加汹涌如潮。一瞬间,伊稚斜周身杀意凛然,如化为一只凶兽,双手扒住牢笼们,将锁链摇晃的哗哗直响。
那宁作势就要搂住普什图的腰,焦急地叫道:“翖侯大人,你快管管他吧。”
普什图身居高位,一生所见大风大浪无数,什么阴谋诡计都休想轻易逃过他的法眼,更别提那宁公主这一点点天真的小心思。他瞧的明明白白,那宁看似慌张,可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而伊稚斜的伤势可比原来更重上许多,显然是昨夜又受了刑。如此看来,该害怕的实应该是伊稚斜,而非那宁。
普什图向侧面一躲,使得那宁抱了个空,笑道:“既如此,臣便将这小子带走,以免惊到公主。”那宁眉头深锁,急道:“那怎么行?”普什图道:“公主这样可令臣着实有些为难啊!”
那宁只得正色说道:“还是将这小子留在我住处吧!我一个人怪无聊的,这小子长相虽粗鲁,也能给我解解闷。”她一转身,正要再闲聊几句,可普什图向后一退,躬身拜道:“那样也好,只是公主莫要在给此人用刑,若不慎将他打死,可就大事不好了。”微微一顿,又道“臣不敢打扰公主休息,先行告退。”话刚说完,人已经退到了寝帐门帘前。
等到普什图走出寝帐,那宁嘟嘴道:“哼!人家话都没说完,就着急走了,真…真…气人,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跺脚。她侧目一瞥,见伊稚斜还在呆呆看着自己,当真是气不打一处。转眼就把普什图的话忘在脑后,提起驯兽棒向笼内捅去。
伊稚斜惊呼道:“你这女人怎么喜怒无常?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又要打我!”伊稚斜一怔之下,已经被重重的打在胳臂。他虽痛在身上,可自那普什图离开,心中却是舒畅许多,至少不用再瞧那宁对自己的仇人献殷勤。
而在那宁的眼中,伊稚斜就和牲畜一般无二,因此这匈奴语也与羊咩马嘶差不太多。她可顾不得伊稚斜说的什么,只想着将此人痛打一顿,以泄心中的烦闷。两人又同昨日一般,围着牢笼一圈,追打胡闹起来。
这般打斗,牢笼外的人只求胡乱打中对方就行,而牢笼内的人需要在极狭窄的空间内尽可能的躲开对方的攻击。时间一久,伊稚斜的身子练的越发灵活。有这么一会儿,那宁连着打出十余下,却是连伊稚斜的衣角都没碰见。
伊稚斜咧嘴一笑,正要嘲弄几句,却见那宁脸色渐沉,神情有些失落。他心道:“这个女子早晚要做我的阏氏,我且让她打上几下,哄她开开心又如何?”
只见那宁驯兽棒又即照头甩了过来,伊稚斜身子向左撤,假装慢了半步,被棒上的铁棘刮出几道血痕。
随即就见那宁嫣然一笑,说道:“臭小子,被我打中了吧!”伊稚斜又装出一幅惊恐的神情,随便叫喊几句。如此这般,伊稚斜每隔上一会儿,就让那宁打中一下,哄的那宁意兴盎然。
两人这一闹又是一下午的时光,那宁发泄了心头闷事,只感身子乏力,坐在地上望着帐外怔怔出神。伊稚斜什么也不做,也只静静地看看她。
那宁忽然叹出一口气来,幽幽地道:“你说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唉!”这话也不知是向自己说的,还是再问伊稚斜。只听那宁又道:“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可是他就是不愿与我多说句话,多坐上一会儿。你说他是不是嫌我年纪小,不够妖娆?”
伊稚斜哪里听的懂她的话,只得陪着她,点了点头。那宁气恼道:“你知道什么?”伊稚斜见她微微动怒,连忙又使劲摇头。
那宁又即问道:“哼!那你说他到底嫌我哪里不好?”其实她就是明知道伊稚斜听不懂自己的话,才放心将心事吐露出来,如此问话,也只是宣泄自己的情感而已,总算在倾诉之时,身旁有个陪伴之人。
伊稚斜答不上来,也只得继续摇头。那宁道:“你都说不出来,看来我已经足够好了,总有一天他会看见。”又道:“那你再说说翖侯大人为何那样的英俊?”
伊稚斜听见“翖侯”二字,心知这必是在说普什图,双目突然瞪了起来。那宁轻轻提起驯兽棒,在牢笼前晃了晃,道:“你小子再敢对他不敬,我非打死你不可!”伊稚斜见她又不高兴,便收了起凶戾的一面。
那宁又叹口气,说道:“你说这世上,同样是人为什么会差的那么多,他是如此英俊,又如此的勇敢、深情!你却生的一幅粗鲁的面目,愚蠢的只配做个奴隶。若是人人都和他一般,我也不用苦恋他一人了。”
伊稚斜试探着点点头,那宁笑道:“你这笨蛋,我说你愚蠢粗鲁,你还点头,果然笨的出奇。”她笑的越欢,伊稚斜点头点地越狠。那宁又说了好多辱骂的话,伊稚斜照单接下,一脸认真的连连点头,只把那宁逗的哈哈大笑。两人聊到了太阳落山,才睡下。
如此过了一个月,这期间普什图就从未来过,那宁公主每日无所事事,只坐在兽笼前,一边等着普什图前来,一边向伊稚斜倾诉着她那些少女心事。
伊稚斜年少聪颖,时间一久,渐渐能够听懂些月氏语。到了后来,几乎能完全明白那宁的话。他仍是不动声色,装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只听到那宁诉说对普什图情意时,才偶尔表露出一些反感,只是外溢的情绪往往一现而逝,令人难以察觉。
这日,那宁仍坐在伊稚斜的前面,时而说说普什图的事,时而说说旁人的闲话。忽听见帐外马蹄声得得,那宁心中一喜,转头向外张望。没过一会儿,侍女通禀道:“公主,翖侯求见!”
那宁大为惊喜,说道:“快请翖侯进来!”可又想自己今晨不曾梳妆,还是素面朝天的模样,如何能见心上人?不由得心中一急,起身叫唤道:“慢!请翖侯大人在帐外候上一会儿。”那侍女得令,向外通报。
却说那宁公主在梳妆台前细心打扮了好一会儿功夫,装扮的花枝招展、娇美绝伦,才让普什图进到帐中。
两人这一见面,都发觉对方心情大好。那宁公主自是欣喜万分,还道普什图也是久不见自己,今日霍然相见才如此高兴。她问道:“翖侯大人是有何喜事吗?”
普什图笑道:“岂止是我的喜事?应该说是我月氏全族上下喜事。公主还有所不知吧!今日我们派去匈奴的使者回来了,带了一件天大的消息!”他说话间眉头上挑,显得十分高兴得意,时不时还瞟向伊稚斜几眼。
那宁一听竟是匈奴人消息,心中暗感无趣。她自幼最厌匈奴人,正是匈奴人把自己由舒服的昭武城,赶到了如此荒凉之地。可又见普什图十分兴奋,不愿扫他的兴致,便问道:“是什么消息?”
普什图喘出一口粗气,大声说道:“冒顿死了!天杀的冒顿终于死了!”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不是在禀告公主,而是在向天下人宣告大单于冒顿死了。
那宁吃了一惊,冒顿可是草原上最具威势之人,其功绩甚至可比肩中原的始皇。在此人之前,匈奴尚还是个并不如何强大的游牧部落,经他统治,竟成了草原上最强盛的帝国。灭东胡,平月氏,曾经最为强大的国家皆败于他手。荡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一统北方天地。就连汉高祖刘邦也被冒顿围困在白登城中,若非买通阏氏,恐怕再无今日的大汉天下。那宁虽是女流,可也懂得冒顿在北方代表着什么,他既死了,匈奴必定大乱。
牢笼之中,伊稚斜见普什图到来,本是十分不喜。忽听两人说起冒顿之死,猛然一惊,用蹩脚地月氏话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普什图侧目微睨,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此行本意,原不是刻意来将这消息告知公主,而是打算好好奚落伊稚斜一顿。匈奴人是他普什图的心头至恨,他的妻儿皆死在匈奴人的手中,这些年来仇恨不断困扰着他。直到今天听闻冒顿身死,他才稍微感到些快意。
普什图用匈奴语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冒顿死了,你们那个单于冒顿死了!”
伊稚斜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说道:“不可能!大单于老当益壮,怎么可能这快归天?你一定是骗我,你有什么阴谋?”
普什图放肆地大笑:“哈!哈!哈!我有什么阴谋?小子,冒顿真死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匈奴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记得你。小子,你完了,你一定会卑微的死在伊犁河畔!”
伊稚斜双眼一闭,眼角流下两道泪痕。毕竟血浓于水,伊稚斜忆起,祖父冒顿脾气虽有些暴戾,可从前待自己还是有些亲情的,陡然闻听亲人的死讯,忍不住潸然泪下。
缓了一会儿,伊稚斜睁开眼,问道:“大单于怎么死的?”普什图讥讽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匈奴的单于不是有弑父的传统?”
伊稚斜大声反驳说道:“你胡说!绝对不可能!”普什图阴沉地看着他,嘿嘿冷笑,又道:“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若是你父稽粥没当上单于,那你就毫无用处了,我们月氏也不必留着一个仇人的后裔。”
伊稚斜眼神一凝,瞳孔中仿佛有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普什图。他太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为哈图报仇,为自己雪耻,可现实又难以实现。
他二人目光相交,只一瞬间便又错开。普什图转身与公主道别,走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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