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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楼一走,李吹笛便坐不住了。他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金宥宝的影子。
乘人不备,从小门溜进了后院。
刚进后院,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李大侠,别来无恙。”
李吹笛吓了一跳,只好作揖道:“在下唐突了。”
“无妨,请进吧。”
李吹笛顺着声音往里走,后院的正厅里正坐着几个人,吴照峰的姐姐吴照壁,王右旗,还有他找的金宥宝。
其他人他皆不认识,想来应该是家族中人。刚才说话的人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个。
金宥宝见他来了,站起了身,待李吹笛走近些,上前道:“这位是我的义父,李吹笛李大侠。”
待李吹笛坐下,王右旗轻声道:“吴照峰吴大侠的尸体不见了。”
李吹笛吓了一大跳。其他人皆沉默不语,看来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吴大侠是不是没有,是不是还活着?”李吹笛问道。
也许是吴照壁照顾客人已经无力说话,看上去疲惫不支。
王右旗道:“他确已离世。”
李吹笛此时才看清王右旗的脸,脸色极差,面部有些虚肿,看来也是过度伤心所致。
一个中年人叹道,“舍弟确已去世,想来是多年日夜操劳,积劳成疾,骤然离世。”
能看出来,这位中年人也伤心欲绝,脸色极差,眼睛浮肿。
看来这几个人都是吴照壁的至亲好友,或者家人了。
除了金宥宝的神色稍微好些,其他人的脸上都是过度伤悲留下的倦容。
吴照壁去世了,谁会带走他的尸体?
为何要将金宥宝留下来?
这是李吹笛的疑问。却只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
“右旗大侠没有察觉?”
“昨晚我刚好送照壁回房,商量点事情。几位江湖朋友,也被府中管家安排回客栈歇息。”
“吴大侠可还有,还有子嗣?”李吹笛思虑再三还是问道。
吴照壁微微叹息一声,“弟弟尚有一子,今年也是弱冠之年,奈何常年不愿见人。”
“满禾兄比我年龄稍长,幼时曾与我相识。所以今日吴家姑姑特意将我留下来……”金宥宝轻声对李吹笛道。
原来如此。金宥宝留下来是因为他是吴家少爷的朋友。
李吹笛和王右旗对望了一眼。
王右旗问道:“昨晚可见到少爷来过?”
伤心的中年人愣了一下道:“昨夜我值守,并未见到少爷。不过我在亥时似乎打了个盹。问了值夜的管家,似乎也在那时打了个盹。醒来就发现弟弟的棺盖被打开过……”
府里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只有吴照峰的尸体不见了。
谁会在这样的时候偷走尸体?
李吹笛点点头,道:“吴大侠可还有至亲的夫人,友人?”
吴照壁叹息一声,道:“弟弟他少年时性情,性情桀骜,曾有一位夫人,后来离他而去。若还有至亲的友人,怕也就只有右旗了。”
“夫人现在何处?”
“他的夫人苗氏,远在百里之外,怕还不知道他离世的消息。”
“可否到灵堂看看?”李吹笛问道。
“可以。”吴照壁试图起身。
王右旗扶住她,道:“我陪李大侠去吧。”
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去了最合适。
金宥宝也起身随着一起到了灵堂。
李吹笛仔细查看了灵堂的入口和出口,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
问了昨晚守灵的仆人和家族的晚辈,他们似乎都是在亥时的时候打了个盹。
两人正待看棺盖的时候,门外传来吱吱的车子声。
一位全身玄色衣衫的女子坐在车中,身后是一个白色衣衫的少女,低着头,推着车子缓缓走来。
吴宅竟没有人拦着她们。
车中玄色衣衫的女子面容倦怠,脸色苍白。
推车的少女虽不抬头,却偷偷地看着灵堂,看了又看。
一个稍长的管家向车子走去,神情甚是欣喜,道:“夫人回来了。”
车中女子闭了闭眼睛,道:“给我把衣服换了。”
管家落下泪来,道:“衣服给夫人备着了。”
李吹笛看了看王右旗,见他脸色惨白,却什么也没说。
李吹笛心里明白,这位坐着轮椅的妇人,怕是吴照峰离家出走的夫人。
此时吴照壁从灵堂后面走来,竟失声恸哭,踉跄过来,一把抱住轮椅上的妇人,哭道:“我们吴家对不起你……”
一时间两位女子恸哭失声,肝肠寸断。
灵堂内的后辈、远房一时间也是哭声一片。
李吹笛和王右旗只默默地往后站了站。
良久,吴照壁和轮椅中女子停住了哭泣。
吴照壁惊问道:“你的这条腿……”
坐在轮椅中的苗氏道:“这条腿是照峰打断了,这条,是我娘打断了,她怕我再偷跑回来丢了性命。”
说话语气极为平静。
李吹笛听了吃了一大惊。
吴照峰竟曾打断过夫人苗氏的腿!
吴照壁一把将苗氏抱住。苗氏摸了摸吴照壁的头,半晌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李吹笛赫然看到吴照壁的发际间有愈合的伤痕。
莫不是她的伤也是吴照峰所为?
苗氏指着身后的少女道:“姐姐,你看看她长得像谁。”
吴照壁抬眼一看,一把将白衣少女抱住,嚎啕大哭,声音已经喑哑几欲无声,却说不出的撕心裂肺。
“照峰,你造的什么孽啊!我们老吴家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样的妖孽,总是打老婆,总是发疯,你死了也不知道,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天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少女回头看向苗氏,一撇嘴也哭了起来。
吴照壁方才哭诉的声音压抑痛楚,李吹笛却听得清清楚楚。
应该是这样的,吴照峰年轻时打老婆,失手就能将她打死。所以苗氏的母亲才将苗氏带回去,还打断了另一条腿。
因为怕她偷偷再回到吴家,被吴照峰失手打死。
此时的王右旗一脸忧戚,盯着地上哭泣的三人。
江湖上善良,正直,能照拂半个武林的吴照峰怎么可能是这样?
一个人要真正了解另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
也许王右旗是真正了解吴照峰的吧?
也许吴照峰冲动动手,也是一种难以克制的病,他一定是爱苗氏的吧。
不然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不续弦。
总之李吹笛此时有些思绪万千。
也许这么多年,江湖人从未见过吴照峰,因为他不愿意见人,他怕冲突之下忍不住自己火气,又要动手伤人。
苗氏穿上了丧服,少女也穿上了丧服。
“满儿呢?”苗氏问道。
“住在别院里。”吴照壁道,“我身边这两位是照峰生前好友,王右旗王大侠,李吹笛李大侠。”
苗氏坐在车里,却深深一揖。“多谢二位照拂。照峰为人宽厚,奈何性子不可自控,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苗氏给二位赔罪了。”
说话落落大方,仍以当家主母身份待客。
二人急忙回礼。
李吹笛一回头,发现金宥宝早已经不见了。心里顿时慌了,急忙从后门出了灵堂。
“小哥,你见到金家少爷没有?”李吹笛进了后院,找个家仆问道。
问了几个,终于一人道:“说的是宝少爷吗?他哭着去满少爷的别院了。”
李吹笛慌张中打听别院的位置。此时天有些阴沉。
别院就在吴宅的后面,隔着一小座花园。后面连着一小座山。
李吹笛无心看花园里的景致,很快飞奔至别院。
别院是竹篱笆院门,里面的一处楼阁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根本没有金宥宝的影子。
李吹笛情急之下叫了声:“宝儿。”
突然间竹篱里飞来一只木剑,急速袭来。
李吹笛一惊,闪身躲过,又觉四面有暗器袭来的声音,腰间的剑已出鞘。迅速舞动击落四面飞来的木剑。
很快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抬手似乎扔了一块石头进了院门。
木剑迅速消失。
是王右旗,他很快到了李吹笛的面前道:“这里的暗器是寻声而至,要小心。”
“宝儿……”
“不会有事,金公子是满少爷的好友,不会有事。”
王右旗又强调了一次,不会有事。
“满少爷他为何不肯见人?”
王右旗苦笑了,道:“满少爷少时聪明过人,可是就有一个不能见人的毛病。他住的别院布满了机关暗器,轻易没人敢靠近。”
“那宝儿……”李吹笛有些慌了。
“金公子是满少爷的朋友。照峰曾和我说过,他们幼时熟识,金公子和满少爷至今仍经常通信。”
虽然嘴上说着你莫要担心,可是自己却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准备进去。
此时早已经有管家带着经常侍奉满少爷的妇人跑了过来。
王右旗此时看上去比李吹笛都着急,轻声问道,“怎么进去?”
妇人像个哑巴一般,看也不看众人,径直进了院子。
李吹笛赶紧跟上,王右旗也紧跟在身后。
可是妇人只是走到院子的厢房内,从厢房的一处暗窗内取出一个盖着的篮子,收整了一下就想出去。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轻轻的声音,是金宥宝的声音:“爹,你到门口的那株银杏树下站着,让满儿哥哥看看你。”
王右旗朝李吹笛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点点头。
此时若是出声,怕是又要招来暗器。
李吹笛迅速到院子的银杏树下站着,左看右看,心里稍微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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