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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空法,江月白在绝神崖下自行修行出的小玩意儿,从诞生起,就免不了一个“小”字。

小自有小的原因,也有小的缺陷,比如小破空法本身只能自掌心发出,稍微脱离引导便有走火入魔之嫌,且尚未发劲之前脆弱到一丝干扰就能彻底扰乱,完全无法离开流云手的保护,而现在自双手传来的钻心疼痛,也已清晰向他表明,自己没有能力突破禁锢的空间,反而只能在空间扭曲坍缩中对自身造成原本不会出现的损害。

江月白不管,依旧将血气灌注双臂,与禁锢的空间针锋相对。

再生的血肉在血气前端涌出,瞬间又被空间彻底碾碎,带来的唯有手部的进一步创伤,直至执法者的大网即将落下时,他的双手自手腕以上已全然破碎,唯有少许碎骨碎肉随无处喷涌的鲜血填在周遭,分外触目惊心。

这场景落在旁人眼中,犹如亲眼目睹一场主动的凌迟,再坚硬的心肠都会有所触动。

袁人凤双手握紧复又松开,早已捏了一手冷汗,几次想要出口劝他暂且认怂,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他见过江月白拼命的姿态,那可是真正去玩命的,不论玩完的是对手还是自己,总之得先死一个。

至少他自认没有办法像他那般,倾尽一切与千颜魔将死磕,完全不顾惜己身。

荀日照想的则要更多些。

他与江月白的交情起源于初原城,在那场雨夜之中,他亲眼见证对方践踏神国律法与尊严,然而知晓邱裕过往劣迹的他却无法断言对方有罪,最终选择放其离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江月白的确有为国为民之心,所行无不走在正道之上,从未损害神国分毫,反而大有功绩,于是他代表荀家阻拦安家出手之时义无反顾,然而当神国的法度再度与他相遇之时,他依旧选择了正面冲突,原因还是当时的那一个。

他杀了邱裕。

邱裕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斑斑劣迹加上那一场阴谋不可逃脱的主犯,杀他是罔顾律法还是为民除害,实难有个定论。

裁决司动手的理由同样不光彩,甚至连乌江神座都拉下身段出了手,歪曲的理与歪曲的法,他已无法确定,自己应当站在哪一边。

而无论是他还是袁人凤,以及他们身后的庞大势力,都不该,也没有办法掺和进这场不对等的战斗之中。

如今争位未有结果,天下仍无君,臣就仍是臣,这是无可辩驳的。

某种程度上说,落入裁决司手中,可比被三大家中的一家掌握要凄惨太多。

而他们只能充当看客,等候江月白迎来最终的命运。

袁人凤下意识捏了捏鼻子。

空气中有一缕缕刺鼻血腥味弥漫开去,他并不忌讳见血,可在这个时点出现的血腥味令他想起江月白那双被毁得已经不能被称作手的双手,完全是对他心境的一次冲击。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边只有他自己与族叔袁正清,以及少数袁家精锐,先前看戏看的很舒坦,不曾参与过战斗,如何会受伤,还将血腥味洒得到处都是?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与荀日照得目光同时落向金光笼罩下得那道身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金光之下,血色四下喷溅,如若血幕遮蔽长空,倏忽穿过缠金网中细密小孔,继而溅在执法者们身上,留下点点红斑。

啪啪啪啪。

数声清脆声响,若琴弦被毫无风雅意味的狂徒强行割断,原本层层叠叠落下的缠金网直接碎成数百块,残片飞散落地,执法者个个如遭重击,纷纷倒飞开去,少许功力相对薄弱的已口鼻渗血,一时无法站起。

那名统领毕竟是灵玄境中人,依旧在江月白身前稳住了身形,盯着眼前人的目光已多了几分郑重。

他的胸前有着数点血斑,每一点都穿透外侧衣装,洞穿护体灵力,几乎深入骨髓,直捣心脉,令这位统领险些忘却过往的训练,惨叫出声。

江月白的血中蕴藏武神诀的血气,激射开去的威力纵因离体大打折扣,也无法被轻易接下,只是对于这位执法者统领来说,眼下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料想,以至于表面的沉静掩饰不住内心的混乱。

他执行过上百次任务,可曾遇到这般诡异的景象?

江月白已站起了身。

他的双手已经完全在空间探索中被毁去,腕部亦岌岌可危,然而此刻的他,正狂放的挥动双臂,将两处断手处鲜血若泼墨般洒向四方。

鲜血洞穿了本该陷入禁锢的空间,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任这位算是身经百战的统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突破这禁锢空间的。

……

江月白用的手段看似简单,却已无比决绝。

他的小破空法运转之时,原本需要汇聚在双掌中心,继而扩散周遭,一抓之下,自可撼动一方空间,在生死关头不断地尝试中,他终于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他一贯认为走不通的路。

爆发血气,以血气演化掌心,强运小破空法。

准确来说,就是在经脉之中强行将小破空法的一切悉数施展。

失去正常运转途径的小破空法毫无疑问会失控暴走,侵袭周遭一切,而他要做的,就是强行忍受这份痛楚,引导这随时会完全脱离掌控的爆发顺腕部经络冲出,最终形成的,就是这看似狂放的洒血之举。

正常的小破空法不可能与碎虚抗衡,但暴走的小破空法不一定,归根结底,这是空间法门对空间法门的战斗,在这种极高层次的领域对抗中,一方就算强横到天下无人可敌,被一通王八拳冲击一阵,也得稍稍应对一番,而禁锢江月白后,属于乌江司座的气息与力量都已消散,裁决令影响下的空间伟力,根本算不得本尊的力量。

于是周边空间被搅成一团浆糊,囚笼就此千疮百孔,江月白体内经脉亦连遭重击,不知留下多少处暗伤,而这些暗伤还需他修补空间后自行愈合,好似自己将伤口撕开撒把盐再缝上,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对抗乌江司座手段的可能,最终结果则是预料中的鱼死网破。

断手失血加上空间力量失控暴走的暗伤,先前战斗的消耗依旧沉淀,他眼下的伤势远远比本就瘆人的外表沉重许多,最终的结果,也不过碎了执法者几张网,打翻几个执法者而已,眼前这个灵玄境的统领只需一招结结实实的出手,已能将强弩之末的他打倒。

可现在的他,还能傲然俯视这位执法者中的统领,感受一时的居高临下。

“我等既败,要杀便杀!”

那统领咬紧牙关,直面江月白嗜人的目光,虽失了出手的勇气,却也立住了身为执法者的骨气。

江月白没有打碎对方脊梁的打算,莫说他现在做不到,就算他身体完好,也不可能做到。

因为那一纸手书依旧在他身上,而这种蕴藏空间力量的事物,绝不可能是一次性的。

他沉默等待对方的到来。

“我倒是低估了你。”

手书之中,乌江司座漠然的神音传出,那统领倾刻面露敬畏之色,恭敬跪地,小心翼翼的取出手书,将其摊开后高举,如古时祭司手托圣火,眼中唯有极致的狂热,其余执法者亦纷纷强行压制伤势,以最标准的礼节,迎接司座的降临。

手书化作纸屑飞散,一道伟岸身影就此屹立于天地之间。

乌江司座着裁决神袍,五官若刀刻斧凿,将年轻时的俊美留存,只是从中看不出半分人情味,当其负手身后,漠然目光直刺之时,属于神座的威压已铺天盖地落下,直指江月白一人。

裁决司座,亦是裁决神座。

修行界至高的存在,人世顶尖的权柄执掌者,都是他的头衔。

荀日照,袁人凤,尚未成长完全的初升朝阳,于他眼中不过萤烛之光;荀贞,袁正清,已经守望本家数百年,辈份极高的老牌强者,在他眼中亦不过冢中枯骨。

裁决既临,此时此地,他当独尊一方!

江月白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自己的肉咬下来,执拗的绷直身躯,不能对眼前的存在下跪。

他的双手已经彻底废了,一身功力就此折了大半,无论抵抗还是逃离都不可能有半分机会,而这位裁决司座要的,是臣服。

臣服,或者死。

江月白只盯准对方,面上笑容嘲弄如故,浑不在意七窍里渗出的鲜血。

头可断,血可流,要他对这个男人低头,却是绝无可能!

乌江司座漠然望着眼前的血人,一双冰冷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似是想从他身上捕捉到一些什么,只是感受到对方强硬的抵抗之后,唇边多了一丝讽意。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乌江司座漠然抬手,空间禁锢再度生成,这一次,江月白再没有半分反抗的可能,甚至爆发的小破空法也被生生堵回。

他望了荀家安家两处,意思非常明显。

如果有意见,那就站出来。

他赐他们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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