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君臣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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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此时也站了出来，神情阴沉地说道：「皇上，祖泽润原本是跟着阿巴泰大军的，眼下他却在大战之中不顾主子，竟然选择了背叛投降，着实不可饶恕......奴才以为，不如直接将明廷派来的所有使者，都给杀了吧！」

皇太极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虽然也在乎祖泽润投降的问题，可是他眼下更在意跟明廷的议和问题，因此当下也不愿继续在这件事上打口水仗，直接开口道：「好了，祖泽润个人是小，议和之事更大，至于明廷到底有没有诚意，总要见见再说，派人将他带上来。」

一旁的朗球只能依令行事，他很快便退出了崇政殿外，前去带祖润泽起前来

直到片刻之后，祖泽润才狼狈无比地和唐金义跟在朗球的身后，走进了崇政殿，原本他看到皇太极时，还忍不住腿一软正打算跪下来，却被唐金义直接踢了一脚，他这才稳定了身形，拱手道：「启禀大清国皇上，本使乃大明皇帝以及太子殿下派遣使者，特意前来实现和平。

「实现和平？哼，难道不是乞和吗？还有祖泽润，你脑袋上辫子去哪里了？」

很快便有大臣站出来率先开炮，这时候只见所有的大臣都将目光投向了祖润泽，大部分人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鄙夷，还有些许人则带着杀气腾腾的眼神，怒视着祖润泽。

「非也。此番绝非乞和。

祖泽润原本还有些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何，当他越发感受到这些大臣恨之入骨的眼神时，整个人却越发沉稳起来，甚至连语气都变得平稳了许多，这也让唐金义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唐金义是实际上的正使，可名义上却是让祖泽润顶在了前面。.

多尔衮用阴沉至极的目光望向了祖泽润，冷笑道：「哦？既然不是乞和，那你们来盛京干嘛，只是为了找死吗？」

皇太极没有开口，他只是望向了祖泽润和那个唐金义，等待他们回答。

祖泽润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自然不是找死，我大明太子殿下曾经跟臣有言在先，此番前来盛京绝非乞和，倘若有一字为乞，纵使打到国破身灭，也要跟尔等继续打下去.......可是，太子殿下也认为，当下你我双方并非没有和谈的可能。」

多尔衮开口道：「你我双方早已结下化不开的死仇，还有什么可能？无非就是上战场继续打便是。」

说完后，他便朝着多尔衮的方向跪下道：「还请皇上恩准奴才提兵十万，再战塞内，倘若此次不能攻下京城，奴才誓不还军！」

继续打？

听到多尔衮这一番话里的决绝之意，祖泽润丝毫不怀疑对方的决心，这只怕是要继续打下去的节奏啊！

可是一旦真要继续打，那么作为议和使者的他，恐怕在第一时间就会被拉出去杀了吧....

一想到这里，祖泽润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额头上的汗水也涔涔直下，嘴巴啜喏了一下，竟然已经说不出话来。

唐金义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个祖泽润是一个纯粹的软骨头，顶不了什么用，便直接站出来，沉声道：「倘若贵方要继续打下去，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倘若你们还念几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道义，便将我等放归便是。」

这话虽然说得硬气无比，可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暴露了唐金义内心的恐惧，他梗着脖子，便一言不发。

皇太极望着这两个外强中干的明国使者，终于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道：「当年你们派的那个马绍愉，都没有像你们这么软弱......也罢，明国皇帝和太子怕是也没有多少和谈的诚意，只不过是派你们来搅动我大清的民心而已。」」

殿外沉闷的雷声继续延绵不绝地响起，密集的雨点声击打在瓦片上

，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可是殿内一如既往地安静，所有人都没有敢再说话，包括祖润泽和唐金义二人，此时也都是一副铁青的脸色。

尤其是祖泽润，他一直在心中幻想着可能会存在的议和，可是没想到皇太极竟然直接揭穿了出明国根本没有诚意，几乎是彻底堵死了和谈这一条路。

「皇上，奴才该死，还请皇上饶命啊.......」

承受不住内心压力的祖泽润，又一次跪在了清廷君臣的面前，选择了乞活。

而这一回，不光是唐金义对祖泽润表示了强烈的鄙夷，其他的清廷大臣们也都如此，望向这个汉人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要说以前的鄙夷还没有那么明显，现如今简直是在肆意地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屑之情，就连睿亲王多尔衮也没有想到这个已经投降过两次的逆贼竟然这般不要脸皮，甚至感觉到有几分恶心。

「皇上，还请奴才斩了这厮！」

站在殿中的大将鳌拜大怒，他径自上前来，怒视着面前跪下的祖泽润。

「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祖泽润连忙磕着头，额头很快就出现了血痕，而他却不自知，还在继续砰砰磕头。

「够了！」

皇太极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他的语气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继续道：「这样吧，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投降的，再说说明国太子到底要如何议和？」

一旁的唐金义顿时大怒，他不再害怕，而是勇敢地站出来高声说道：「祖泽润，你不要再幻想着还能活下去！昨日你能出卖建虏，今日便能出卖我大明，谁知你明日会不会再次出卖现如今的主子？」

当通译将这番话用满语说出来后，殿中众人的眼神顿时一变，杀气更盛了几分，却是让跪在地上的祖泽润叫苦不迭。

皇太极眉头微皱，瞥了一眼唐金义，才沉声道：「和谈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一下，先派人送使者下去歇息吧.....」

由于皇太极的满语说得又急又快，以至于唐金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领下去了，他还以为这帮子满人已经决定要杀他，内心自然满是绝望，不由得幽怨地瞪了一眼祖泽润，随后怀着满腔激昂壮烈的心情走出了殿外。

等到唐金义离开之后，祖泽润也失去了最后一丝依仗，只能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地说道：「皇上，饶命啊.....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说。」

「噫。」

说起来，对于大清君臣而言，他们所掌握到的清河和德州之战的过程还是比较模糊的，而祖泽润身为亲身经历者，又是真正跟大明太子接触过的人，所说的一切自然更加可信一些。

祖泽润哆哆嗦嗦地抬起了头，将他从破关入塞开始，一直到德州之战，再到投降明太子林敬，被委派前来作为议和使者的消息都说了一遍，最后才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奴才本来是绝不愿降的，实在是受了太子......明国太子的蛊惑所致.......」

「蛊惑？」

皇太极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道：「那你不妨说说，林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敬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做事情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祖泽润先是大骂了一通，结果发现众人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冷峻，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此人虽然阴险狡猾，可是不得否认的是，他简直是一个天纵之才。

「天纵之才.....

皇太极轻声叹了一口气，是啊，倘若不是天纵之才，又怎么能做出这些大事呢？仅仅只是一年的

功夫，竟然让天下人都为之震惊。

殿内鸦雀无声，沉闷的雷声也在殿外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皇太极望向了祖泽润，继续道：「明国太子，现在多少岁？」

「十七......

祖泽润有些不太明白，他只能战战兢兢地回答了皇帝这个问题。

皇太极忽然有些沉默，他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多尔衮有些忐忑地站在御书房的外面，他尽管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此时心情却多有不同——皇太极正在里面，等着他前去拜见。

原本多尔衮以为这一次平安过关，可是没想到皇帝前脚让所有大臣散去后，后脚便将他叫到了书房当中。

「奴才多尔衮，见过皇上，」

多尔衮跪在地上，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上，可是内心却始终有一种想要偷窥皇帝的冲动他实在有些怀疑皇帝到底有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健康。

然而就在下一刻，只见一副略略用力的臂膀将多尔衮扶起。多尔衮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皇太极此时正一脸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羡慕，也隐隐带着几分忌惮，更多的却是来自兄弟血脉亲情的温暖。

「不要叫朕皇上了，喊八哥吧！」

皇太极在努尔哈赤诸子中排行老八，昔日大家都是贝勒的时候，多尔衮便是这么称呼皇太极，而等到皇太极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多尔衮心底隐隐有些触动，昔日兄弟相处的画面一幅幅涌现出来，他不由得低低道：「八哥.....」

「来，咱们兄弟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今天不妨各自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

皇太极拉着多尔衮的手，坐在了御书房当中，两兄弟相对而坐，只见一个龙精虎猛，正值人生最为灿烂的时期，而另一个则是病体泱泱，脸色苍白无比，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当年八哥问过你一个问题，我大清想要恢复大金朝的伟业，应该先解决大明，还是先解决朝，亦或者是察哈尔，你认为要以大明为先...

皇太极侃侃而谈，道：「当时八哥虽然没有直接同意你，但是实际上的想法与你不谋而合，而后的战事更是证明，唯有战胜明廷，才能有机会生存发展下去.......」

「八哥雄才伟略，绝非奴才所能比拟。」

多尔衮平日里也不是拍马屁的性子，可是今日在皇太极面前，也不得不努力地多拍一拍马屁了。

皇太极笑道：「这样的话八哥已经听够了，其实八哥今天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未来十年时间里，我大清的首要敌人还是大明吗？」

「是。

多尔衮给出了一个十分果断的回答，继续解释道：「大明地大物博，人口更是多达数千万，其中雄才伟略者数不胜数，纵使眼下有所衰败，可无奈其底蕴深厚，稍有发展便一年可胜我十年，实乃我大清第一心头要患。」

皇太极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实际上朕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要屡屡发起南征，抢掠人口财富只是其次，真正的原因则是要压制住明国内部的发展，让他们上上下下疲于奔命，耗尽财富人力，直到底蕴被彻底掏尽，届时我大清稍有良机便可趁势入关，重建大金未尽之伟业！」

说到这里时，皇太极整个人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画面，这也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

然而片刻之后，皇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是明国天不该绝，竟然出了一个堪比其太祖一般的太子，以致于明廷竟然隐隐有稳住的趋势，倘若使其继位再发展个几年，我大清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到时候不要说恢复大金伟业，只怕辽东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