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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凡微微一笑,终于用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一口,点头表示称赞,还说烧得比他好吃。

看对方的态度缓和下来,罗主任再一次恳求:“不好意思,白主任,有的事情我到现在才知道,当初……”

“这事以后再说吧,这里也不是赔礼道歉的地方。”夏永山很不礼貌,居然敢打断罗如意的话,没想到她心中暗暗高兴,感谢这个小伙子解围。

马上就把话锋一转,非常诚恳的说:“我们以后有改正错误的机会,现在,还请白主任不计前嫌……”

“你也知道有前嫌?”这一次打断她的,是白羽凡,面条像是他的仇敌,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畅快也吃得解恨。

罗如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看他把面条吃完,还把盒子盖起来,然后说累了,困了,要夏永山给他找个地方休息。现在他是挣工分的人,没有钱住旅馆。

还没有看看病人,还没有答应做手术,怎么就要走了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罗如意赶紧站起来,今天晚了,怎么也要他答应明天做手术,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见门被敲响了。

夏永山打开门,看了一个女人冲进来,喊着:“姐姐,姐夫怎么了?”

开始,罗如意不知道是谁来了,要维持在他人面前的形象,马上换了一张面孔,听到进来的女人,本来就一肚子气,冲着妹妹发火了:“你跑来干什么?”

“我才听人说,姐夫摔伤了,马上要做手术是不是?我来帮个忙。”

“帮什么忙?你就会帮倒忙!”罗如意本来想把妹妹推出去,但是丈夫迫不及待要手术,而白羽凡就是因为妹妹当初的陷害,不愿意拯救自己的家人,如果妹妹能让他出气,丈夫就能早一天减轻痛苦。否则的话,白羽凡拖几天,有的是借口,过了72小时,会产生那么多的不良后果,那才是不可救药的。

进来的就是栽赃他的那个女人,白羽凡眼睛都要出血,可是罗如心大大咧咧的,只看着她的姐姐,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继续说:“姐姐,不是马上要手术吗?我听说,医生都接过来了,手术以后,我也可以值班,一起来照顾姐夫啊。”

“还手术呢,医生被你害得不轻,让罗如意给你姐夫做手术,全靠你了。”

“白羽凡?”罗如心这才发现,坐在办公室桌子边上的人,脸刷的一下白了,可是,马上川剧变脸,面颊胀红,嚷嚷,“怎么了怎么了,以前的事归以前的事,现在病人来了,急着要手术了,而且很重的病,你们白衣天使,总要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吧?”

看见仇人,分外眼红,白羽凡全身颤栗,眼睛像要喷出火来,冷哼一声,大声说:“还说我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可是你连人性都没有,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空口白话、栽赃陷害、而且不要证明,不要对质,连我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简直是无耻之极——”

到了这个时候,罗主任才觉得大事不好,妹妹这个时候偏偏赶来,更加激怒了白医生,隐隐约约,仿佛又传来丈夫疼痛的惨叫,可妹妹偏偏不知好歹,还想狡辩:“你还骂我?你就是,你就是对我,就是耍了流氓的……”

那是一张也算清秀的脸庞,睁着眼睛说瞎话,五官扭曲,令人厌恶,夏永山就是等待着这个时机,要揭穿她的谎言:“这个罗阿姨,不要再狡辩了,不要再坑害别人了,你的良心难道不痛吗?”

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边上有人,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好像在姐姐家见过面,对了,那天照顾姐夫洗澡的,和姐姐说完话出来,他还把客厅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不过就是来巴结领导,要图什么好处的。这种人,罗如心根本不放在眼里。马上呵斥:“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说话,管你什么事?给我出去——”

兄弟姐妹当中,这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娇生惯养,书读得少,又不懂人情世故,依仗着姐姐当干部,干了不少缺德的事。当务之急,她还不知好歹,白医生还靠小夏做工作,得罪了就麻烦了。只有呵斥:“要出去的就是你,少在这里添麻烦。”

看见白医生气的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夏永山仗义执言:“就是要走,也要把话说清楚。那天你在你姐姐那里,可是把什么事都坦白了的,你根本就是诬陷白医生,是不是我要把你的原话全部说出来?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到时候我就是证人,我相信,你姐姐也不会再包庇了。”

眼前这个小伙子不可小觑,不在于他的背景,而在于他的能力,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怎么能和无知的家庭妇女沆瀣一气呢?罗主任指责妹妹:“不要耽误你姐夫治疗,赶紧的,实事求是,不要撒谎,对当事人说清楚!”

罗如心早就被姐姐训斥过,也知道事关重大,只好低下头来,嗫嚅着:“我我我,我承认……我错了,好不好?白羽凡,当初,只是想吓唬你的,只要你服个软,我就,我就……”

“你你你……害得我好苦啊——”白羽凡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瞪着眼前这猥琐的女人,气急败坏,满腔愤怒说不出来。

罗如意把妹妹扯过去,说:“你赶紧,赶紧给白主任赔礼道歉啊。”

女人垂下了头,连声说:“我赔礼,我道歉,我鞠躬……”

然后她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白羽凡根本不受礼,转身面对着墙壁,愤愤的说:“士可杀不可辱,你给我造成多年的伤害,不是开除了公职,不是下田干活,不是下放改造,不是没有工资……这些都不算什么,让我忍无可忍的是我心灵的创伤,是对我人格上的侮辱,给我精神上的痛苦,是任何医生手术也没办法治疗好的伤痛呀——”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那么糊涂?而且还蒙骗了我,让我也推波助澜,让他雪上加霜,都是你呀……”

看姐姐怒斥妹妹,白医生也懒得理会,缓缓地从桌子后面绕出来,喃喃地说:“小夏,让你辛苦了。你跟他们说,把我送回农村吧,我和你爷爷相处得挺好的,我还愿意和他做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大自然平息我累累的伤痕。”

罗如意着急了:“白医生,你不能走啊,请你回来,把手术做了好吗?求求你了——”

“你们另请高明吧。我无能为力。”白羽凡很坚决的说,“小夏,凭你说,戴着这么沉重的枷锁,带着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我这个手术能够做好吗?我也不害人了,谁让你们害我在先?没办法。”

见白医生要往外面走,罗如心也慌了,为姐夫着急,不仅仅是他姐姐的丈夫,而且是娘家的顶梁柱,宽厚大度,赡养着她们的父母,管制着自己的男人,过就是仗着姐姐姐夫的势力才为所欲为,刚才到病房里已经看到姐夫了。虽然打过了止痛针,可是还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听说请了专家来,还以为马上就能手术的,谁知道是自己造的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害得人家那么惨,自己种下的仇恨,怎么化解呀?

她拦在前面,双膝一软,居然跪下来X:“白医生,求求你,你是好人,是正派人,是我不好,我太龌龊了,我冤枉了你,向你赔礼道歉。我已经鞠躬道谢了,你嫌不够,我现在给你跪下,你还要我磕头吗?赶紧救救我姐夫吧——”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女人显得更丑陋。白羽凡眼角也没有扫一下,拼命想摆脱女人扯住他的裤脚。

罗主任堵在门口,却对妹妹呵斥:“你给我起来,跪下来有屁用!给我马上写检查,写认罪书,写保证书,然后,明天我们就到卫生局,要求撤销对白主任的处分。”

“现在就要写。”夏永山这才又一次讲话。

“我写,我马上就写,你赶紧把纸和笔给我。我马上写,承认我自己的错误,澄清事实的真相,要求领导撤销对白主任的处分。”罗如心看见桌子上有空白的处方签,还有一支圆珠笔,抓起来,坐到桌子边上,就在纸上写下了“情况说明”几个字。

夏永山说:“不对,你应该写认罪书。”

女人点点头,重新开始写。

院长这时候来了,还没有说话,夏永山就把事情简单说了。院长颔首,心中淤积几年的郁闷发散了一点,更希望这个问题早日解决,让白羽凡能够回外科主持工作。于是对罗主任说,希望反映问题的时候,介绍一下医院的现状,几十万人口的城市,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疾病发生,而现在医院就是个空架子,严重的缺少专业医生。很多手术不能做,有的居然要往农村送,然而那里的医疗设备又不齐全。外地的医院跟我们一样,甚至省里的大城市都是这种状况,好医生都不在岗位上,让他们到农村去开阑尾、治疗小感冒……实在是高射炮打蚊子,不合算啊。

院长说那么多,罗如意却急于解决自己的问题,于是就说:“我们明天一起去,我们家的问题我们承担责任,首先免除白羽凡的处分,把他调回来,再反映其他的问题。这里,是不是请白羽凡明天手术……”

见那个女人趴在桌子上,已经写了满满的一张纸,还在继续往下写,白羽凡却僵持着不动,夏永山走到他跟前,说,自己在这里看着,看着她把材料写完,自己收起来,明天一起去卫生局,去市革委会。白医生累了,赶紧找地方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做手术。

院长马上说:“白羽凡还是回到他原来的宿舍,刚才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还送了一些必需品去,我带他去休息哦。”

夏永山却说,要辛苦院长一下,让人送印泥来,还要按手印的。

院长答应了,这才和白羽凡一起走出了住院处大楼。

没有多久,苏老师就接到女儿的来信,因为在电话里已经说了事情的缘由,还有两个同学给她介绍,却也只是了解了大致情况。和女儿说话的时间太短,女儿总是哭泣,母亲也很难过,但是总算有了思想准备。

“你女儿来信了!”林部长走到她跟前,把信递过去,她放下手里的灰桶,手脏兮兮的,还在身上擦拭了一下,这才去接。那边捏着信,并不放手。依然板着面孔,声音却很温柔,“今晚不要栓门,我有话,要和你讲。”

苏瑾瑜浑身哆嗦,已经捏着女儿来信,恨不得马上看。可是那边捏得更紧,环眼死死地盯着她,炽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洞穿。

“啊,不。”她四周打量了一下,其他老师都在传砖,只有她,提着沉重的灰桶,要送到瓦工的手里。没有人看到这边来,她沉闷地低呼。

就这,也惹怒了对方,他猛然把信抽回来,狠狠的扔在地上,吼了一声:“我都给你当邮递员了,你丈夫在那个鬼地方,你当然要受我们的监督,检查你的信件,难道不应该吗?你垮着一张脸,还不赖烦吗?是要好好改造!”

信件张着娃娃口,苏瑾瑜却没有出气的地方,不是女儿的字,地址也很奇怪,居然是东方服装厂冯有贵转。她知道,这是全市最大的服装厂,也知道,林部长已经堂而皇之的看过了。

连寄出去的信件他都要检查,来信哪有不看的?苏瑾瑜没有勇气、没有资格、没有理由拒绝,谁叫她顶着那一派军官太太的帽子?如果不是姓林的看过,他说她女儿来信,苏瑾瑜不敢相信——这是女儿寄来的,因为从外到里,谢谢都不是女儿的字,心中一沉——真真都不能写字了?那要伤得多厉害呀。

电话没有问清楚,也来不及问了,不知女儿伤的是哪只手?现在确定是右手无疑了。天啊,还不仅仅是手,听说是胳膊呀。

这些字大大咧咧的,松松垮垮的,是谁帮她写的?如果是男人的手迹,那就说明两人走得太近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还在干活,信被扔在地上,一直到看不见男人的身影了,她才捡起来,拍去灰尘,放进口袋里。

收工。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她急于看女儿的来信,匆匆回到宿舍,也不顾满身尘土灰浆,迫不及待要看女儿说什么。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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