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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仆拱了拱手,说道:“阁下武功卓绝,让老夫也来领教领教!”
杨公柏手中剑竖劈而下,厉声喝道:“那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这一手“力劈华山”是最为寻常的剑招,随便找个剑客都使的滚瓜乱熟。然而此招在杨公柏的手中,却有着莫大的威力,只见他巨剑猛劈,掀起一阵狂风,周围人心惊之下,纷纷又后撤好几步。
人仆真气运发,双袖鼓荡,左手扬起拂挡。杨公柏心道:“我这一招蕴有数十年的功力,岂能被你一双衣袖轻易挡住?”
天煞见师叔如此轻慢应对,心中担忧,急喊道:“师叔小心!”这话尚未说完,那柄巨剑早已斩在人仆衣袖之上。
杨公柏一脸狰狞,手臂运功,又补上三分劲力,势要将人仆一击劈死。可那剑锋与衣袖相触瞬间,仿佛斩在了棉花上,劈之不断,绵柔之中又有一道古怪的韧劲。剑锋顺着衣袖滑落,势头越来越偏。只听咔嚓一响,巨剑劈到了地上。
人仆趁势右手横击,拂向对方面庞。杨公柏一惊之下,拔起巨剑,仰身后闪。一股劲风扫到他面庞,打断了几柳头发。
杨公柏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既是实实在在的痛感,也是因自己吃了一亏,大感丢人。他站稳身形,脸上再无先前那种从容。手腕抖动间,呼呼呼连刺三剑,剑势雄浑,招法亦十分巧妙。众人无不叹服,心想:“原来这杨公柏还有如此精妙的剑法,倒是我小瞧了他。”
自来江湖上的散修高手少之又少,是因散修无功法传承,只凭自己一人修炼,极难有所成就。即便有些天资卓绝之人,勤学苦练,或是机缘巧合修炼出一身高强武艺,那也是凤毛麟角。而且这些人往往内功卓绝,但所使招式大多十分粗浅,且会的有限。
更有人识出剑招来历,心中诧异:“这不是‘梅山十六剑’吗?杨公柏如何学来此等绝技?”
梅山十六剑是剑法中极少有的高招,招式奇巧,气势恢宏。杨公柏一经运出威力不俗。
人仆瞧对方剑法精妙,法度森严,远非先前那招“力劈华山”可以比拟,一瞬之间也看不出有何破绽。他不敢怠慢,晃身避过两剑,双袖舞动荡开第三剑。杨公柏略占上风,立马追击,出剑奇速,电光火石之间又施出三招剑法。
校场之下,众人目不转睛地观战。地煞神色关切,见师叔空手而战,对手连出数剑,他却一招还不出来,当真说不出的忧心。想将手中如意钩丢上去,又怕旁人诟病。
地煞犹犹豫豫,坐立不安,忍不住问道:“佛爷,您说师叔有多大胜算。”玄空淡淡地道:“人仆准能取胜,你着急个什么。”众人一听,微微宽心。
但见人仆又挡下三剑,百忙之中拍出一掌。杨公柏攻势受阻,剑招微微停顿,左手一掌推了出去。
两人掌风相触,凭空激起一阵乱流,随之就见杨公柏衣衫忽然鼓起,呲啦一声裂开两半,袒露出前胸后背。人仆哈哈一笑,道:“杨老弟好白净的身子。”
众人纷纷瞩目,就见杨公柏皮肤白嫩,不像是年逾不惑的习武之人,反倒像个年轻公子哥。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武林中人更是极重脸面。杨公柏涨红着脸,气急败坏地喊道:“人仆老贼欺人太甚!瞧我今日非斩死你!”手中剑招疾风暴雨般运出。
人仆一生经历大战无数,江湖阅历、对战经验远非常人能及。这时对手越是出招迅猛,他反而越发沉稳,章法更求严整。
场中两人仿佛是在各打各的,杨公柏出剑之快,足让人眼花缭乱;而人仆出手不紧不慢,却又将能对手的攻势尽数抵挡。
半炷香时间过去,两人大战百招有余。杨公柏急于求胜,却是久攻不下,心中别提有多恼火。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求能杀伤敌人,只求能在对方衣衫割上几道,也算能找回个颜面。
人仆对战之际,仍保持心意不乱,细细观察下,已看出杨公柏的心思。他时而卖个小小的破绽,引逗得杨公柏欲罢不能。其时人仆瞧见对方剑锋刺向自己左臂,挥袖斜击,正打在剑背面。收招之时,又故意慢上半刻。
杨公柏心思大乱,哪里顾得上深思,眼瞧时机稍纵即逝,脚下步法未稳,却陡然变招。本来是招“斜阳照影”,使出一半,乍然变成了一式“迎风掸月”。
人仆侧目斜视,见对手强自换招,脚下虚浮不稳。他袖袍中早预伏有一道掌力,回身翻手拍出。
杨公柏一声惊喝,忙收剑侧身闪避。饶是他武功高强,这般扭转身子毕竟有些勉强,虽堪堪避过掌力,脚下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人仆乘胜追击,又出一掌。杨公柏躲闪不得,只好横剑招架,不料人仆掌风忽然打了个旋,正击在他的肩头。杨公柏“啊呦”一声惊呼,终于败下阵来。
左道众人齐声高喝,只听得叫好声震耳欲聋。正派中人大多神色黯然,也有几人十分不服气,瞪着双眼,鼓着腮帮子,大声叫嚣谩骂。
不等杨公柏站起身,人仆一招“擒鹤手”向其身前抓去。杨公柏坐在地上一时气息不畅,眼见要被人擒住,神色大变,惊叫道:“救我!”
霎时间人群中闪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健步跃到杨公柏身侧,出指点向人仆胸口,要逼着人仆收招回撤。另一个由侧面夹攻,手中兵刃刺向人仆腰际。这两人搭救之策,乃是武学中“围魏救赵”的法子,攻敌之不得不防。倘若人仆执意要擒下杨公柏,自身也必受到重创。
这一变故发生的奇快,饶是人仆手段颇多,仓促之间,他也想不出破解之策。只得侧身避过对方指力,手臂拂击抵挡侧面的攻势。
杨公柏得此余裕,猛然提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倒退三丈。另两人没再出手,而是护在杨公柏身前。
人仆谨防对面三人同时夹攻,也后退数步。四人相隔极远对峙起来。
待到这时,众人才看的清楚,那两人相貌极老,看上去都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庄稼汉的衣服。另一位头顶光秃秃,穿素色僧袍,竟然是个和尚。
在场之中不乏见识广博之人,却谁也不说出这两个老者的身份。众人大感诧异,心想:“这两人武功高深,不在杨公柏之下。可是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从哪里又蹦出这两个高手?”登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的说那老和尚是清凉寺的高僧,特来此度化铁佛爷。也有的猜测老和尚是灵隐寺的,早年与铁佛爷有些恩怨,如今正是来报仇的。众人胡吹乱侃,也只围绕着那老和尚。至于那老汉,形貌实在普通,甚至都不像个练武之人,谁也编排不出个像样的背景来。
人仆茫然看着两者,只觉有些眼熟,可又叫不上名字来。四十年的囚禁足够让他忘却好多事,好多张面孔。他凝思半晌,终于想出两个人名,随即哈哈一笑,调侃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犟驴’和尚和老农户啊!四十年都过去了,你们两个还没死,倒让老夫有些惊讶!”
老庄家汉冷哼一声,好似闷雷,跟着说道:“你人仆老贼还没死,我们岂能死?”那老和尚口气倒是和善许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啊!”面露微笑,丝毫不带敌意。
人仆冷笑一声,说道:“你二人还真是固执,这么多年过去,仍一如既往,我家主人去哪,你们就跟去哪。”老庄家汉青劲爆起,喝道:“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非要锉一锉他铁井生的面子。”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众生由其不达一真法界,只认识一切法之相,故有分别执著之病。老衲虽知诸法空相,可空度岁月,仍参不透真理!但愿铁老施主能在我佛前参拜,我心中执念或许就能放下来。唉!”
三人说的莫明所以,把众人听的糊里糊涂、云里雾里。杨公柏见机插话道:“二位老前辈,这人难道真是人仆!”
老和尚道:“此人正是人仆老施主!”老庄家汉一脸不屑地道:“这人就是人仆老贼,哪里还有第二个!”
杨公柏点点头,又指着远处的玄空,道:“那二位来说,那人是不是铁佛爷?”
老和尚直接了得地道:“老衲看不出来。”老庄家汉盯着玄空仔细打量,片刻后说道:“他不摘下面具,我怎认的出?”想了想又道:“人仆老贼称他为主人,我看多半就是吧!”
于此同时,人仆已退到玄空身侧,悄悄传音,告知他此二人的来历。他说话简练,三言两语便将其中缘由讲的明明白白。
二人之中,那老和尚原来在白马寺出家,法号“法相”。四十四年前,铁佛爷与江湖正派中人争斗,白马寺高僧前来劝解。哪知适得其反,不曾化解其中恩怨,却又添下一桩新仇。铁佛爷为泄愤,跑到了白马寺中大闹一场,在大雄殿内击毁药师琉璃光如来的金身。当时法相是为白马寺护法尊者,见此情状大为震怒,发下心愿,一定要让铁佛爷在佛像前低头认错。然而铁佛爷性子高傲,犷悍剽悍,从不愿向人认错服软。两人一番打斗,法相自然不是铁佛爷的对手,几招之间就败下阵来。铁佛爷并非残忍好杀之人,又自知理亏,没有伤他性命。但两人还是因此结下了梁子。
第二位老庄家汉,四十年前在江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人称“百胜神农”,姓田单名一个雄字。此人与铁佛爷结仇原因十分简单,只因他田雄行走江湖颇喜管闲事,而铁佛爷霸道张狂,两人相互看不过眼,一来二去就成了冤家。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怨,只不过田雄固执,铁佛爷亦是桀骜不逊,谁也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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