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大战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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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枫与顾云山皆出手极快，只半柱香的时间，又拆出百招有余。但见场中黑烟弥漫，飘来一股呛人的气味。众人生怕那烟雾有毒，纷纷捂住口鼻。玄空顺着风向嗅了嗅，心中一惊：“硫磺！莫非那黑沙是火药？”一转念间，便即想到：“是了！什么掌心火？姓顾的装神弄鬼，不过是以内力引燃火药，这才有雷火这等奇观！”

然而其他人始终蒙在鼓里。只因古人愚昧，自来对乱神怪力深信不疑。火药虽在唐宋时常用于制作爆竹、火器等，可却极少用在江湖打斗之中。顾云山以火药伪装成掌心火，也算是另辟蹊径，这些江湖草莽极难洞悉其中奥妙。况且以内力引燃火药，常人想都想不到，更难以办到，除非内力修炼至极高境界。因此众人虽也闻到这股气味，还是想不到是火药的缘故，兀以为那一团团流光溢彩的雷火乃是法术。

玄空悄悄向苏念说了几句话。苏念一听，起初一双大眼睁地圆圆的，雪白的脸蛋露出惊异的神色。她翘起鼻子闻了闻，又点点头，随即朗声言道：“这哪里是掌心火！只是火药罢了，有什么稀奇的？”她说话声清脆悦耳，仿佛珠落玉盘，甚是动听。此言一出，顾云山脸色微变，狠狠瞪了苏念一眼。众人本在凝神观战，闻听此言，侧目向她望去，又想她说的话，寻思道：“莫非让这小姑娘说对了？真是火药？”

汤枫登时醒悟：“原来如此！”心中一喜，冲着苏念喊道：“妹子，你可太聪明了!”苏念莞尔一笑。

那掌心火的奥秘一旦被人拆穿，再无威慑可言。左道众人出言讥讽道：“顾老儿大言不惭，说什么掌心火！哈哈哈！”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嘲讽之言不绝于耳。而如天地二煞之流粗鄙之人，所出之言更是不堪入耳，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仿佛顾云山使这障眼法，便是天大的罪过，借着此事竟把顾云山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顾云山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道：“是火药又如何！今日先杀汤枫，哪个不服再来！天地二煞，有种的等会儿别跑！”大喊之时，又增加了几分内劲，霎时间雷火四溢，黑烟纵横。

汤枫喊道：“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眼见火光袭来，身形不退，反而更凑上前去。他凭借巧妙身法，躲过数道火光，迎着顾云山拍出一掌。

两人手掌相接，内力所至，将掌心之间沾染的火药引燃，顿时传出一声爆鸣。二人各自退了一步，手掌分开，掌底均是一片焦黑。

顾云山收掌后跃，同时摘下腰间蓝色葫芦，扬手洒下天空。顷刻间酒香四溢，原来蓝色葫芦中装的是酒水。随之他运功于臂，凝聚一道真力拍向酒水，只听呼的一声，烈焰腾空，又燃起一条火舌，向汤枫吞吐而去。

玄空、五仙五毒、苏家二女、端木缘、杨公柏等人皆知，汤枫二人已到了全力相拼，决胜的紧要关头，都聚精会神盯住战局，随时准备出手相救。

只见数道火舌呼啸扑来，汤枫巍然屹立、凝神屏息，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毫无畏惧。他双手一合，转瞬又向前推去。所凝掌力，便如一柄无形利刃，以分风劈流之势，斩开火舌。两团火焰由他身侧飞过，没沾染上一丁点火星。

顾云山此刻也再无后手，把心一横，一掌劈开红色葫芦，里面的火药洒向天空。双掌齐推，将浑身内劲一并击出，掌力排山倒海，势不可挡。顷刻间，火药一齐引燃，化作漫天雷火，铺天盖地向前砸去。

汤枫瞳孔猛然一缩，双手画成一圈，挥臂之时仿佛有龙吟虎啸之声，掌力也成雷霆万钧之势推出。便在此时，有人惊呼道：“亢龙有悔！”

只见他二人相距五六丈之远，各运绝顶内力相拼，中间有一面雷火所凝成的高墙，在两人掌力之间荡来荡去，时而飘向汤枫，时而靠向顾云山。

眼前这场比斗可谓炫彩夺目之至，但其中的凶险也非同小可，赢的人自然光彩，而输的人必将葬身火海之中，化作一堆焦炭，众人惊叹于二者武功高强，都屏息观战，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一时间全场寂然无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人早已大汗淋漓，头顶凝结的水汽，仿佛蒸腾的云雾盘旋在空中。那雷火高墙渐渐向汤枫靠近，几乎只有三尺之遥。五仙五毒各个神色紧张，只等着苏俏发号施令。

苏念按捺不住，道：“姐，快动手吧！”苏俏神情凛然，低声道：“再等一等，你姐夫还有余力。”

只听苏俏话音刚落，汤枫双臂微微一震，又一股内力激发，将火墙反推回去。他所使亢龙有悔乃是降龙二十八掌最为深奥的一招，蕴含儒道两家的哲学，欲练就此等绝技，不仅内力根基雄强，且要善于领悟，其中精意便是有余不尽。

这几年来汤枫勤学苦练，已尽得这门掌法的精髓，刚刚只将七成力道击出，掌底暗暗藏蕴三分余力。此招一出，攻中有守，守而后攻，任那顾云山的掌力如何恶狠，也奈何不得。只待顾云山力竭之时，他三分余力陡然激发，登时使得火墙反扑回去。

顾云山脸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绝望地看着眼前熊熊烈火反扑回来，再无抵抗之力。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出手！”端木缘、杨公柏二人奔到顾云山身旁，齐出双掌抵御火墙，又有十余个九江盟高手一跃而起，出手相助。

于此同时，苏俏清喝一声：“我们上！”詹巴南喀、苏氏二姐妹、五仙五毒也闪身上场，助汤枫推动火墙。

数十人一同发功，将那绚丽的火墙推来推去，但见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微弱，乍然而灭。汤枫筋疲力尽，身子向后一退。苏俏上前轻轻扶住他的肩膀。顾云山内伤不轻，连呕出数口鲜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玄空暗暗摇头，心想：“顾云山是除熊剑唯之外，九江盟第一高手，此人是熊老贼左膀右臂，就这么放了他实在可惜！”他脸上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手指藏在袖底轻轻一戳。寂灭指力无声无息射出，地上一点余烬受指力所激，掸在顾云山裤脚上。

顾云山正坐原地，喘着粗气。回想起刚刚那凶险的场景，仍在心有余悸。他忽觉腿上传来一股灼热之感，低头瞧去竟有一团火焰。只一呆之时，火势已一发不可收拾。转瞬间，他身上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冒起火苗。化成一个火人，满地打滚，大声惨叫。落在地上的火药也再次点燃，烈火滔天、火舌四溅。场中众人无不骇然，急忙退避。端木缘、杨公柏有心相救，却也是顿足无措，只得眼睁睁看着顾云山葬身火海，听着那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

不久，火药燃烧殆尽，大火也渐渐熄灭。端木缘看着那具焦尸，戟指骂道：“汤枫，你好狠的手段啊！既然胜了比试，为何还有害他性命？枉你丐帮自诩“仁义礼智信”，你又自号洛邑君子，如今看来竟是欺世盗名。此举与邪道妖魔何异之有？”

汤枫生性仁厚，原本并无杀顾云山之意，见他惨死于大火之中，也是出乎意料。面对端木缘一番质问，不由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他才道：“我…我也不知顾老英雄如何死在火中？”

端木缘认准汤枫就是凶手，还道他是故意推脱，奈何自己也没看清对方如何下手，气的身子颤抖，骂道：“汤枫，你敢于杀人，竟不敢承认！老夫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无耻！”踏上前一步，又道：“我九江盟的副盟主不能白白死了，你得为他偿命！可敢同我一战？”

汤枫颇感为难，自知内力所剩无几，实在无力再战，但身为丐帮帮主，对方指名道姓邀战，如何能拒绝？这若传到江湖上，岂不令丐帮颜面扫地？但若因此送了性命，那也太不值当。

苏念娇声道：“真是可笑！我姐夫都已大战过一场，你趁人之危，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端木缘瞪了她一眼，道：“小丫头滚一边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汤枫！你到底敢不敢应战？”

汤枫到底是血性男儿，胸中热血上涌，便再也顾不上性命，朗声道：“好……”不想话没说话，就被自家媳妇儿推到身后。只听苏俏道：“端木缘！拙夫已筋疲力竭，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又是什么？我是妻子，你要打便找我吧！”

狐仙苏俏的美名众人皆知，这时又听她要代夫出战，众人纷纷称赞道：“苏仙子果然是女中豪杰！”

端木缘心想：“与她一斗，输了自然丢人，赢了也不光彩。”道：“你一妇道人家，快快走开，老夫不愿同你为难！”汤枫也不愿见妻子犯险，劝道：“阿悄，你快领着阿念下去，这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