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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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徒弟周允直到晌午的时候才露面，草草扒了两口饭菜之后便又向王郎中要钱，王郎中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只是训了他两声。

周允把饭碗往桌上一摔，便又回屋去了，王郎中面子上抹不过去，也跟着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了争吵之声。

随着大徒弟李道慈去劝架，饭桌上便只剩下林间与沈听清二人。

林间与沈听清对视一眼，这二徒弟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像是个被惯坏的孩子。

沈听清说：“我倒是有一个猜想，既然不像是灾厄所为，你看有没有可能……”

他往房间里努了努嘴。

“前些日子的怪声都是这院子里发出的，倘若是外人，又怎么能轻易进这里？除非来个里应外合。”

“你是说他是为了钱？”林间点了点头，“这倒也说的通。”

“现在的问题就是，咱们这只是猜测，根本没证据。”沈听清说。

林间笑了笑：“我倒是有个办法。”

过了一会儿，王郎中带着两个徒弟回来了，或许是因为刚解决过家务事的原因，氛围有些尴尬。

林间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我与师弟已经商量过，这几日晚上就留在医馆这里，等事情解决了再做其他打算。”

王郎中面露喜色：“这自然是最好不过，有两位小道长在，老朽就安心了，不知二位准备如何对付那恶鬼？”

林间敲了敲桌子说道：“此事简单，先等我师弟使出一手雷公召来，电得那恶鬼动弹不得，再由我用降魔棍法打他个魂飞魄散。”

他沉吟了片刻，“不过，此事还需要他人协助把这恶鬼引出来……”

王郎中忙不迭说道：“如何协助，只要能除了这恶鬼，即便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林间摆了摆手：“王郎中你年岁大了，阳气不比少年，我看你的二位徒弟就很适合，尤其是这二徒弟，正当青春年华，最好不过，不妨让他这几日夜里别睡了，站几天岗再说。”

沈听清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林间的用意，朝他挤了挤眼睛，心想，这一招用得妙啊。

如果不是周允在装神弄鬼，那便可以摆脱他的罪名，如果是他在瞎搞，那这几天便自然会露出破绽。

周允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为什么让我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林间笑了笑：“不是我不去，我怕我去了，那恶鬼就不来了啊。”

周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又将目光转向沈听清。

沈听清立刻唉声叹气：“不瞒周兄，我从小身子骨弱，一般人有三魂七魄，我只有二魂五魄，所以师父才给我起了个道号叫三无，像我这种人，鬼都不会理的。”

林间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

神特么的二魂五魄。

这时候，王郎中开口说道：“自然是不能让两位道长去的，依我看，就让……我的大徒弟李道慈去吧。”

林间：“……”

沈听清：“……”

李道慈：“……”

王郎中看了一眼李道慈：“师父年纪大了，你师弟又疏于锻炼，身子骨弱，你要多替师父着想啊。”

李道慈沉默了一下，挠了挠头，温厚地笑了笑，闷声说了一句：“好。”

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啊。

人家自己都达成了协议，林间与沈听清也不好再说什么，也罢，李道慈就李道慈吧，若是真有恶鬼，提前解决了便是，若是人为，至少这几天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出林间所料，当天晚上果然风平浪静。

院子里站了个身材高大的李道慈，屋里还有两个小道，是人是鬼都不敢造次。

王郎中这么多天终于得了这么个良夜，呼声打得震天响，林间和沈听清都是连小憩都做不到，李道慈更是尽职尽责地在院子里站了一晚上。

林间早上看他有点神色恍惚，好像还染上了风寒。

这一晚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道慈这一病倒，当诱饵的工作便落到了周允的肩头，有了自己的大师兄珠玉在前，他自然是不好推脱，只是长了些教训，拿了把躺椅，抱了一床棉被，又沏了壶热茶在外头。

林间和沈听清看到他这副架势，心里想着今晚多半又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到了半夜，沈听清回镇上府上睡觉了，林间依旧待在医馆。

白天他俩又出去寻找关于桃花钱的线索，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而是从一家古玩店老板那里得知，曾经有人拿着桃花形状的铜钱来问过价，不过老板也估不出来年份，只当是仿造的工艺品。

那人走了，之后就没了下文。

两天一夜没怎么合过眼了，林间很快就进入了假寐的状态。

到了半夜，一声惨叫突然划破了夜的寂静。

林间骤然惊醒，从里屋里跑了出来。

周允头歪斜着，嘴巴里嗬嗬涌着白沫子，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院墙的一角，“杀人了，杀人了……”

然后就头歪了过去。

“死了？”

林间伸手去探周允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他往周允指的地方一看，那里果然面朝下趴着一个人，背上有一道刀伤，林间将他翻了过来，眼神骤然一凝。

那人赫然是白日里来医馆闹事中的一个。

果然是人祸而非天灾。

他蹲下身子，眼神定格到那里的一个脚印。

这时候，他背后突然传来了李道慈的声音。

“小道长，可有发现？”

“这脚印……”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刀光划破了夜色，冲着林间的脖子斩去。

风声刚一入耳，林间便下意识地往边上避了避，刀锋错过了要害，砍在肩膀上，在那里留下了一道寸余的伤口。

李道慈的攻击还未停止，又是一刀刺来，但此刻林间已经有了准备，一个翻滚避开，站了起来。

这时候，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楚了李道慈的模样。

他的面目扭曲着，肌肉不住的颤动，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怎么会是你？”林间捂住肩膀上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涌了出来。

“快走开。”李道慈的双目赤红，头上青筋暴露，“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但没过几秒，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小道长，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李道慈拿着刀指向林间，脸上哪有白天半点温厚的模样，“为何这般惊讶呢，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李道慈的目光转向屋内，“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原来王郎中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躲在门扉后面没出来。

李道慈的脸上挣扎的神色彻底消失，在转化为平静之后，又挂上了巨大的喜悦。

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羊头的虚影。

与此同时，林间的胸针也渐渐亮起了红光。

李道慈的身上，有灾厄的气息。

桃源镇镇史有云：“有小妖名为诹昉，羊头狗身，知人心，善附身，凡恨念、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痴念，此般种种，七情六欲，皆为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