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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他说破了,冯有贵马上就上前一步,堵住他的嘴:“我们当初可是有言在先的,不要多说了,另一个是我妹妹的朋友,也是我的学妹。虽然不能干活,但是普通话特别好,当广播员呱呱叫,等上一道工序货来了,我妹妹帮我干活,她给我们读报纸,念社论,还会唱歌,唱得特别好,给我们鼓劲好不好?”
“好——”四周一片掌声。
在“来一个”哄笑声中,也有一片议论:
“车间主任的学妹?到这里来干什么?”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手坏了?真是可惜。”
“和小冯什么关系啊?”
这些声音传到童真真的耳朵里,觉得没地方站了。她从小就住在学校里,可算是在象牙塔里长大,见到的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哪怕在外面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学校里也斯文多了,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工人,什么探究的眼光都有,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本来只想把冯有珍哥哥喊出来,带她们找个工人家属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出来这么大一帮子人,嘻嘻哈哈的,说说笑笑的,居然唱起来了,跳起来了,真放得开。
她觉得很新鲜,自己的户口就挂着这个地方,有多少人知道?起码,厂长是知道的,知道她以什么名义挂在厂里。听到那些议论声,担心被人知道,马上就想打退堂鼓,悄悄拉了朋友一把,想到厂门口去等人。
冯有贵大嗓门说话了:“我刚才说你没听到吧,她是我的校友,是我妹妹的朋友。在学校,可是头名状元啊,品学兼优的学生。下放以后,为了救贫下中农的孩子,她用自己的胳膊,挡住檩条掉下来,受了重伤,是见义勇为的英雄。难得的是,她还多才多艺,普通话说得好,歌也唱得好,所以,来我们这里搞宣传太合适不过了。”
厂长在边上点头:“小童,现在没事,你就给我们读读社论,唱唱歌,鼓鼓劲,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啊。”
根本不是来工厂干活的好不好?一下交给她好大的任务!她有点不知所措。
边上马上就有人说来一个来一个。桃阿妹专门点戏:“你们两个,要来个男女二重唱。”
还是冯有贵来解围,说:“等一会儿,广播一下,大家都听得见,上道工序的货来了,大家进车间干活吧。”
大家一窝蜂进车间,桃阿妹迟迟落在后面,冯有贵冲她吼了一嗓子:“我的统计员,现在也打突击去,我妹妹就跟你当助手,可要带好这个徒弟哦。”
阿妹的那张桃儿脸阴晴不定,别有深意,看着这个吊胳膊的姑娘,突然拉了冯有珍一把:“小姑子,跟你嫂子下车间去。”
童真真看出来了,这个姑娘在追求冯有贵呢,而且大言不惭,似乎已经嫁给他一样,以为我是她的情敌吗?好笑。没有进车间,但是跟着到了车间大门口,眼前红光闪闪,视觉最显眼处,就是红彤彤的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黄字的口号:“抓革命,促生产,别人不干老子干!”
这是变形魏碑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字?
车间里忙起来了,整烫的、吸尘的、折叠的、包装的……热气腾腾,井然有序,可以称得上是热火朝天。冯有珍第一次到工厂里,感受到一派勃勃生机,与学校的静谧、乡村的寂寥大不一样,饶有兴趣。
冯有贵分配好任务,笑嘻嘻的走过来问:“这字怎么样?”
“外方内圆,古朴雄浑,充分显示了标语口号霸气的力度。”童真真为“老子”两字抿嘴一笑,跟着由衷地赞美,“清朝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赞誉魏碑有‘十美’,由此可见功夫。”
“哪十美?”冯有贵问。
“还要我背诵出来吗?不是时候不是地点吧。”童真真道,“想不到,工厂也有书法如此好的人,藏龙卧虎啊。”
冯有贵心花怒放,问她可知道这是谁写的?童真真老老实实说不晓得,但被这一问,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莫非……
冯有贵说:“你们准备去北京的那天,还记得,车厢两边都贴着大标语,也是这种字吗?”
提到那些事儿,童真真就不高兴了。故意岔开:“那个时候,谁看车厢板上的字?”
厂长也跟着进车间了,大声问:“这,这横幅是谁写的?”
“我写的,怎么了?印染车间的废布、废染料,不算浪费……”冯有贵脖子一犟,“要批斗我啊?老子不怕。”
厂长拍拍巴掌:“不是啊,冯主任,太好了,这字写得好,内容嘛,除了一个词,也好,话糙理不糙,是全心全意为工厂着想啊。”
“国家者,我们的国家,工厂者,我们的工厂,我们不想谁来想……”
冯有贵话没说完,又有几个领导进车间了,一个个指着横梁下悬挂的大红标语指指点点,有说有笑。还有一个管政工的在后面,拿了一只铁皮喇叭,进门就喊:“整烫车间的职工们,革命的同志们,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请暂停一下手里的工作——”
什么情况?又要我们抓革命了?冯有贵莫名其妙,见领导成员都来了,也只有传达最高指示的情况才如此,关了设备,车间顿时静下来。
厂长说:“张领导来给大家传达一下厂领导班子的决定,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原来拿喇叭的才是厂里的最高领导,他说:“《人民日报》发表了两次社论,都在强调抓革命促生产的精神,但是,在现实生产活动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落实。现在依然规定,职工的文化革命,放在业余时间去搞……”
正在教冯有珍折叠衣服,阿妹不客气地说:“领导啊,长话短说,我们还要生产!”
张领导继续说:“我们工厂,很好地担负起了领导的责任,但是,为了使得革命和生产两不误,还需要加强。一刻也不能中断对生产的领导。于是,我们要按照上面的规定,组成两个班子。我这个班子领导文化革命,厂长这个班子领导生产,既分工,又合作。
冯有贵不耐烦了:“那是你们领导的事情,你们出个通知让我们知道就行了。”
最高领导用喇叭大声说:“上面已经提出过,由群众选举产生的领导班子负生产责任,我们看到,后整车间在车间主任带领下,坚持生产,因此,把他结合进厂里的生产指挥部,担任副指挥长。”
“呵呵,当不了革委会副主任,就是让我当副指挥长?”冯有贵问厂长,声音近乎于耳语,还是被童真真听见了。
厂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转头看看童真真。她顿时愧疚:都因为自己,害得冯有贵进不了领导班子,但还是要出苦力的干活。也被冯有贵的才干折服,含笑鼓掌。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冯有珍与阿妹把巴掌都拍红了。冯有贵都看不见,只看见童真真笑了,有点飘飘然,于是问:“领导,给我提级了,加工资不?”
几个领导都笑着说,当然加工资。
冯有贵向厂长伸出手:“那就先预支五十块!买糖请客。”
阿妹突然多嘴:“等结婚再买糖。”
几个好事的工友叫起来了:“喔嚯——桃阿妹和冯有贵要结婚请吃糖了!”
冯有贵脸一沉,把领导手中的铁皮喇叭抢过来,大吼一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不是结婚买糖,快快上岗,加快生产,早完成任务早下班。”
几个领导已经在朝外走,厂长又折身回来:“不是啊,坚守岗位,要坚持八小时工作制。”
冯有贵将喇叭塞进他手里,却又抢过的手中的报纸,对出门的人喊:“什么呀?要我们加班时,怎么不说八小时工作制了?要我领导,就得听我的,否则你们另请高明!”
真是个敢说敢干的人!
几个领导一边点头一边摇头,一边说着笑着出去了。
童真真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人品才学都不错,又纳闷了:阿妹与他什么关系?人长得漂亮,手脚又麻利,还是车间统计员,他们每天都在一起相处那么多时间,可能早就在谈恋爱了吧?呸呸呸,他谈恋爱,与我什么关系?哪怕就是当副指挥长,也是以工代干;哪怕就是个书法家,也就一个高中生……
冯有贵得意得身子发飘,如果要知道童真真心里所想,可能要吐血。还好,听不到身边人的心声,依然乐呵呵的,对童真真说:“走走走,我带你体验生活去。”
“体验什么生活?”
“当播音员啊。”
“我没有答应呢。也不是你们的职工。”
“特邀业余播音员行不行?当时提出来,你也没反对。不反对就等于默认了,默认了就要言必信,行必果。”
然后,不由分说,就把她带到了宣传科广播站,问她搞过没有?
在学校广播室,童真真也做过期末考试的动员报告,当然会使用设备。
冯有贵就说,那就在这里练兵吧。说出了打算:他来开场白,然后,两个人合唱一首歌,她再开始念社论。
“播音就播音,唱什么歌呀?”童真真怪他,想到一出就一出,此次来找他办事的,不是来厂里帮忙的。
“我知道,昨天晚上,你们两个就咕噜咕噜的,不就是剥大蒜吗?现在车间正在忙呢,出去印象不好。提早下班就要加油干活,我们两个就来给他们加油。”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橱柜,拿出一个手风琴,试着拉了一把,居然是《金珠玛米呀咕嘟》的前奏,然后就问,一起唱这首歌行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歌?”童真真反问他。
“我在家是个包打听,妹妹什么事都告诉我,虽然你们初中不在一个班上。你还没有进高中的时候,我就高中毕业了,但是,就在高三那一年,学校的元旦晚会上,你上初三,你们班的节目我现在还记得,是《山歌向着青天唱》。你是领唱,开头的一句就不得了,那简直是高耸入云、高亢嘹亮、响彻云霄、绕梁三日,啊——乖乖龙的咚,全场都被你震住了,当然,我也被震得外焦里酥,从此就记住你了。”说到这里,居然唱起来了,“把你铭刻在心中……”
还有这样的事?这都好多年了,当年的歌都忘了,他把歌名字都记得,难道真有所谓的一见钟情?童真真脸热心跳,还是不敢应承:“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又不是厂里的职工,跑到这里来出丑卖乖,算哪一根葱?”
“大葱——山东大葱。”他胡扯一句,又正经说,“革命歌曲大家唱,分什么场地身份?你就唱一段吧,我们厂长也说了,为工农兵服务。有这个表现的机会,不管你手好不好,如果将来,能够进我们厂搞宣传,那不也是一项工作吗?”
童真真心有所动:真的,像她这种状况,到哪个单位人家会接受呢?广播不用手,趁机表现表现,说不定,还真的是一条出路。那就豁出去了,又不是拿不出来的人。
想起车间里那条横幅,她突然笑了:“好好好,抓革命,促生产,别人不干老子干!”
“你怎么也这样粗俗了?”看到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他也裂着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童真真心情大好,也跟着贫嘴,“就觉得这样说,特别豪气、特别豪爽,特别豪迈,就像变形魏碑体一样外方内圆。”
姑娘笑了,笑得像一朵花儿一样,让小伙子心里痒痒的。
见她情绪不错,冯有贵打开了扩音设备,拿着话筒,吹了两口气,然后哇哇两声,开始说起来了:“全厂职工同志们,亲爱的战友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整烫车间的冯有贵,今天冒充播音员,到宣传科来客串一下。刚才,厂领导到我们车间宣布,任命我为生产指挥部副指挥,现在我就走马上任。先来鼓动一下工友们的生产积极性。依我看,虽然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但是好汉不用多,一个顶两个。生产不要胡乱指挥,只要调度得当,大家鼓起干劲,1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不需要我们指手划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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