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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什么都顾着我,我心里……适应不过来。”张宁着姚姬道,“仿佛背了一身罪一身债,不知道怎么还、不知道怎么赎清,更赎不清。从来没人这样对我,我们毕竟才见第一面。你是辟邪教的教主,你有你的日子不要只顾着别人而被拖累。”
姚姬的眉宇间忽然露出一丝伤感:“你是嫌我拖累了你么?我本来确是没打算与你相认的,不然二十余年前也不会忍心抛下你。我不是想依赖你拖累你,更不想霸占你,只要可以在心里有个念想就行了。”
“不是!我……”张宁一脸着急,发现自己空读那么多圣贤书、写过那么多文章,愣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不清。。
就在这时,忽然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外面说道:“教主,总坛外面的人聚集在一起了,可能要上山来!”
姚姬从翠袖中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抓住张宁的手掌:“你得走了。你先从古寺下面的石洞出去,按我们商量好的说。那些人见到了你,应该不会马上来探个究竟,等人走了我再吩咐教众去把道路堵上。我会设法证明辟邪教和建文朝遗臣没有关系,以及辟邪香没有毒。你不必牵扯进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要和你共进退,绝不会独自偷生。”张宁正色道。
姚姬颦眉道:“一时说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如今建文朝毫无希望,做什么都没用。你的日子还长,该舍的就舍。你走!”
张宁步伐沉重地往外走,走到书房门口又回头道:“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娘。”
姚姬愣了愣,很快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泪光,露出一个微笑贝齿咬了咬朱唇,说道:“永远都不要再见,要见在梦里见吧,要想着我。”她说罢在手腕上一摸,空着手又弯下腰轻轻撩起长裙,从脚踝上取下一条链子,提着长裙快步走了过来,将链子塞进张宁的手里,抬头眼神蒙蒙地着他:“给你留个念想,记住娘的话。”
张宁紧紧抓住手里的链子,起先还情绪纷繁如麻难以自拔,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仿佛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头绪。他一狠心点头道:“那我先走了,被燕若飞发现我和辟邪教有勾结,会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麻烦。”
说罢转身便走,不敢回头再。
大山中的石路上笼罩着冰凉而湿润的雾,穿梭其中张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和徐文君拿到了被没收的所有物品,畅通无阻地沿着来的路过去。
走了一遭,仿佛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从密道入口打开石板,张宁刚想爬起来,就见内殿的木门外亮光晃动。不一会儿燕若飞等人就拿着火把走到了门口。见到张宁,燕若飞的脸在火光中露出惊喜和意外:“张大人!”
“出去再说。”张宁故作神秘道。
跟着燕若飞进来的两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别说他们,就是张宁刚进来时也有恐惧感。他们听到张宁的命令反而露出感激的表情来,好像在说老子们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众人从山腰下来,山谷泄风口的风依然很大,张宁一不留神没按住帽子,直接给吹飞了。一块大石头后面避风的人携带这马匹东西跟着离开山谷,到营地上停下来。
张宁直接坐在草地上,一脸的倦意,故意喊道:“饿死我了,拿点吃的出来。”
那向导和一干随从都小心翼翼地着张宁,带着敬而远之般的惧意,好像张宁已经被诅咒或者被鬼王上身,不是一般人了;也有人带着怜悯,或许认为张宁过两天就要挂掉,就像以前好奇的探险者进了古寺回去死掉一样。
张宁一面拿着干粮猛吃,一面提起水袋猛灌,满嘴都是食物、腮帮涨得鼓鼓的,衣襟上也弄上了。他忽然伸出脖子好像噎着了,眼泪都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燕若飞急忙上来拍他的背:“你慢点,咱们的补给还有很多,千万别噎着。”
过了一会儿,燕若飞才问道:“一整晚张大人在古寺里作甚?下面有密道,您有什么发现?可让咱们一阵好担心,吴先生已经于昨日赶去永顺司宣慰使请援救去了。”
旁边有人插嘴道:“是啊,咱们一整晚都换着人在山下守着,盼张大人早点出来。”
张宁左右一果然不见了吴庸和詹烛离,他定了定神说道:“当然没见着什么鬼王,你们不要怕,不过是以讹传讹,真有鬼……”
刚说到这里,几个好奇听着的人忍不住又后退了一些。
张宁继续道:“不过寺庙下面被我找到了个山洞,我便和文君一起下去探个究竟。哪料那山洞有岔道,咱们火把上的桐油烧完了,光线又黑,路给走岔了,半天没找到回头的路。后来摸了好长时间才侥幸走出来,这是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燕若飞答道,“你们去了一个半天和整晚。”
张宁叫徐文君把布袋拿回来,说道:“自然不是白进去一趟,我们找到了这东西,一大包,够拿回去交差了。”
燕若飞轻轻打开,拿指头拈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辟邪香。”
张宁点头道:“现在我们就启程去永顺宣慰使司和吴大人他们会合,再请永顺司派人帮着协助查探辟邪教的底细,不然我们自己这十几个人太少了,又不熟悉当地情形,实乃有所建树。”
燕若飞回头愿望那山间朦胧的古寺,只好说:“张大人所言极是,唯有这样办才好。”
正是清早一天才开始,张宁表示不想因为自己两个人休息而影响行程,当即就收拾营地出发。整晚没有休息着实非常疲惫,又加上晚间情绪大起大落、四处折腾,张宁只觉眼睛干涩浑身无力,精神非常不好,便叫一个随从牵马引路,一行人沿着驿道缓行。
一路上张宁显得很沉默,好像情绪不太好。不过数日过去他和徐文君都没有要挂掉的迹象,也没生病,众人这才觉得他们应该没中鬼王的邪,却不知是不是辟邪香的功劳。
有一晚上,大伙正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搭帐篷扎营,张宁便把燕若飞、詹烛离、杜方等几个人叫进帐内密谈。张宁小声问杜方:“杜知事对辟邪教了解甚多,应该是注意过一段时间了,你可听说过他们的来头底细?”
杜方道:“这个神教没有得到过官府允许,非佛非道更无度牒,大概是从重庆府巫山县兴起,常年妖言惑众倒卖符水神香,实为非法聚众。但他们人多势众,一府一县官兵之力没法对付,若是朝廷以为患,可让兵部发文到湖广三司法,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协同聚兵剿灭之。”
张宁皱眉道:“我不是问怎么剿灭他们,天下之大,装神弄鬼的教派、占山为王的山寨不计其数,不归咱们礼部管这个,若是越厨代庖,指不定同僚会认为咱们太闲了,没事狗拿耗子。现在我们只想知道辟邪教的底细,带领教众的是些什么人。”
杜方尴尬道:“下官确实不知内情。”
张宁听罢叹了一气,颇有几分无奈之情。但他自己觉得微微松了一口气似的。
燕若飞不动声色地说:“我这个辟邪教大有蹊跷,既然是一条线索,应该请命放个人在这里,组织一个采访使分司,设法混入他们的内部才能摸清状况。突然派大量的人手去查,他们嗅到敌意,肯定要防备躲藏;这种事只有花时间慢慢渗透,长期才能见到功效,突然派人去查多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宁听罢忙屏退左右,悄悄对燕若飞道:“燕大侠,现在不是永乐年间,天下所有的采访使司都裁撤了,咱们敢私设府衙刑堂?胡大人也不愿意这样,除非得到皇上的准予。故此事暂时不要再提,等回京后见机听听皇上的意思再说。”
次日一早,张宁等人刚上路不久,就遇到了一大队土家人马,大队中的汉官上来见礼,自称是“永顺军民宣慰使”彭定南派来迎接朝廷使官的仪仗。
张宁只带了官府印信,没有携带官服和仪仗用物,便没什么准备的,直接和他们一起往西走。下午到达了福石城,据汉官城这座城池便是永顺司的治所,城南有紫金山,城北有若云书院,彭氏家族的继承人不仅会说汉话识汉字,据称还会写诗。而在紫金山和若云书院之间的雅草坪上就是永顺司军政一体的衙门治所,本地人称为宫殿,衙门后面是宣慰使的寝宫。这里实际就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王国,长官是土皇帝,过着皇帝般的生活实属正常。
一进福石城,只见各族百姓穿着民族服装,不少人穿戴着银饰,如同过节一般夹道欢迎,还有那苗人小娘子上来送花。这场面让张宁感觉仿佛自己是来友好访问的外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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