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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几处悠长行廊。
穿过几座华丽殿宇。
终于,严无鹭到达了此次入宫的目的地——乾清宫。
乾清宫作为皇宫内最大的殿宇之一,向来都是大乾皇帝处理朝政、与臣子议事早朝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似乎也是才刚刚结束了早朝不久。
严无鹭与王公公一起待在乾清宫一侧,看着无数衣着各色大乾官服的臣子离去。
“看来,陛下也不容易啊。每天都要这么早起来,参与早朝。”
严无鹭静静看着纷纷离去的诸多大臣,突然不由感慨。
王公公闻言,也是深表赞同,他开口补充道——
“世子殿下所言极是,但陛下的辛苦,可远远不止早朝这一点。每一晚陛下都要亲自处理如山一般堆积的奏折,真是……唉,几乎每晚都要熬到四更天才能休息。”
“……然后,早晨不到卯时,陛下便是又要准备早朝,中间的休息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王公公说着,不由摇了摇头。
严无鹭静静听着,他心中突然想到,这老皇帝怎么跟自己以前世界里面雍正帝一个模样?
勤劳能干的雍正帝,四五十岁时就没了。
而这老皇帝听说今年应该也七八十了吧,能够活这么久,看来也是挺厉害的。
严无鹭觉得,如果自己是皇帝的话,那想必一定会是个沉迷于酒池肉林、后宫美色,可以十多年不理朝政的大昏君吧……
若是这样,岂不是要愧对天下万民?
那自己还是做个小懒官、忙里偷闲的好。
不过,严无鹭转念一想,一般来说,臣子不是要比皇帝还得早一个时辰左右起来、准备早朝?
那他们岂不是比皇帝还累?
呃……可能臣子并不需要处理奏折到三更半夜,所以也就都睡得早吧。
严无鹭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一個大昏君更有趣。
只是正在这思索之间,一道温和而有力的中年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位,想必就是镇北王世子吧?”
严无鹭闻言,寻声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身形修长的乌纱古冠男子。
男子手中握有一串颇为古老的青玉念珠,身着一套华丽至极的大乾宰相制服,头顶的乌纱冠帽还有古朴宝石点缀,冠帽之后的两片硕大的翅翎,象征着其官阶地位的不凡。
整个人的气质与江月灵之父江玠有些类似,都是那一种儒生士族、大家之长的感觉,但是又有些许不同。
眼前人拥有一种江玠所没有的果敢领袖气质,有一种文气与豪气并存的感觉。
如果说,江玠是一宽厚仁慈的君子,那么眼前人,更接近是一敢于杀伐、敢于决断的君子。
“秦相。”身旁王公公见到严无鹭一时愣住,也是连忙行礼说话,喊出了来者的身份。
正是那百官之首、秦家家主——丞相秦书正。
士族领袖,文人豪气。
严无鹭也是随即明了,微微拱手行礼。
秦书正看着自己面前的镇北王世子,良久未言。
这一时间让严无鹭与王公公二人,都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直起身来。
“你与镇北王妃,长得很像。”
秦书正突然开口,有些莫名不着调。
严无鹭此刻也是抬首,“秦相认识家母?”
“十多年的深交故友。”
秦书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玉念珠,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美好回忆,一时轻笑,淡淡继续道:“……想必陛下应该正等着召见你吧,那我也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
“……日后在金陵,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托身边人到相府传个消息。”
“……本相,自会帮你解决的。”
秦书正说着,也便无意再于此多作停留。
转身缓步离去。
严无鹭望着后者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相认识我的娘亲?而且……还说遇到麻烦,可以找他?”
严无鹭内心一时间思绪如麻,心中想法不断……
王公公突然暗暗凑了过来,作为老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他对于一些金陵往事,也是知之颇深。
这镇北王世子与他相处融洽,之前又有巨额黄金相赠,自是要多多为其答疑解惑的。
“世子殿下啊。”
王公公突然开口,“……你年岁轻,可能还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年轻的秦相,也是镇北王妃的忠实追求者之一呢。”
“……不过,那时候,王妃还没有明确与镇北王在一起、成为王妃。”
“……秦相钟爱于镇北王妃,所以,除了家族强硬安排的、早逝的原配夫人之外,便是再也未娶妻纳妾了。膝下也只有与原配夫人的一儿一女。”
“……想必,秦相是见到了世子殿下您,想起了当年镇北王妃的风华绝代,爱屋及乌,故而特意关照世子的吧。”
严无鹭闻言,微微点首,表示明白。
秦书正如今,本身就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又是大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结果却是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倒也真是……用情至深。
但是!
……不能理解!
严无鹭不明白,妹子又不是只有一个?
世间漂亮小姐姐与好看小妹妹最多了,干嘛非要在一个人身上吊死?
严无鹭就不会。
只要对方愿意,严无鹭自己也觉得喜欢,他并不介意身边围绕着一大堆美人。
不过……
严无鹭还是轻叹一声,佯装感慨道:“秦相倒也是用情颇深啊。”
“当然。”
王公公附和,“……世子没能见到镇北王妃当年的万千风采,说实话,也只可惜老奴早已不是男儿身,不然,老奴也是心甘情愿为王妃而死啊。”
王公公说着,有些心向神往。
严无鹭一脸黑线……
你个老逼登,当着别人面前,说愿意为了别人的娘而死这话,你礼貌吗?!
……
朝会散去。
王公公领着严无鹭进入乾清宫。
在这里,金碧辉煌的大殿正中央,“正大光明”四个金字牌匾,正悬挂在那最显眼处。
“镇北王世子严无鹭,参见陛下。”
严无鹭上前,于适当距离躬身拱手行礼。
作为最高等级异姓藩王的世子,严无鹭拥有被帝王所恩赐的特权——**礼大庆,不必向皇帝行跪拜之礼。
“平身吧。”
老态龙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其中却似乎是又带着一丝温情。
严无鹭直起身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大乾王朝的最高统治者——皇帝赵普瑞。
头戴金纱龙冠,身披华丽纹龙袍。
沧桑佝偻的身躯,却是有些不下于任何一人的威严之感……
那并不是武者强者的威严,而是……龙威。
只有长期身居帝王之位的霸主,才可能拥有的龙威。
纵使密布褶皱细纹的脸上、昔日的光芒万丈不见,但眼中淡然自若的渺渺神色,也依旧可以窥见一代雄主的风采与霸气。
赵普瑞。
这一个名字,曾经也是一度被当作一个传奇。
他是带领大乾终结乱世的帝王。
他也是曾是一夜之间,在金陵城杀死了最多皇室宗亲的帝王……
严无鹭心中不知当年那一夜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血腥之事。
但如今想来,依旧只觉得圣心难测。
“走上前来,赐座。”
赵普瑞淡淡发话。
严无鹭走近上前,有内侍为严无鹭搬来了一个座椅。
“不愧是柳梦韵与严栋的儿子,你的脸真的长得很像梦韵,而眉眼之间,又如严栋一般常带威慑。”
老皇帝赵普瑞对严无鹭的长相评价很高。
严无鹭现在都已经基本习惯在金陵,被其他人不断提及已经过逝的镇北王妃。
那一条闻名金陵城内外的“梅花长街”,就已经说明眼前这个老皇帝,当年也十有**追求过镇北王妃。
只是赵普瑞说着,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道:“……你,是一种王者之相。”
严无鹭心下一惊,他可知晓帝王的猜疑是多么可怕。
微微起身拱手,严无鹭立即回道——
“陛下盛赞,无鹭承受不住。无鹭……”
“哈哈哈哈……”
严无鹭话语还未说完,赵普瑞却是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鹭贤侄啊,不必这么紧张兮兮的。其实,要是真得论起来,你甚至可以叫朕一声‘伯父’。”
“伯父?”严无鹭有些懵……
“咳咳。”老皇帝赵普瑞咳嗦了几声,起身来到了严无鹭面前。“……看来,严栋真是一点也没有跟你说啊。”
“……也是,说不定到现在,他都还是怀疑,是朕杀了你娘。”
“嗯?!!!”严无鹭内心震惊。
他一时间接受的信息有些多……
其实,按照各种古早套路的性子,能杀镇北王妃这等人物的,不就经常是这种大皇帝吗?
严栋虽然只对严无鹭说过,他娘亲早逝,却是一直没有提及如何去世的。
就连严无鹭自己,私下里思考时,也觉得凶手有可能是大乾朝廷。
但只是……
想不出他们的动手原因。
为了阻止严栋有子嗣诞生?
笑话,当时严无鹭都已经三四岁,快能打酱油了。
再说,就算真的杀了镇北王妃,当时谁又能够想到,严栋对王妃的深爱,竟然就真的能够让他一辈子不再续弦呢?
万一严栋像其他两个异姓王一样,半月内就又婚娶了十几房夫人,生下孩子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杀王妃以断藩王子嗣”的想法太荒谬了。
所以严无鹭也只是想想而已。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老皇帝赵普瑞又突然这么说……嗯,信息量有点大。
“其实,伱父王严栋,与朕乃是结义兄弟。”
赵普瑞开始向严无鹭悠悠解释道:“……当初,朕还只是一个闲散皇子时,到北地游玩,便是结识了你父王严栋,以及当时还没有跟严栋在一起的柳梦韵。”
“……你的父王,为朕、为大乾、乃至于为这整个天下的百姓,都是功勋卓著。终结乱世,使得天下由乱入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再受乱世之苦,你的父王,是这最大的功臣。”
“……可惜啊,后来因为王妃柳梦韵的逝世,你父王与朕渐生嫌隙。”
“……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但在遇到跟柳梦韵有关的事情时,却偏偏总是转不过一个弯来。”
“……朕,怎么可能回去谋害镇北王妃呢?”
赵普瑞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话,仿佛与严无鹭犹如真正的、朝夕相处的伯父子侄一般。
“……赵普瑞,又怎么会想去谋害柳梦韵呢?”
赵普瑞最后一句的补充话语声音很低,就像只是单单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周围的王公公等内侍皆是有些震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陛下露出这么明显的常人神情来,并且还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语。
严无鹭也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恭敬姿势。
赵普瑞同时也是察觉出了严无鹭此刻的为难……
他轻轻一笑,“算了,既然这些事严栋都没有跟你说,那么,伯父我也不多提了。”
“……无鹭啊,你是柳梦韵与严栋的孩子,私下跟我相处,也就不必那么客套了。”
“……来,伯父带你在这皇宫转转,看看这金陵皇宫,与你们燕北王宫相比如何?”
赵普瑞说着,竟是直接一手拉起了严无鹭的手,向着殿外走去。
他与严无鹭的交谈之间,甚至都不再自称为“朕”。
态度亲和慈祥至极。
这让严无鹭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会是那种一夜之间杀得金陵城血流成河的人物?
……
老皇帝赵普瑞对严无鹭极其和善亲切。
他带着严无鹭,几乎转遍了大半个皇宫。还见到了许多皇室宗亲、以及几位皇子的母妃。
严无鹭也是在这期间得知——
原来,老皇帝虽然子嗣颇多,但竟然全部都是庶出。
老皇帝赵普瑞从来没有立过皇后。
他的所有的子嗣,都是妃子所生。
前面的几个皇子,都已经在老皇帝之前过世,又或者是太老太过平庸,而没有争储之心。
而如今的七皇子赵灵峰作为太子,非嫡非长,又是一个瘸子,怪不得九皇子赵灵睿以及十四皇子赵灵承都会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不立皇后,并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但赵普瑞却是依旧这么做了。
没有人会去询问为什么。
只是偶尔当心中有疑惑时,总会想起,当年还是年轻皇子的赵普瑞,也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为爱痴狂的风流才子……
而那一座伫立至今的“梅花长街”,似乎也无声说明了这个中缘由。
……
值得一提的是——
老皇帝赵普瑞对于严无鹭两次放了迎接队伍的鸽子,并没有任何责怪或者不满的意思。
当严无鹭向其赔罪之时,赵普瑞只是哈哈一笑,微微摆了摆手。
“无鹭贤侄啊,你这样做得最好不过。”
“……伯父我看得出来,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三位皇子之间,你不想站队任何一家,是吧?”
“……千里迢迢来到金陵,自然是要以明哲保身为最上佳之选。”
“……你做得很对,纵使方式有些无礼,但也无伤大雅。”
见着赵普瑞自顾自地说着。
严无鹭一时无言……
……自己,其实没有想这么多啦。不过就是两次都没赶上队伍而已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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