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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嘿嘿一笑。那张端方的面孔变得很狰狞,像魔鬼一样,让苏瑾瑜毛骨悚然。

“还对我举刀?你敢吗?连我的皮也碰不到。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说你勾引我,你明天就挂着破鞋在校门口站板凳,让全校师生朝你吐口水——你能逃得掉吗?”

看着男人就要扑过来了,鱼死网破没有出路,就只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死。她双手握着刀柄,狠命地向胸口戳去。

一阵剧痛袭来,胸口裂开,热血喷出,金属的尖利透过胸膛,一声嘶哑的叫喊从喉咙里奔出。顿时,她好像置身在深海,就像一条濒临死的鱼,迫切需要新鲜的空气,开始大喘气,分不清这种胸闷的窒息从何而来,只是感觉她无法自控,双手松开,身子倒下,眼前一片荒芜……

“你,你怎么这样——”林杰压抑着惊恐,定格在与她半步之遥的地方,伸出手还没挨着她,那个女人就倒在床上了,浅蓝的床单晕染出殷红的血迹。

“不好!”他哑声低语,“贯穿性伤口!”

她握在刀柄上的双手无力地垂下。那刀是切西瓜的吗?刀刃怎么那么长?

女人痛呼的时候,他还左右看了看,可是。现在不担心有没有人发现,只担心这个女人的性命。如果她把刀出来,那就完了。可是他也不敢去抓那把刀,只是把她身子侧过来。

几分心悸、几分痛惜、几分怜悯,他俯身匆匆对她说:“你这个傻女人啊,你怎么能够这样做?你真是不要命了,本来我是爱你的,现在我怕你了,但我也不忍心你死……你给老子听好了,我要救你,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说,不要说我到这里来过。我要,我要,要想办法救你,千万千万,不要把刀出来,不要拔,啊,听话,我再也……”

他再也不说了,顺手关上了门,飞一般跑出去。

这是个当过兵的男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在这种情况下却张皇失措,已经警告过她了,那么胆小懦弱的女人,并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还没有用强呢,也没有性命相逼,完全可以一跑了之。

但是,想到那个女人在床上呻吟的惨痛,他也禁不住心惊胆跳。城里的女人怎么就这么顽固?怎么就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她不是一贯娇弱怕苦怕疼的吗?晦气!

林杰跑到广场上,晚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大步流星,到了宿舍区中间,那也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他拍门喊道:“小贾小贾,赶紧赶紧,起来有事——”

小贾刚刚入睡,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赶紧起床,把裙子往身上一套,这才开门。问林部长什么事儿?

“我刚才,在宿舍区巡查,忽然听到苏瑾瑜老师房间有叫喊声,她是不是遇到蛇了?”

小贾也大呼一声,说她也怕蛇,不敢去。

“她是你的老师,我把校长也喊着,你跟在后面就行了。”林杰转身就走,小贾不怕了,跟在后面,还没忘记拿钥匙锁门。

学校的校长,是原来六中的老师,年富力强,最主要家庭干净,胆子却不大,让林部长走在前面,苏老师的隔壁门也开了,出来个半老头了,是听到苏老师叫声的,他知道姓林的不怀好意,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有事没事,对苏老师青眼有加,经常打着训话的幌子,贼兮兮的眼睛别有深意。

隔壁房间的叫声,让这个老师惊醒了,担心苏老师发生了什么情况,可能姓林的得逞了,既成事实,也不敢得罪林部长。现在一听到林部长在外面喊门,才起来看个究竟。

外面几个人的叫喊,都没能让里面的人开门。贾文娟忍不住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屋里传来痛苦的呻吟,马上说:“苏老师危险——”

“我来——”林部长大喊一声,一脚把门踢开了。

几人赶紧进去,看见苏老师侧躺在床上,胸口一片血迹,当中刀柄紧贴,胸后衣襟也渗出血迹。

几人一起呼喊:“苏老师,怎么搞的?”

她只是紧闭双眼,痛苦呻吟着,但还尽量压抑,什么话也不说。

后面又进来几个老师,纷纷议论着,都要过去看个究竟。

贾文娟吓坏了,上前一步,侧脸对林部长说:“不能让她这样吧,你赶快,赶快把刀出来呀!”

“你们,你们都后退,不要上前,千万千万,不要拔刀——”林杰说,“这是凶杀还是自杀,还没有搞清楚,但是,谁去拿刀,刀柄上就会有谁的指纹,谁就是凶手,不拔刀,她还有性命,谁要把刀出来,她就没命了。现在当务之急,赶紧赶紧喊医生来!”

这么一说,怀疑林部长的人视线转移了,都怕沾染上联系,各自后退一步。

这里是宿舍区,公社的学校的卫生院的人都住在附近,医生很快来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让大家失望了,医生一看,说没办法,这是贯穿性创伤,卫生院没办法,没有设备,市里医院能处理的医生都不多。

都问他怎么办?他解释说,这种情况真的不能拔刀,拔出刀子就要大出血送命,送进城市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异口同声,一起发问。

这个医生年纪不大,也是从绿云市中心医院下放来的,马上就想到了人:“白羽凡,过去是我们的外科主任,处理这一类病情最有经验,听说,刚刚回到我们医院去了,如果把她接过来,病人就有救了。”

“谁能请得动?”

“还有100多里路啊。”

“才回到市里,也不知道多少大手术,他怎么能来?”

都是从市里来的老师,多多少少都听过白医生的大名。

体育老师更是记忆犹新:“当年体育课上,一个同学把腿跌断了,那个时候,苏老师当班主任,还就在我的体育课上,你说怎么办?幸亏有白主任,都没有开刀啊,就用手摸摸捏捏,然后用木片绑起来,那真是妙手回春,两个月后,小伙子活蹦乱跳的。嗨,真是神了!”

没有谁比林部长更着急,他一把抓起体育老师的手:“你认识白主任是吧?你去,请他来,说我们公社,请他出诊。”

“现在?”体育老师摊开手,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但有另外找借口,“现在也没有车了啊。”

“没有长途汽车,但是供销社有运货的卡车,送你去。”

焦急万分的文娟却突然安静了,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迹象,为林部长反常的焦急产生了怀疑,可是当前迫不及待的是拯救老师的性命,马上就想到了办法,让林部长不要着急喊司机来,说那样来来往往浪费时间。

林杰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尊大佛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比一个高高大大的体育老师管用,而且说话很有分寸,不是说体育老师面子小了,只是说浪费时间。

床上的呼吸紧张,这个时候,却吐出一股气,眼睫毛簌簌抖动,仿佛有了求生的意识。

“快,快去打电话——”林杰要出门的时候,让医生赶紧把病人送卫生院,这才带着贾文娟往外走。

门边儿的窗台上,放着一把手电筒,为什么放这里呢?小贾心里打了个疙瘩,抓起手电筒,跟上了林部长的步伐。到了公社武装部,林杰拿钥匙开门,贾文娟打着手电筒照明,清清楚楚,看见男人的手颤抖着,好一会儿钥匙才对着锁孔,她心中又增加了几分疑惑。

拉线开关就在门边,他也摸索了一阵,总算屋子里有亮了,他让小姑娘打电话,他一屁股坐到办公桌面前,就像那天苏老师打电话一样,也是那样直勾勾盯着。

以为贾文娟打电话给她父亲,听声音却不对,她喊的却是“夏副主任”,让对方喊夏永山接电话。

他觉得奇怪了:“不请你父亲帮忙?”

贾文娟沉稳的说:“可能这个人更有用。”

其实,姑娘并不知道夏永山与白医生的关系,但是她隐隐约约知道,夏永山是在乎苏老师的。回忆起来,他要苏老师指导写作,都是托词,苏老师的女儿一定在他家,他的目的,是要母女两个对话。

苏老师给贾文娟辅导的时候,并没有隐瞒这件事,解释了她悲痛的理由,是因为女儿受伤了,胳膊断了,被同学们送回市里,同学们当中,就应该有夏永山。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师生关系,亦或与她女儿是同学关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坐视不管吗?

是的,夏永山被父亲从梦中喊醒,接电话的时候还懵懵懂懂,听到是贾文娟的声音,还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五天就考试了,你回来了吗?”

那边答非所问:“我和你说苏老师的事,你和她关系不错吧。”

“她教过我语文。”

“她女儿手断了是不是?住在哪里?”

“她要好的女同学家。”他突然警觉起来,“有什么问题?”

“你通知她,她母亲受伤了。”

贾文娟语气如水,平铺直叙,那边的声音却突然提高了八度:“什么伤?严重吗?”

“很严重,西瓜刀穿胸而过,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无人能救。”

夏永山慌了:“通知她女儿有什么用?赶紧送到市里来呀——”夏永山的声音在嘶喊。

“没有车,也不方便搬运。”贾文娟又补充一句,“卫生院医生说,只有那姓白的医生才能救她——”

“等等,不,不等了,你,你赶紧的,让他们送到卫生院,打止痛针,输液,还有,不要动那一把刀,一定一定,我,我去找白医生,天亮之前,一定带他去。”

他说的那么急促,那么坚决,那么肯定,贾文娟不能质疑,似乎在绝望中有了一丝希望,可又凭空多出一份酸涩:他和苏老师的女儿关系非同一般。

正要放电话,那边又叮嘱一句:“你们那边准备手术,准备我们的夜宵。”

笃定能把白医生请到?他们关系也那么好?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病人性命相关,只有放下电话。

电话,就在部长桌子上,林杰听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也是这样听苏老师打电话的。听得出苏瑾瑜女儿与夏主任儿子不一般的关系,也听得出,这个姑娘对那个小伙子的心思,还有,他们共同对苏老师的感情,那么,苏瑾瑜这件事就不简单。

他想息事宁人,对姑娘说:“你回去睡吧,医生能够来就好。”

“不,我等着。那也是我的老师。听说,林部长当过兵的,还是侦察连连长,你怎么看待这事?”她一边儿说,一边儿站到门口,像是望风,又像是乘凉。

这姑娘看出什么了?怎么这样问我?他坐着稳如泰山:“门是关着的,桌子上,有她女儿的来信,还有,她刚刚开头的回信,这些都说明,她想念女儿,走火入魔,因此自杀的。”

“和你没关系吗?”

被她盯得发毛,林杰还是镇静的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有血。”

整个公社大院黑洞洞的,姑娘的声音也很轻,却像是惊雷炸耳,他腾地跳起来了。低头一看,军绿色的短袖衬衫前襟,果然有酱色的斑点,他心中有数,正在俯身面对苏瑾瑜时,女人的刀尖刺入心脏,血溅到他胸前了,自己没有发觉,其他人看见没有?不可能,当时大家挤成一团,光线也比较暗淡,只是到这里来打电话,离得比较近,才被这丫头发现的吧。

他还要掩饰:“什么意思?让局来检验,刀柄上到底有谁的指纹,才能确定谁是凶手。”

“我只是说,你身上有血。”一向活泼的姑娘这时候非常冷静,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那个小丫头居然发现异常,就因为她父亲是当兵的吗?她可是全市一把手的女儿,恐吓利诱可能都没用,如果仅仅是怀疑,那还真没什么,但如果回家再说起来,让市领导听见了,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再分辨就晚了。

“小贾,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是到她房间去的,是去送她女儿信件,苏瑾瑜很难过,很痛心,情绪激动,不想活了。我要劝阻她,可是来不及,还没把刀夺下来,她就戳进胸膛……”

“真的这样?”女孩子将信将疑。

“走,我们到外面说。”林杰站起身来,就想往外面走。他担心有人进来,灯光下看见衣服上的血迹,也担心外面有人偷听,不如干脆在院子里说话,可以掩饰自己脸色的慌乱,也能消除前面两个隐患。

见他要出门,贾文娟先跑出门去,靠在院子大门边上,有谁时撤离的准备。站定了身子,这才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

“我不是凶手,你可以让机关来查!”说到这里,他强硬起来,“我为什么要杀她?没有动机。真要想杀,她还能活到现在?我还要救她吗?”

“虽然,你没有作案动机,你也未必想杀她,但是,你不能否认,她的死与你有关。”

他恨不得将她掐死。很明显,她刚才是很慌乱的,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而且直指要害,这个姑娘不简单,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而且那么不动声色,什么结论都没有说,但又说了很多。他觉得,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只有搬出苏瑾瑜:“不信,你去问问苏瑾瑜,她会不会指控我?”

“我也不想指控你。”贾文娟说,“但是,事情的真相你们两个都知道,不管怎么说,她是受害者,你要给她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我如果一跑了之,谁能说我什么?”

听他说的咬牙切齿的,贾文娟朝外面看了一下,小街路静人稀,心中有些胆怯,自己也没有抓住更有力的把柄,苏瑾瑜哪怕苏醒过来,可能也畏惧这个男人,没有人证,法律没有依据。可是,完全想得到,苏老师就是要自杀,也是被逼的,而这个男人就是罪魁祸首,只是没办法给他定罪。只有利用他,保护苏老师,给那个德艺双馨的女教师一些实际的好处。

所以,她决定稳住眼前这个男人:“我知道,林部长是革命大熔炉出来的,明是非讲道理,有一颗善良的心。而且,救死扶伤是人性的底线。”

人性的底线?就像一把尖刀,也戳中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脏,他应该为这件事负责,第一次,为自己的龌龊后悔。

林杰不是没原则的人,也不是欺男霸女的恶棍。一些男孩想参军,他们的女性家属企图开后门,有人勾引他,他都拒之门外。因为夫妻感情不错,一双儿女也可爱,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能毁了前途。

当初只是为了工作的需要,加强对这个女人的监督,就是那斯文儒雅打动了他,见识到另外一种柔弱女性,产生的爱怜让他控制不住,就想亲近、占有,一步步逼近,才造成今天的后果,也是他人性丑恶带给女人的伤害。他追悔莫及,要挽回女人的性命,才这么焦灼万分。

此时无处遁逃,囿于这个女孩子特殊的身份,他觉得还是说实话,生活作风有问题,不是死罪。可是,万一成了杀人凶手嫌疑犯,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当然说的轻描淡写的。只是说,觉得那个女人太寂寞了,自己也实在喜欢,思想作风上有些不正派,想和她更亲密的接触,谁知道刚刚靠近,她就从枕头底下取出刀,要去夺她的刀,没有来得及,她就自杀了,现在能不能得救?他焦急万分,承认自己有过错,所以想将功补过,这才去通知她,想尽快挽救这个女教师。

男人太无耻。老师太可怜。朦胧的夜色中,宽阔的场上,这个男人身形魁梧,但行为那么龌龊,让贾文娟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除了那血迹没有别的线索,自己也是这样猜测的,暗中点点头,看他在公社口碑不错,工作也认真,曾经说起来,父亲还是他的老首长,但是这样作风败坏,也实在是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很严厉的说:“那边已经去找白医生,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但愿能够挽救我老师的性命,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逃不过罪责!”

林杰追悔莫及,又是心急,又是恐怖,又是怜悯。他是无神论者,还是祷告苍天:让医生赶紧来,赶紧把女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让眼前这个小姑娘相信自己的话,恨不得拉着姑娘求饶。但这种方式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压低声音拼命说好话,说他的动机是好的,只是想安慰苏瑾瑜,让她不要思念女儿,想让她开心一点,没想到她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真是贞洁烈女,都是自己错误估计对方,才酿出这么大的祸事……

按道理说,对年轻姑娘说这些难于启齿,可需要博得对方同情,再三请求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说以后保证保证,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假如自己出了事,家里有妻子、老母亲、一对儿女,全家就完了。

说了许多,对面的姑娘纹丝不动,像是在默默的倾听,又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他着急了,然后又抬出文娟的父亲:“我在部队也是好样的,你的父亲贾主任现在是我们城市的一把手,当初带我们进绿云支左,我也是先遣部队,在两派对立的情况下,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因此受伤,还得到你父亲的表彰,这才复员回到地方。你说,如果要因为这件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事情,如果事情张扬出去,对女方不好,也毁了我的前途,起码给我的老首长丢脸,给我的战友们丢脸……”

贾文娟不是六中的学生,所以没有受过苏老师的教育,在补课期间才发现这个老师不简单,不仅姿态优雅,仪表端庄,而且知识丰富,博闻强记,是读了很多书的老师,是文学名著熏陶出的知识分子,还有多年的教学经验。也就在短短的复习期间,突然增长了自己对语文的兴趣,很快的提升了写作能力。这样的老师第一次遇见就由衷的喜欢,就是不向她学习了,作为一个知心阿姨,都可以成为忘年交。

另一方面,也深深的同情这个女人,在有限的时间内也了解了一点,丈夫不是打仗的,只是搞通讯的,但是技术很好,要胁迫他到那边,不能不去呀,现在也根本没有联系,怎么是这个老师的错呢?

也风言风语的听到不少,说武装部长千方百计想接近她,不怀好意,但苏瑾瑜威胁利诱都不为所动,从今天晚上的事情完全可以看出来,简直宁死不屈,更让人敬。其实没有补课的时候,她与苏老师也有往来,经常讨论一些文学名著,很谈得来,现在无以为报,更想给她做些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她已经猜出来了,夏永山对苏老师的女儿有好感,还不止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除了在学校,一起插队落户,可能有更深的友情。为什么不愿意到板桥来复习功课,是不是也因为那个姑娘?如果,自己救了她母亲的性命,让她有自知之明,退让一步,在夏永山那里,欠下一个人情,也更显得自己光明磊落,一举几得,也算是做好事了。

于是,她抄起两手,故意沉默,静静的听对方说话,一直到对方无话可说,贾文娟这才开口:“我都知道了,我们都寄托希望,能够让苏老师保住性命,这一来万事大吉,都不要对外说起。”

“你也不说吗?”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要有个承诺,苏老师留在这里,对她不利,对你也不利。”

“是的是的,我知道。”一个大男人的头上冒汗了。

贾文娟趁机说:“受这么大的伤害,其实还是你造成的,所以你要对她负责。为了她好,让她们母女团聚,你出力把她调回城市。”

“这……难度不小。”

“但你是有能力的,城里很多单位有你的战友,只要你出力,一定能办得到。”说到这里,见这个大男人举头望天,对着满天繁星沉重思考,她又加了一句,“这就是让我保守秘密的条件,期限是,下学期开学。”

说完,姑娘转身就走。林杰想追上去再说几句,可是想到身上还有斑斑血迹,赶紧的,一边脱衣,一边往家里跑。

放下了电话,夏永山赶紧穿鞋子,穿衣服,眼前浮现苏瑾瑜那美丽的容颜,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她是一个三好老师。学生关系好,老师关系好,和家长关系也好,当然取决于教学好,得到所有师生的认同。平日里与世无争,安分守己,她的丈夫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那把刀是谁插进她胸膛的?这不是谋杀吗?可自己不再案发现场。也不是报案的时候,赶紧要做的是要救她的命,当然只有找白羽凡。

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从白医生那里也学到一些常识。白主任曾经告诉他,心肺插上刀的时候,如果把刀。那么就一定会喷血而死,只有专业医生才能救助。

但是,怎么把他送到乡下去,他去拍父亲的门,说一个老师下迁到板桥公社,被人捅了一刀,命在旦夕,要送医生去救治,能不能借市府的车子。

父亲没有开门,只是说不行,市府只有一辆吉普车,明天还要接外宾,让他赶紧想别的办法,只有去找企业,看他们有没有运货的车。

想到冯家应该有车,骑着车子飞到了冯家。开门的是冯有贵,十分意外,但是想到以后还要托夏永山开后门,能不能把真真安排到厂里去,所以客气了一点,问他有什么事。夏永山一把将他拉出门,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问他父亲是不是在家。

“谁呀?什么事?”另一边的厢房,传出冯有珍的声音。

就是夏永山不摇手,冯有贵也心中有数。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让童真真知道。他只是说,厂里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跟着把门锁起来,就往外面跑。

一边跑一边说,他父亲不在家,只有动用厂里的卡车。

“快,上我的车子。”夏永山一边骑车一边喊。

冯有贵也不客气,坐在书包架上,一起去找厂驾驶员要钥匙,说出口服装报关遇到点麻烦,需要紧急处理,自己开车就行了。

司机落得睡懒觉,把钥匙交给他,还问他,怎么穿个背心裤头去海关?他一把捞起沙发上男人的衣裤,说借来穿穿,拔腿就跑了。

夏永山在家属区门口等得正着急,冯有贵晃动着钥匙跑来,说有紧急任务,让传达室开门,让他等着。夏永山看见厂门口有车棚,把自行车推进去,刚刚锁好,身后的大灯亮起,就知道人来了,什么话也不说,拉开车门跳上去,轰隆隆大卡车疾驰进了医院。

来得正巧,白羽凡刚刚做完一台手术,换好的衣服要回去休息,看见满头大汗的夏永山闯进来,指点着他:“你小子这么着急,肯定来者不善。”

“快上车,去抢救一个病人。”夏永山架着他的胳膊就要走。

“什么病?”

冯有贵马上说:“不是病人,是伤员。”

夏永山跟着补充:“西瓜刀在胸口,贯穿伤。”

“怎么不送到医院来?”白羽凡站住了。

“快快,快走啊,人还在板桥公社。”

“我必须带设备去——”白羽凡甩掉夏永山的手,冲进治疗室,不一会儿,拿出两根输液皮条和两个盐水吊瓶,然后对护士说,明天上午的手术放在下午,等他回来,然后就往外面跑。

两个小伙子跑得更快,一起上了汽车。好在,解放牌大卡车驾驶室宽敞,驾驶员上去之后,让白羽凡坐中间,他说不,要坐最边上做个东西,让司机开车,说越快越好。

夏永山只有坐中间去,问他做什么?

在飞速开动的车子里面,白羽凡靠在车门上,把瓶子和皮管子连接起来,然后给他们两个说,这个叫胸腔负压引流装备,虽然比较简单,但是急救的时候非要不可。

两个小伙子都问用这个干什么?

外科主任解释说:

外贯穿伤是致伤物贯穿机体,就像你们说的,西瓜刀穿透了胸膛,就有入口及出口的开放性损伤,伤道就是刀从胸前表面刺入,到后背穿出。这是一种危及生命的严重损伤。按道理说,应该在现场进行特殊的急救处理:采用胸腔穿刺针或单向阀功能的闭式引流;乡村医院没有这些条件。

现在做的设备虽然简陋,但是胸贯通可以急救,使用胸腔引流瓶产生不负压,然后才能做其它的治疗。瓶子里的水冒泡了,那么管子接到胸腔,然后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手术很大吗?乡下是不是做好准备了?”夏永山问。

“手术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冯有贵问。

白羽凡对板桥那边还是比较了解的,说中心医院有医生下放在那里,虽然年轻,他们也应该知道,患者到达医院时,要保持半坐体位,并且患者的上半身要用物体垫高。取出刀子,窗口不会很大,先做胸腔闭式引流了,手术后就可以使用呼吸治疗,如果没有休克,问题就不太大。

夏永山又追问:“需要送到市里来吗?”

两个小伙子非同一般的关心,白羽凡感到有些意外,就问他们,问受伤的人,难道不是当地的老师吗?

冯有贵马上就说不是的,是我们城市下迁的老师。

“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听医生问,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是她的学生。”

白羽凡故意摇摇头:“还不仅仅如此吧,你们这么上心,这么急切,可能不是一般的关系。坦白交代,要不然,我就不那么尽心费力了……”

那两人马上慌了,又是异口同声:“她是我丈母娘。”

正是午夜睡意正浓的时候,偏偏被人喊起来开车。车上的人就担心小伙子开车打瞌睡,又开得那么猛,那么快,吸引他的注意力,白羽凡与他插科打诨:“原来是个女的啊?老师,命好,两个女儿肯定都如花似玉,因为准女婿都不错嘛。”

“不对,就一个女儿。”冯有贵马上抢着说。

“我知道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哎呀,看来,你们要学普希金,拿着枪决斗了。”

这才想起来,没有说清楚啊,夏永山赶紧解释:“白医生,这个老师你是见过的,就是童贞贞的母亲。”

“苏老师?”白羽凡突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她怎么被刀子呢?”

大嘴巴的小伙子问医生是不是见过?

何止是见过,而且早就认识。那个时候还没有下乡,应该是6年前了,那天临近中午了,急诊室转来一个骨折的少年,说是上体育课跳鞍马摔倒的,陪同来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不停给孩子擦头上的汗珠,又反复央求医生尽快治疗,说不能耽误中考,这个母亲到是深明大义。

听到少年喊父亲,父亲喊哭泣的女人“苏老师”,才知道不是一家人。白羽凡只是主任巡查路过病房,被认真负责的老师感动了,走进病房,看了一下片子,说不要手术的。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捏着那个少年受伤的小腿,数到第三下,就听到咔嚓一声响,孩子大叫一声,但是跟着就坐起来,说没有那么疼了。

当白医生说,已经手动复位,让住院医生拿来几片小木板,包裹在小腿的周围,绷带绑好了,说不用打石膏的,两个月以后自己取下来,腿就好了,下午可以拄拐杖上课。

家长的和主管医生不可置信,只有那个女老师走过来,眼含泪花,却笑得温婉甜蜜,90度弯腰鞠躬:“我代表孩子和他的家长,向白主任表示深深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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