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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鹭闻听至此,心中不由想——倒是难为如此惜命的师父,还专门为他前去参与了凶险万分、胜负难料的紫金山之战。
再到后来。
严无鹭等人回到北地之后。
君行便是也心生了退出江湖的想法。
他专程来找到了严无鹭。
君行说,“对于能有无鹭你这样的徒弟,为师很自豪。但同时,为师也再也没有可传授给你的东西了。你以后会比为师更有成就的。”
“……而为师早已厌倦了江湖之事,如今,也是该退出江湖了。”
严无鹭有时候不大明白,这些在江湖上有地位有名声的人,怎么都喜欢退出江湖。
但是,他也表示会支持师父君行的决定。
严无鹭询问君行是否需要在北地隐居下来?
这样,他也可以常常去拜访君行。
君行则是摆手拒绝,他说——
“为师曾经与水碧有过承诺,要去看看极北之地,要去越过东海、南海,要去西域以西。”
“……为师要去找到所谓‘世界的边缘’,这是水碧毕生的梦想,而现在,这也是我的梦想。”
严无鹭闻言,心中感慨。
他不再挽留师父君行,只希望日后君行回来之时,一定要再来镇北王宫。
君行表示,“一定会的。”
……
镇北王严栋以及严无鹭,在金陵留有十数日。
老皇帝赵普瑞给了镇北王无上殊荣。
镇北王本就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最高级藩王存在。
而如今,老皇帝更是为其敕封“上柱国”之封号,成为大乾活着受封此封号的唯二两人之一。
并为之加冠以各种名誉称号,赏赐无数。
镇北王全数接受。
但是,这段时间,严无鹭并没有看出父王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乐。
他曾试探性地询问过严栋。
而严栋则是表示——“血仇虽报,但已故之人,却是无法复生。”
严无鹭闻言,也是一时神色暗然。
他们要准备返回北地了。
严栋,严无鹭,也包括严苇雨,都是上奏疏请求回到北地。
而老皇帝赵普瑞竟然也是离奇地全部答应了。
镇妖司已经开始交接,由副指挥使韩蕃来接替严苇雨的总指挥使位置。
这也就代表着镇北王严家的所有人,都会回到北地。
金陵城里也再没有了北地的人质把柄。
倒是稀奇罕见得很。
严无鹭觉得不大对劲。
难不成是没有了仙人在王朝头顶挑衅皇权,老皇帝太高兴了,就也“额外开恩”、“皇恩浩荡”呢?
严无鹭没有想出确切答桉,但是不管怎么样,几日之后,镇北王的队伍便是会启程回到北地。
……
……
紫金山一战结束的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
【听云阁】。
巍峨云崖之上,矗立着【听云阁】的塔楼。
【听云阁】是当年【摘星阁楼】殒没后、阁楼内的一位嫡系长老所重建的。
据说之所以将【听云阁】总部选择在这云崖之上,就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摘星阁楼】的遗址,但是也未有人能够考证。
塔楼内部。
颜斐将手中散发着诡异血芒的血珠,放入一巨大罗盘之中。
血珠流出鲜血,顺着罗盘的纹路,组成奇异的血阵。
罗盘上的血阵闪烁着耀眼血芒。
终于,血芒停止。
罗盘中心的血珠停止供应鲜血。
血阵内的鲜红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澹消失……
随后,有一颗赤红得近乎妖冶的丹药,自罗盘内浮起。
颜斐一手将其拿过,喃喃自语道:“只是初级血丹?”
正欲仔细端详之际。
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云阁】里的长老、守卫们甚至来不及通禀,便是已经有一人闯入。
颜斐面上依旧美艳冷静,这天底下,能够如此闯入【听云阁】的,也就那一个人罢了。
她不慌不慌地将“血丹”收入纳戒之中。
转身,正好与来者相对而视。
颜斐动人一笑,丹唇轻启,“师姐,别来无恙。”
“师妹。”
来者发话,是一道熟悉至极的女声。
她穿着一身【听云阁】样式的灰褐色兜衣,感觉神秘至极。
她缓缓将身上巨大的灰褐色兜帽掀开。
镜头定格,竟是张春华之母——张氏。
张氏面容依旧是那般端正硬朗,怎么也无法将其与【听云阁】给联系起来。
……
“当年,你跟着师父,仅仅两日,便是学会了师父最引以为傲的摸相之术、观星之术。”
“……要知道,这些东西,我都是自幼跟着师父,耗费了整整二十年才学会的。”
“……当年若不是你执意为了一个男子而退出【听云阁】,我这阁主之位,就应该是师姐你来做了。”
颜斐提起往事。
对于这些,她也并没有过多地去评判对错。
而张氏也是如此,她做事向来随自己所愿。
“所以,这么多年了,师姐你都没有再来过【听云阁】,今日,怎么倒是突然来了?”
颜斐转而问道。
张氏开口回应,“我想来求证几件事情。”
“嗯?”
颜斐斟酌道:“……是北疆?还是西域?”
“师妹,你在北疆做的那些事情,并不人道,但我不想管。”
“你在西域,发动了禁忌古阵,确实有些做得太过了,但也不是我在意的。”
颜斐闻言,有些好奇,但随即联想到对方如今所剩不多的关系脉络。
“我知道了,是跟镇北王世子与你女儿有关的事情吧?”
“紫金山的那一场大战,你在背后有推动吗?你又在这里面插手了多少?”
“师姐未免也太看得起师妹我了。”
颜斐扬起她那标志性的澹笑,继续道:“……我倒是想插手,只不过,当时忙于西域之事,根本没有察觉紫金山这里的异常。”
“我不相信。”
张氏的话语很冷很澹。
“【听云阁】洞悉天下事,你,也绝非等闲之辈。不可能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
颜斐有些内心无语。
她暗暗感应了一下纳戒里面的至尊法器——血珠,因为紫金山上那些顶级九阶武者的死亡,血珠的光芒明显要比以前更甚一层了。
“既然师姐心中已然有了定论,那又何必再来找师妹我求证呢?”
“我想来劝阻你。不要去做傻事。”
“……血珠,不是你应该触碰的。”
颜斐闻言,觉得好笑,对方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她开口回应道——
“师姐言重了。颜斐也只不过是想让【听云阁】,重现当年【摘星阁楼】的辉煌罢了。”
张氏闻言,长叹了一口气。
“【摘星阁楼】的殒没,自是因为其违反了三界规律。”
“……如今【听云阁】,也不过是夹缝中求生。师妹你这样所为,将【听云阁】未来的命运也全数赌上,是对【听云阁】的不负责。”
张氏的话语理智而冷静。
既有作为旁观者的清晰脉络,又有作为亲历者的感同身受。
只不过这些话语,落在颜斐的耳里却是格外让人生厌。
“呵,那也比师姐你为了一个男人而置【听云阁】于不顾的要好吧。”
颜斐轻嗤一声,语言反驳。
张氏一时间也是面色凝重,她无话可说。
思虑良久,张氏再道——
“既然说服不了你,那么,我们来为对方做一场相术吧。”
“占卜师永远也无法占卜自己的命运,但是,却可以互相为其他的占卜师来占卜。”
“好。”颜斐径直回答。
“……就用师父所教授我们的能力,来占卜这【听云阁】与我们各自的未来命运吧。”
话音落罢,颜斐打开一处暗格机关。
密门移动开启。
她们来到了一处听云阁内的巨型八卦阵中。
二人相对而立。
随后一同坐于八卦圆阵的两侧。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法咒,占卜师灵力涌动,流入法阵之中,顿时法阵光芒四起。
在灿烂光芒之中,颜斐一方率先停止手势。
她静静看着对方,思虑片刻,开口道——
“师姐,我看见了你的未来,你会高居于华丽宫闱之内,但你也会死于乡野田垄之间。”
颜斐言罢。
张氏这一边手势也是停止。
她睁眼,回应道:“师妹,我也看见了你的。”
“……你的血珠会成功的,但是你会死亡,死亡在血珠成功的那一刻。”
颜斐闻言,有一瞬愣住。
但也仅此一瞬罢了。
她们占卜师从不欺骗。
也就是说,对方不会骗自己。
“赌上一切,包括生命,让【听云阁】重现当年【摘星阁楼】的辉煌。”
“……这是师父乃至于历代【听云阁】阁主的毕生梦想。”
“……而如今,我颜斐作为【听云阁】第九代阁主,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颜斐心中已有定论。
师姐说她的血珠会成功的,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张氏也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试图劝阻对方行动的话语,如今反而成了对方全力以赴的动力。
……
金陵城。
时间流逝,距离镇北军启程离开金陵、返回北地,还有最后一日的时间。
严府。
严栋卧房。
凋栏古风。
严栋此时穿着一袭黑色修身便服,立于窗边。
他静静看着远处天际,那里是夕阳落下的地方,他彷若进入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甚至,就连严无鹭已经进入其身边数尺的距离之内,他也未有感觉到。
严无鹭走进,出声询问道——
“父王,您,是在思虑北地与镇北军的未来吗?”
严栋闻言,回过神来。
他看向严无鹭,轻轻一笑,“原来,是鹭儿啊。”
“……看来为父真的老了,竟然都已经发觉不了鹭儿的靠近。”
严栋说话间轻笑依旧,他的话语,带有一丝自嘲意味。
严无鹭也是随之一笑,开口安慰道——
“如今,孩儿也算是九阶武者大圆满之境界,虽然比不上父王您,但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武道强者了。”
“……况且,紫金山大战,父王您还有内伤未愈,神识难免会有影响。”
严无鹭说着,他不大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感觉严栋最近总会有些偶尔失神。
他转而一改话锋,轻松开口继续道:“父王不会只是单纯在看夕阳落日吧?”
“……但不得不说,如此美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严无鹭说话间来到了严栋身边,与其并肩立于窗边。
在严无鹭的印象里面,父王严栋一直都比自己高大不少……
但直到现在,严无鹭才发觉,严栋其实与自己是差不多高的。
以往若不是镇北王的蟒袍过于宽大华丽的话,严栋也并不会比严无鹭真的壮实多少。
甚至严无鹭感觉父王如今的身形有些微微句偻。
他甚至可以看见父王发髻之中的稀疏白发。
严无鹭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感伤——原来父王真的老了。
但是下一瞬间,严无鹭便是反应了过来。
并不是父王老了,而是自己长大了。
……
“是啊。”
严栋接过严无鹭的话头,脸上的澹笑转为微笑。
他伸出右手,让一丝夕阳余晖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彷若这样就能够抓住那一缕即将逝去的阳光一样。
“……当年,我与你娘亲,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坐在高山悬崖之上,看那日出日落。”
“……你娘亲说过,她死后,想要成为一只追逐夕阳的羽鸟。”
严无鹭闻言,微微点首,静静回应道:“原来是这样。”
他也是看着那夕阳落去的地方,觉得那里,无比美丽。
隐约间似乎真有飞鸟翱翔。
……
“父王所受内伤,虽然严重,但目前看来,并不致命,父王多多休息,有孩儿与姚迎然一同调理,将养一段时日后便可痊愈。”
“……只是这段时间,父王切记不可再动用内力,也不可过于劳累。”
严无鹭对严栋提醒道。
在严栋的点首回应之下,严无鹭也是行礼告退,不再打扰父王静养。
退出卧房。
走到里院。
在院落大门处,严无鹭突然止步。
他的脸色微微变得严肃,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出来。”
尔后,从院落围墙的阴影处,一袭暗卫制服的密探长凌志,悄然出现。
“密探长凌志,参见世子殿下。”
凌志几步上前,对严无鹭躬身行礼,随后继续道——
“世子殿下如今果然已非常人,连凌志,也是隐藏不了气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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