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碎的气球与做不会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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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倩回来之后，不让乔卫东留下，乔卫东便要离开，跟方圆告别：“方圆，我走了，咱们就明天那个誓师大会见。”

宋倩皱眉，将乔卫东扯到英子卧室，严厉质问他凭什么去明天的誓师大会。

乔卫东认为，身为乔英子的爸爸，当然有资格出现在孩子的高考誓师大会上。

宋倩心中委屈与愤怒，一个离婚的女人，工作赚钱养家是她，照顾女儿是她，将女儿养育得极为优秀是她，生活里纷至沓来的艰辛滋味，宋倩一人彻夜独尝。

而你乔卫东离婚后，却流连花丛，潇洒自在，未免太不公道。

她性格强硬，压下心中委屈，严厉质问他，既然是孩子的爸爸，在这六年，哪给过孩子一点帮助？

乔卫东知道自己对不起宋倩，他说道：“我想，如果我出现在她的誓师大会上，英子会很开心。”

绝杀。

与丈夫离婚之后，乔英子已经成为宋倩的生命所系。

油炸食品、火锅、辣椒、游戏乃至天文、乐高，宋倩将任何妨害乔英子身体与学业的东西，都视为寇仇。不管乔英子是否反感，她武断的阻止乔英子接近这些东西。

同时，宋倩愿意为乔英子付出一切，这个单身母亲愿为女儿付出一切。

两人坐在乔英子的卧室里，沉默良久。

乔卫东开口：“你同意了？”

宋倩无力的叹了口气，为了乔英子，她不得不忍受这个背叛家庭的男人：“英子知道你去，难道我要拦着吗？”

“再见，明天见。”

乔卫东在前妻面前说不出什么俏皮话，他羞愧得脸要烧起来，他只想快点从这个密闭的房间逃走。

乔卫东走后，宋倩乔英子与方圆一家吃了晚饭。

虽然爸爸走了，乔英子有些伤心，宋倩看在眼里，却暗叹一声，如果让乔卫东留下吃饭，那把她当什么了？

......

天黑了，乔英子他们吃得宾主尽欢，一墙之隔的陆佰头疼欲裂。

“太难了！一元二次方程是怎么解的，我忘干净了！”

一元二次方程，初中就已经讲过，它在高中的圆锥曲线单元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是解圆锥曲线的基本功。

然而，陆佰抛弃数学有五年之久，他忘得干干净净。

在《高中数学基础知识手册》上，对于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有两种，一种是因式分解，一种是配方法。

配方法是通解，而因式分解，虽然简便，却有使用条件，需要方程的常数项能够进行因式分解，难以普遍使用。

陆佰通过书上的例题，很快回忆起因式分解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方法。

可到了配方法的时候，陆佰卡主了。

他依稀记得，在八九年前，初中老师曾在黑板上推导过一遍一元二次方程的公式。

“通过凑完全平方解方程。”

陆佰沉思，看了几遍书上的推导，他合上书，在草稿纸上写字：

1.ax2+bx+c=0

然后写完全平方的公式：

2.(x+y)2=x2+2xy+y2

要把1式构造成2式。

一盏台灯之下，陆佰拿着笔，一点一点，重建数学体系.....

......

春风中学的操场，家长们坐满观众席，学生们站在草地上。

黄芷陶作为学生代表，站在演讲台上：“我代表2017级全体同学宣誓，向这场战役，誓师宣誓！”

她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在操场上，回响、回响。

是否所有高中演讲人的声音都一样？陆佰在队列里，百无聊赖的想道，从初中到高中，六年，六年里，每周升旗都有学生演讲，学生周周换，然而她们的语调却全都相同，偶尔有他认识的同学上了台，平时的大胆泼辣全变成刻板的腔调了。

没想到，即使是在这里，也免不了那种充满了廉价激情的语气。

从学生代表，到季胜利，到校长，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队伍终于快要解散。

最后，英俊的潘老师拿着话筒说道：“将高考的心愿写在气球上，一起放飞希望和梦想，请家长学生们以家庭为单位，各领取一个气球，请排队领取。”

乔英子用马克笔在气球上写：SA。

“这是什么东西？”宋倩走过来问道。

乔英子撅撅嘴：“这是我的梦想，不是东西。”

乔卫东说道：“SA，中国国家航天局嘛！”

乔英子听到爸爸知道它的含义，有种被理解的幸福，开心的说道：“对对，里面都是院士和大科学家，我太向往那里了！”

乔卫东得意：“我知道，最近的嫦娥4号......”

聪明的乔卫东抓住了女儿的兴趣，两人围着航天这个共同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宋倩站在中间，抱着写有女儿梦想的气球，却想一个局外人。

理智上，这只是女儿和父亲的一次交流。但宋倩不能抑制的产生排斥情绪，她不能让乔卫东夺走女儿，哪怕是一分钟，她都感到恐惧和心慌。作为单身妈妈，乔英子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是她的生命所系，她不能承受任何乔英子被夺走的风险。

于是，宋倩强行打断父女聊天，说道：“高考之际，应该写心愿，爱好什么的，先放一边，来，我给你写。”

宋倩从说话，到写字，一直注视着气球。

也许，她清楚，这不会让女儿开心，但这个可怜的女人，宁愿女儿埋怨她，也不愿看女儿在一边和爸爸聊的火热。

“你看，这多好啊。”宋倩举起气球笑着说道。

粉色的气球上写着：清华北大取其一。

女儿果然不高兴了，但宋倩必须挂着微笑，像没看见一样。

女儿的不开心，前妻的微笑，气氛从融洽到索然，乔卫东全看到了。

他夺过气球，打着笑说道：“那我也来写，我也写一个。”

“祝英子考上航天专业！”

乔英子又笑了出来，这是真心的微笑，宋倩没看错。

“那再添一句，高考超过七百分，英子，你来写。”

“不，我不写，哪有写分数的啊。”

“可是，不超过七百分，怎么上清华北大呢，那不就是你的愿望么！”

“那是您的愿望，不！我不写！”

乔卫东：“别闹了，宋倩，孩子不想写，就别写了！”

腾的，宋倩的火又上来了！

“你别多管闲事！”

三人动作逐渐激烈。

“啪！”

写着梦想的气球破了，破成一片片胶皮掉在地上。

三人顿住。

本就怏然不乐的乔英子，被妈妈逼迫得难受，又看到梦想破碎，她觉得万般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一下红了，她带着哭腔对妈妈说道：“您自己写吧！”

乔英子转身跑了。

......

乔英子跑了，却不知道跑去哪里，她只想离开宋倩，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高考越来越近，妈妈越来越让她感到窒息了。

乔英子跑进了教学楼，一层一层往上爬，她要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在那里，她才能感到自由。

刚到天台，她看到一只漂着的蓝色气球，顺着气球向下看，一个男孩背对着她，抱膝蹲坐在地上，气球的线就拽在他手里。

“不！不！这道题我不会做！”那男孩忽然仰天，痛苦的呻吟。

乔英子听出来了，这是陆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