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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兵!”
站在一旁的白胖子张祺,已经提前看到了隐藏的危机,也先是瓦刺部绝对的精神领袖,他亮起大纛旗就如同夜晚里面的一盏明灯,能用最快的时间聚集瓦刺兵马。
别看也先身边人马不多的样子,事实上这时候能守卫在他身边的,绝对是瓦刺最为精锐的部族亲卫军。
张祺等人算是跟瓦刺亲卫交手过好几次,基本上没讨得任何便宜,辽东军袭营后同样无法保持缜密的阵型,双方要是此刻交手的话,参与战斗的兵马其实相差无几。
同等数量下的辽东军能破开瓦刺亲卫的防守阵型吗?
哪怕骄狂十足的李达跟张祺等人,都无法给出坚定的答桉。更别说除了这数千列队整齐的瓦刺亲卫,外围还有着更多的瓦刺部族兵马,一旦陷入纠缠鏖战,迎接自己等人的将是全军覆没!
伴随着辽东军两位指挥官下令,很快嘹亮的铜锣声音响彻战场,并且旗手也开始挥舞起撤退的号旗。
相比较游牧民族的散漫,辽东军这些年在李达的统帅下,早就做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哪怕有许多将士看着不远处也先的纛旗心有不甘,依旧第一时间调转马头,往着瓦刺营地外围退去。
“大汗,明军撤了!”
辽东军撤退的动向,赛刊王看到后立马禀告给了也先,神情上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这一幕看在也先眼中,他的脸色瞬间严厉了起来,朝着赛刊王呵斥道:“本汗都不怕,你难道害怕一群南蛮的进攻吗?”
突然的呵斥,让赛刊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赶忙解释道:“大汗,我没有害怕南蛮子,只是……”
还没有等赛刊王把话说完,也先就打断道:“赛刊王,你立马率领麾下万户军追击明军,蒙古人的草原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完这句话后,也先把目光望向正在不断朝着自己方向汇集瓦刺战兵,用着豪横语气咆孝道:“辽东军趁我们不备偷袭,杀害了草原的儿郎,部族的勇士,你们说应该怎么做!”
“杀光这群两脚羊!”
一名瓦刺亲卫将领,瞬间给出了也先想要的答桉。
土木堡一战让蒙古人打出了当初成吉思汗征服中原的信心,恢复了他们以往的骄傲跟荣光,彻底摆脱了捕鱼儿海一战数十年来被明军压着打的屈辱。
今日也先登基为汗,亦或者说拿到了大元的传国玉玺,他自然有着成为中原皇帝的野心。如果明军深入科尔沁草原数百里,肆意杀戮瓦刺部的战士,并且还来去自由的话。
那么等着蒙古诸部会盟召开,向天下宣布自己成为草原新的大汗,又有谁会当回事?
让这群辽东军有来无回,不仅仅关乎着瓦刺跟也先的颜面,还关系着蒙古跟大明的博弈走向,以及游牧民族在土木堡一战后的心理优势。
草原是蒙古人的草原,不容大明放肆!
“那就挥舞起你们的马刀杀光他们,用明军的鲜血祭奠逝去的长生天子孙!”
“长生天!”
瓦刺部兵马本就带着剿灭鞑靼部胜利威势,只不过被辽东军的突然袭击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远远没有真正战败的那种士气低迷。
相反他们战意高扬,迫不及待想要追杀撤退的辽东军,来洗刷刚才慌乱的耻辱!
伴随着蒙古骑兵一声声怒吼,紧接着便是万马奔腾的场景出现,赛刊王率领着数万整顿好队形的瓦刺战兵,踏着漫天的尘土追击在辽东军的身后,有着一种不死不休的决心。
望着身后瓦刺部如此快速的组织起追兵,吴荣此刻不得不佩服李达下令撤兵的远见,只能说这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平常看着大大咧咧,战场上就心思缜密无比。
要是撤兵再晚上一刻钟,辽东军这一万人马就得被留在鞑靼大营之中。
双方大军在草原上演着追击到戏码,京师这边的“粮战”已经逐渐显现出了胜负迹象,会昌伯孙忠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收购,都收购不完成国公府名下粮铺的米粮,仿佛如同一个无底洞般。
并且就在这个时候,朝廷还传来了一个让孙忠不敢置信的消息。那就是通过阁部廷议,从京师跟通州粮仓调拨出一百五十万石存粮,其中一百万石送往包括辽东在内的九边,用来激励将士们血战,以及为可能发生的瓦刺大规模侵扰做准备。
另外五十万石,发放给粮荒严重的州府,正式搭建粥棚赈灾济民!
这个消息的出现,彻底粉碎了会昌伯孙忠等人的底气,要知道他们包括前期囤积北方米粮在内,已经足足拿出来三百万两纹银,几乎是搬空了整个家底。
结果现实却告诉他们,沉忆辰连京师跟通州仓里面军粮都没动,单单凭借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粮食,就立于不败之地。
现实太过于震惊跟残酷,甚至是突破了会昌伯孙忠等人认知的极限,这时候他们才缓过神来,去动用关系跟人脉调查沉忆辰米粮的来源,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盲目自大,认为在这一场粮战中稳操胜券。
当调查的结果传来,得知沉忆辰依托着海船舰队,源源不断从南方收购米粮后,会昌伯孙忠等人直接是懵圈了。下西洋舰队摧毁了几十年,他们对于那段曾经波澜壮阔的航海记忆,早就已经变得模湖消逝。
直到这一刻,沉忆辰的举动激活了他们尘封的记忆,永乐帝时期那遮天蔽日的船帆,那从万国藩邦带来的各种稀奇朝贡品,那支能装载数万兵马持续航行数载的超级舰队。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复现在这个世间!
会昌伯府大厅内,成山候王通、兴安候徐亨再次聚集在一起,只是这次他们的脸色异常难看,丝毫没有之前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我们大意了,当初沉忆辰无召领军进京,就应该多多注意他乘坐的海船舰队,谁能想到是大明宝船!”
成安候王通满脸的痛心疾首,其实沉忆辰掌控一支船队的消息,朝廷上下人尽皆知。
可是知道有这支舰队的存在,与清楚这支舰队的具体规模,那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码事情。大明宝船是当初明英宗朱祁镇密旨督造的,无论是朝廷阁部还是地方州府,为了避免群臣的反对通通属于封锁消息。
沉忆辰几万福建人马赴京,朝中大臣们基本上都下意识认为,他是征召了福建水师跟沿岸州府官船,用大力出奇迹的方式硬塞把人给带到了大沽海防口。
丝毫没有意识到,沉忆辰掌控着一支真正的海船舰队。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朝廷开仓赈灾济民的消息传出来后,再加上沉忆辰源源不断的放粮。京师粮价已经从二两一石,半天时间降到了一两五钱,按这速度下去,估摸着到了晚上能下降到一两!”
工部尚书陈恭心痛不已的说出这句话,这群勋戚大臣里面别看他身份官衔不高,投的钱却是做多的。毕竟工部是六部里面,最好捞油水的衙门之一,重建九边烽燧堡垒拨款里面过一遍手,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众人投入的三百万两白银中,陈恭一人便占据了三分之一,连会昌伯孙忠这种超级老牌勋戚,都只是投了八十万两,相比较还差了二十万两。
结果投的越多亏的越多,粮价要真是被打压下去,能收回十分之一的成本就不错了。
“大司空所言甚是,我们囤积的两百多万石米粮中,仅有前期几十万石是按照平价收购,后续接近两百万石从沉忆辰手中收购,价格从一两五钱到二两不等。”
“按照这种粮价速度下跌,很快就能跌回涨价前的二钱五一石,这起码要亏两百多万两啊!”
都御使王文很快就算出这笔账来,他这次投了几十万两,也算是全副身家压了上去。
别看他执掌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是靠着抱王振大腿上位,之前贪墨的银钱大多数孝敬了出去,留存在自己手中的并不多。
这几十万两银子要是没了,王文都不敢想象未来致仕回乡该怎么活!
“是啊,还有米粮这东西不好存储,开春潮湿很容易发霉变坏。就算没坏过了段时日新粮上市,这也就成了折价的陈粮,恐怕会跌到几十万两银子都不值!”
“会昌伯,此事您老还得想想办法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让年过八旬的会昌伯孙忠,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缓了许久,他才平复情绪开口道:“既然对沉忆辰软的不行,想要挽回损失那就只能来硬的。封了成国公府名下粮铺,并且把仓储里面余粮以囤积居奇的罪名充公。”
换作寻常时刻,会昌伯孙忠绝对不会为了银钱,去得罪夺爵的成国公朱勇以及朝廷新贵沉忆辰。但如今太上皇从漠北归来,京师二帝相争的场景已成定局,并且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沉忆辰代表的成国公府一脉,注定要站在新君朱祁玉那边,同样身为太上皇朱祁镇外公的会昌伯孙忠,立场站队没有选择的余地。
明宣德六年,因持续干旱导致漕运不畅,京仓粮食近空,就出现过一次粮商囤积米粮高价出售的先例。那时候大明处于巅峰上升期,政治相对比较清明,五城兵马司第一时间出动查捕。
并且依照《大明会典》,“凡令客商以金银交易,及藏匿货物高增价值者皆罚钞,”以及“相惑而乱取利者,笞四十”等等规章,对于囤积居奇跟哄抬物价的商贾严惩。
按照强搬教条的方式,成国公府名下粮铺出售的米粮高达二两一石,远远超乎了正常粮价水平。先不管卖给了谁,最终目的又是如何,沉忆辰事实上触犯了哄抬物价的律令,就相当于给了会昌伯孙忠把柄。
现在想要挽回数百万辆纹银的损失,就只能抢先一步倒打一耙!
听到会昌伯孙忠准备来硬的,在场众人脸色均是大变,瞬间没人敢接话。毕竟成国公朱勇余威仍在,沉忆辰这货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现在没有了孙太后的垂帘听政,真把事情闹大了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望着众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会昌伯孙忠冷哼一声道:“老朽反正油尽灯枯,钱财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相反诸位很多正值壮年,难道能割舍锦衣玉食的生活?”
“亦或者说明目张胆的贪墨,被政敌抓住把柄一封弹劾告老还乡?”
“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说法,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满盘皆输,就看尔等自己选择了。”
说罢,会昌伯孙忠闭目养神起来,他确实对于金钱上的损失不怎么在意。毕竟只要自己女儿还是当朝皇太后一日,钱财这种东西就会源源不断的涌来,根本就花不完。
相反如果能借此时机,把成山候王通,兴安候徐亨,工部尚书陈恭等一众勋戚大臣,迫使他们站在沉忆辰的对立面,那么当真正的大变来临之际,太上皇在朝中又多了几分助力。
“粮战”对于寻常想要分杯羹的勋戚大臣而言,仅是一笔生意。可对于会昌伯孙忠而言,却是一场更大的谋划跟豪赌,赌桌上下定离手,没有输一半的道理。
面对会昌伯孙忠的怂恿,铁杆盟友并且损失颇大的成安候王通,第一个表示赞同道:“吾等仅仅是收购囤积,还并未获利违法,相反沉忆辰却高价售粮,于国法所不容。”
“会昌伯言之有理,可调动五城兵马司前去查封成国公府名下粮铺,没有了爵位在身,朱勇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罢了!”
有了成安候王通的赞同,工部尚书陈恭也是咬牙道:“此事可由都察院提案授权,再由成安候率领五城兵马司前去查捕,过程合理合法就算告到陛下那里,沉忆辰也占不到一分便宜!”
“此事可行,本侯觉得就依大司空所言。并且为了以防万一,会昌伯最好再入宫一趟,去给太后耳旁吹吹风!”
兴安候徐亨也是表明态度,他觉得此事在法理上是站的住脚,沉忆辰再怎么年少轻狂,难道还能在朝中只手遮天不成?
面对众人的话语,唯独都御使王文脸色凝重,当年权倾朝野的王振都没能整死这小子,靠着自己等人真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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