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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永山回到家里,直接找到那个破皮箱,挺大的。只是旧了,有的地方磨掉了皮。拿到卫生间把那些灰尘洗掉,打开那一包东西,果然是旧衣服旧鞋子旧文具旧书。真为张诚鼎可怜,就这些旧东西有用吗?东西全部装进去了,还放两件换洗衣服。找出自己不穿的衣服,还有过去引以为时髦的旧军装全部装进去,还有带给爷爷的礼物,正好把皮箱塞的满满的。见皮箱有的地方破损了,还涂了一点皮鞋油,这一下就像新的一样。

父母的房间关的紧紧的,想必已经睡觉,也不打扰他们,只是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回农村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提着旧皮箱赶到汽车站,上了长途汽车。

去的早上车也早。坐在车的前方,后来上车的人眼睛一亮——这是什么人呢?年轻帅,衣冠楚楚,身边一口大皮箱。

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突然抢着上车,坐到他的身边。夏永山往窗口靠了靠,把皮箱横在双脚的前面,隔着司机和栏杆。司机没有来,他闭目养神。

女孩子问他,这车是不是到夏桥的?夏永山睁开眼睛,嘴往前面努了一下——车头上有个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规规矩矩写着夏桥两个字。

女孩子还不甘心,往里边儿靠了靠。问他到那里去干什么。是出差吗?是探亲访友?

“我家在镇上,我在城里工作,家在镇上,现在回去看一看,你是哪一家的?”

那硬憋出来的普通话很难听,他懒得理。要论年龄,应该是老三届的初中生,大多数都在下放,怎么能找到工作呢?被她问的有点烦躁,这才开口:“我不是夏桥镇的,我是夏桥生产队的,是下放的知青。”

还算秀气的女孩子,往外面坐了一点。扁扁嘴,脸上有些不屑:“你们读那么多书也没用,还是要下放。还不如我们,我就小学毕业,然后就到城里当保姆,把孩子带大了,东家给我找个工作。现在我在单位里上班,还能拿工资。哎呀,你们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太可怜了,老大不小的,穿着气派拿着皮箱,还不是种田的吗?可能成分还不好吧,什么时候能调上去?你这个样子还看不起人?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了半天都没人理睬,女孩子气鼓鼓地走到后面去了。

夏永山又好气又好笑,暗自腹诽:我叫你坐我跟前的吗?我又不认识你,我又不想和你搭讪,你走你的,管我什么事?好男不跟女斗,这是古话,与这种没文化的女孩子说什么?

然而心绪被搅乱了。本来指望高考可以改变命运,可以施展自己抱负。没有考上大学,让他想了很多。曾经多次说过,说大学可能考不去。但是心中还是定定的认为十拿九稳。有两个好老师,还有好的复习环境,自己毕竟是正规的高中毕业生。难道考不过那些初中生吗?呵呵,还就考不过呢,有的人可能根本就没下乡,没下放两年以上,怎么能够被推荐呢?

65、

哦,还有进工厂的,还有的部队的,他们都在推荐的范围内。把那些人忽视了,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呀,现在就是怎么办的问题。曾经当众宣誓要扎根农村,除了上大学别的还真不好说,因为上大学原则上是哪里来到哪里去,不违背扎根农村的这一条誓言。但是进工厂就等于打自己的耳光了。

就是进了工厂,要从学徒开始,学徒期满才能转成正式工人,正式工人工作几年才能从小组长到车间主任到厂里的办公室科室人员……开始看不起冯友贵,但是要混到他这个位置最少得十年以上,那个时候都是奔40的年龄,还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不成家吗?

这一下出丑出大了。公社就这么一个名额,姑妈还费了好大的劲,把自己推荐上去,明年不能再被推荐了。有那么多知识青年,有那么多插队落户的,有那么多干部子弟,难道能让我一个人独龙过江吗?下面还闹翻天了。

汽车越过一道道山坡,他突然想起了一句戏曲,是豫剧《朝阳沟》主角唱的。那个知识青年银环,下放当了逃兵。返城的路上唱了这样一句:“千层山遮不住我满面羞”。

这一句唱词正吻合他当前的心境。不能只有女孩子羞愧,男人也羞愧。

这电影还是和童真真、冯有珍、张诚鼎一起到镇上看的,吃过晚饭走路到公社。看完电影再一路走回生产队。

张诚鼎对夏永山说,里面那个男主人公,就跟你的地位一样,都是回乡的,但是哪一个是银环?他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回过身来,对后面的两个女孩子照一照。

冯有珍踢了他一脚。说这里没有金环银环,这里只有同班同学。

夏永山就说,毕业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同学了。以后也同不了学了,因为就是大学开门,也没有机会大家一起坐在教室里。

几个人心情都很沉重,只有那个姓张的喋喋不休,一路怪话连天。

现在想起来,也就剩下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一条路了。心中的银环还是童真真。不过要说长相来看,冯有珍更像银环,高高大大的,长辫子一甩一甩的。童真真始终就是两个扫把鬏,不过手臂受了伤以后,冯有珍就给她剪掉了,似乎短发更利索。

银环回城了,冯有珍迟早也要下乡,如果招工,生产队只要有一个名额,就应该是冯有珍,各面的条件都符合,但是她要走了,自己还真的就没有对象了。不对不对,心仪的对象还是童真真。

就是我在农村里,她在城市里,难道就嫌弃我了吗?我的家庭好、我的身体好、经济条件不差,城里还有房子,说不定现在更没有障碍了,因为不想向上爬,就在农村将来当个公社干部,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父母就没有理由阻碍我选择对象,农村里找对象也不看家庭出身。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情舒畅了,本来还打算直接回生产队,但是肚子饿了,既然到这里来总要和姑母见面的,要打要骂随她去,因为姑妈简直就像他的亲生母亲一样,连父亲母亲都没有想到的,姑妈都给他想到了,没有考取大学,真是愧对姑妈呀!

汽车到镇上才10:30。没到下班的点,他直接去了姑妈家里,门开着,表弟在家里。

见到表哥表弟就开始挖苦了,怎么跟继母的那个女儿一样的德行呢?

“哟,我们的高考状元回来了,凯旋回来的吗?看看,还带着大皮箱呢,哦,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表弟一肚子不高兴,全因为这个表哥不得力。

本来说好的暑假要去城里玩玩。开始是他要考试,要复习功课,不能去打扰他。考过以后呢,然后又说要等通知下来。结果通知来了,是没有考上的坏消息。母亲一个劲儿在家里发牢骚,也不想进城去看表哥那张沮丧的脸,当然,更不想看后舅妈的虚情假意。

表哥当然知道表弟的心思。他把皮箱往门边儿一放,没好气的说:“别说风凉话了,到时候你去考考看。小小年纪就那么势利。”

看着表哥的脸色很难看,心情当然更糟糕,还是不要触眉头吧。表弟只是说了一句,没有煮他的饭。然后就到自己房间去了。

不是为了吃饭还不来呢。夏永山到厨房里,把锅里的饭都舀起来,重新淘米,又煮了半锅。早上在家里没有来得及吃饭,只是在上车之前买了两个大馍,现在肚子早饿了,要狠狠地多吃一点。

姑妈早上的菜是买好的,只是儿子不会烧,所以就放在厨房里。钢筋锅在烧饭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切菜洗菜,饭烧好了,马上就炒菜。

夏云霞回来了,看到桌子上饭菜都摆好了。还以为是儿子长本事了。夸他能干了,能够炒菜了。

儿子走出来往厨房里指指:“我才不会炒菜呢。是你的大儿子来了。”

侄儿难得在她家里炒菜,看桌子上的菜有模有样的,马上高声喊叫:“永山,你回来了?”

夏永山把饭碗筷子拿出来,冲着姑妈耸耸肩膀,似笑非笑的说:“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这是背诵高尔基《海燕》的名句哦,姑妈崩不住了,突然搂住他的肩膀:“娃娃耶,你受委屈了。”

只有受痛苦,哪里受委屈?是来接受批评的,不希望接受她的同情。看见姑妈生气的样子,像一只怀孕的蛤蟆,腮帮子鼓起,喘着粗气,拍打着侄儿肩膀:“我的儿子呀!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呀?”

夏永山依然微笑着说:“我不笑我哭吗,笑比哭好吧,哭还有用吗?”

“你不要强装笑脸,我知道你很难受,难受你就哭。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一些。”夏云霞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忍住哭泣,哽咽了声音,“我就想不通啊,那些改卷子的老师瞎了眼吗?我儿子如果成绩不好,能够当学生会的领军人物吗?我们这么好的家庭,你这么好的身体,你在农村这么好的表现,完全可以是一个称职的、瓜呱叫的工农兵学员。一定有人心怀嫉妒,妄图阻挡你进步的空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

“姑妈,别激动,别激动,好好的坐下来,我们有话慢慢说。”夏永山让夏云霞坐到桌子边,愧疚的说,”怪不得别人,是我没有考好。”

“怎么能怪你呢?”夏云霞不停的摇头,“娃娃呀!怎么这么倒霉呀?65年高考,身体明明壮的像牛一样,偏偏说你有肺结核,你那个后妈黑心烂肝的,生怕把他们传染上,还要把你赶到乡下来。你在乡下吃苦受累,又吃不好,怎么还能养好病呢?就这么活生生的耽误了一年的时间,结果赶上了六六届,不能高考不说,又把你发配到农村里。说的好听,锻炼成长,怎么不让他们两个的女儿下放?有本事的很呐,居然还送到部队里去,锻炼个屁呀!送去唱歌跳舞好舒服好快活……”她说的脸红脖子粗的,一边说一边还拍桌子。

表弟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这样生气,本来想吃饭的,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夏永山虽然对六五年高考耿耿于怀,但是时过境迁,现在说还有什么意思?只有劝姑妈赶紧吃饭,肚子饿了,尝尝他的手艺怎么样?

夏云霞心中的怒火没有熄灭,还在蹭蹭的往上冒:“你说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理化两科的成绩不及格?蒙题也应该蒙对几十分吧?分明是有人捣鬼,在背后使坏,把你的分数算错了。不行,我们要查分去!”

见姑妈一个劲儿的坦护表哥,怨天尤人,表弟肚子饿了,耐不住性子了,只有走出房间来到堂屋,劝母亲不要生气,说改卷子的没问题,都是封闭了姓名的,而且理化成绩不可能算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像作文可以有不同的标准。

母亲责怪儿子。说他不偏向表哥,还帮着外人说话,反手给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凤阳恼羞成怒:“我的妈呀!你也不看看你侄儿那猪头脑子,我就问他一道小学数学题,他都解不出来,还考什么大学呀。”

“你懂个屁,你表哥天生继承夏家优良基因,绝对不可能是愚笨的。”说到这里,夏云霞才对侄儿批评,“你啊,就是心思没用到正路上。管闲事管得太多,一会儿哪一个手断了,要给人家治疗,一会儿哪一个要从广溪迁移到夏桥,把时间都浪费了。真是毫无私自利之心。你以为你是雷锋啊?君子固其本,你总要给自己想一想啊。”

幸亏这是夏天,桌上的饭菜凉了不要紧。但是肚子真的饿了,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转移她的怒火有的是办法,就是让姑妈找到抨击的对象,反正人又不在跟前,还没有人传话。于是夏永山装的很委屈的样子说,这些事情也不会天天占用时间的。原来打算回城市,可以安安静静的每天复习功课,哪里知道?永兰她妈妈第二天就被单位带走了。没有人管饭,每天要家里人送菜送饭洗衣服,他就变成了家里的保姆……

姑妈马上把桌子一拍,桌子上的碗筷都跳起来了,怒吼道:“那个混蛋女人,你管她做什么?饿死她算了,世界上也少了一个狐狸精。难怪呢,你没有时间复习,是不是还有她那个刁蛮的丫头在吵着你?”

夏永山一想,的确打过两回电话回来,让人心烦意乱。来了以后,还给她煮了两天饭,于是点点头。

“看看看看,我说吧,大的要你伺候,小的要你伺候,没事儿,还在家里敲钢琴,吵得你不能安稳是不是?早知道你就不应该回去了,你就在我这儿复习多好……”

有了这个借口,夏云霞又把她嫂子骂个狗血喷头。夏永山越来越愧疚,想想别人都是自己的替罪羊。谁让自己考的不好呢?姑妈就是护犊子,把自己看得比她儿子还重,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现在先要平息战火,就说肚子饿了,赶紧吃饭吧。

她这才住嘴,一边吃一边夸奖菜炒的不错,又一边想以后怎么办?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马上就说不行不行,这事儿不能这样了了,这是一股右倾翻案风,借着高考来向我们无产阶级示威呢。然后就说起隔壁的公社徇私舞弊,推荐了大队干部的儿媳妇,那个女的叔叔还在美国,这样有严重海外关系的人,怎么能当工农兵学员呢?

夏永山突然就想起来了,她说的是不是孟匀呢?的确,在考场上见过一面,女生还对自己笑笑,皮肤特别特别白。所谓的一白遮三丑,就是指这样的女孩子,五官并不出色,但是在生产队里,村姑们皮肤都很黑,她白的就像雪一样,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了。

到66届这个班级,时间并不长,还有一种似乎留级的耻辱,除了原先就认识的童真真冯有珍之外,对其他的女生都不了解。

只是有一天武三桥送来一封信,全部都是英文,全班都惊动了。信的内容还要外语老师来看。后来说是她叔叔出了车祸,不能写字,是让同事们代笔的,也只是报个信而已。从此以后,这个女生在班上备受歧视。仿佛就是叛国投敌份子一样。冯有珍说起她,因为背着这样的包袱,担心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就在农村嫁人了。在班上是英语课代表,如果上大学的话,考个外语系,还是瓜呱叫的。

由此联想到了武三桥,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混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的父亲,是搬运公司的领导,那也阻止不了儿子的下放吧。但是有条件活动,说不定让他也能去参加高考,那就闹笑话了。

一餐饭吃的索然无味。原来表弟煮的饭三个人就够了,后来夏永山煮的饭大家一口都没有吃。夏云霞要侄儿在这里住一晚上。但是夏永山说,还给同学带的有东西,小弟还在一旁嘲笑他,说皮箱里都是金银珠宝。夏永山也不理睬,冲着表弟做了一个鬼脸,提着皮箱出了门。

回城的那一天,夏永山离开夏桥镇一步三回头,以为就要告别这里了。

现在回来目不斜视,看都不看一眼,依然是矮小的房屋,破烂的街道,昏暗的店铺,以后经常要来,因为这就是扎根的地方。以后混得好,能够当个干部,经常走这条路,经常进这条街,没什么稀罕的。可怜的小街道,打个喷嚏还没有结束,可能就走完了。

又不是赶集的日子,也正是吃中饭的时候,骄阳晒得石板路发烫,脚板儿已经在解放鞋子里打滑——脚汗太多了。太阳当头,戴着草帽太老土了,就这么晒着,全身汗流浃背,身后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还是手扶拖拉机。如果同一个方向经过生产队,也可以搭顺便车。

身子一侧,就看见那副小身板儿,还有那尖尖的小牙齿。拖拉机停下来了,连声音也尖尖细细的:“嗨,我说老大。提个大皮箱,还以为是归国华侨呢。”

“还不就是给你收的破烂。”他也没什么客气的,直接就把皮箱往车厢里扔,然后翻身进去,“不能叫我扛个麻袋,像讨饭的一样吧。”

“十分感谢。你看我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你来,我就是来接你的。”

“狗屁,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你个大懒,偷懒取巧的家伙,不出工跑到外面去混什么?”张诚鼎发动的拖拉机,然后一边走一边啰嗦。说他已经不下田干活了,成了专职的司机。这部拖拉机下地干活不归他,平常他就用来带客。每个赶集天,带生产队的社员们去赶集,给生产队挣点收入。

夏永山就说知道是他的鬼主意,给生产队挣外快是个幌子,不过是为自己带私货。不要每天下地干活,还能挣满工分是不是?、

张诚鼎说,老大就是老大。聪明不绝顶。

“老老实实交代,你到底到镇上干什么去的?”

“不是说了吗?到镇上配零件。”

“呵呵,我坐的班车来到镇上,你是送人趁那班车回去吧。”

被夏永山一语道破,他只好默认了,的的确确,那个未来的丈母娘太会算计了。当初托她带一包东西,结果连个信都没有带。然后摸到路子了,就再也不来了。把女儿丢在这里也不管,自己做生意去了。

现在来了一封信,说单位已经搞好了手续,让女儿上班去。在这个地方吃的好玩儿的好,也不要干活的,董晨晨过了一段快活的日子,现在应该去上班了。天气热也不想走路,又要张诚鼎拖拉机送她。

正好,早上张诚鼎到几个水塘边取虾笼,结果出来有两斤多虾子。生怕养死了,卖不到好价钱,正好要送到饭店里去,另外在山里又收了干豆角和一些梅干菜,需要放在饭店里让司机来拿的。

最近四周没有哪个地方要赶集,没办法出去就要想办法找借口。想到童真真受伤的那一天下大雨,为了把伤员运到卫生院去,还特别在拖拉机上面放了一个木头架子,然后把雨布盖在拖拉机的上面,这样才免得车上的人淋雨。但后来木头架子就倒了,下雨的时候就不能赶集,都担心淋雨。

于是就找借口说,拖拉机车斗上如果焊上钢筋架子,雨不是太大的话,只要盖一块棚布,就免得大家淋雨了。就是生产队要运货物,运粮食也一点不能淋雨的,队长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就让他带着钱到镇上找电焊工。

趁着天没亮出了生产队,先把董晨晨直接送到了县城,在长途汽车站附近,买些早点吃了,开往市里的长途汽车就开始上客人了。到县城一趟还能省车费,买了一些牙膏,牙刷带回去,看看哪个社员需要再赚点差价。

然后就带着新鲜的虾子、干菜和干豆角,在县城问了几家饭店,出价最高的饭店买去了,然后回到镇上,居然还能买到一斤肉。找到农机站去,要求他们给拖拉机车斗焊铁架。那一边还问他们要不要盖车棚的,他们有现成的篷布,跟拖拉机都是配套的,下雨天直接往上面一套就行了。

刚才卖了虾子,口袋里还有钱,到时候叫拖拉机站统一开发票,回去就能报销。什么东西都搞好了,时间也到中午了。最后来到饭店里,黄老板问他,带了什么好东西去?不好意思说带了虾子,结果跑到县城卖掉了。只好说最近手气不好,只有一点干菜放这里,托人带回家去。老板告诉他上次放这里的黄豆,蚕豆都已经托人带回去了。他再三感谢,好话说了一箩筐,然后就说在这里吃饭,就相当于答谢了。

饱饱的吃了一顿饭,满载而归,回来的路上就遇见了夏永山。被对方盘根问底,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跑到县城送人,还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子呢。不过有很醒目的借口,就让他看拖拉机的上面,说他为什么能在车上站的稳稳的,就因为上面焊上了钢铁的架子。下雨天可以盖上篷布,不下雨的时候,人站在上面也安全多了。因为有扶手的地方。转而反问夏永山,考上了什么大学?什么时候进学校上课?

夏永山这才像被打了一个闷棍,沉闷了片刻,才让老同学不要取笑他。说根本没有考上。

张诚鼎回头一看,对方黑着一张脸,像包工一样。还有一些疑惑,说难道那么难考吗?凭他的成绩,比自己还好一些,怎么可能考不上呢?见他拿个大皮箱,以为来装他的行李,然后,他就回城去,到大学深造去了,毕业以后就是嗯嗯嗯干部了。

“没那么好的命。”夏永山声音还是那样清爽,“也舍不得你这个张诸葛亮,还想和你一起混呢。”

“我们混不到一起,你虽然没有考上,你还要教书啊。我开拖拉机你教书,我们两个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是体力劳动,你是脑力劳动。”

“哎,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当司机是工人阶级了,我脸朝黄土背朝天,还是当我的农民。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拖拉机的声音很响,张诚鼎告诉他说就是在农村种地,也是干不长的,因为他去考大学,就有人议论了,说把他放跑了可惜,要不然留在生产队里,当个生产队长还不错。

“谁说的?”

“好些人这么说。连生产队长都说,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我找接班人,最合适的就是你夏永山。说可惜把你放跑了,要不然你来当队长,说不定领导的比他好多了。”张诚鼎因此说,“干脆,你就就给我们当生产队长。还能罩着我。”

“什么?要我当生产队长?首先我把你管的死死的。不让你走资本主义道路。”

夏永山虽然那么说,但是心里挺舒坦的。当面说奉承话,十之八九是假的。人走茶不凉,这才说明真有人记挂。生产队长早就说不想干了,也试探过自己。而今迈步从头越,就是在农村,也不能甘于平庸,先当生产队小队长,然后再当大队长,然后再进公社,顺理成章,城市里的很多干部,也都是从农村来的。嗯

嘴里说算了,心里想,那也是一条路。然后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了生产队,直接进了他们知青屋。张诚盈先看见了夏永山,赶紧打水给他洗脸,然后说饭也煮好的,她刚刚才吃过了,给哥哥留了饭菜,听说两个人吃过了,对自己的恩人不知道怎么感谢,就说晚上留他吃饭。

哥哥把肉给妹妹,说晚上烧干笋子。然后把皮箱打开,拿出夏永山带给他们的,果然是旧东西。夏永山笑他们把这些破烂捡过来干什么?张诚鼎说他饱汉不知饿汉饥。的确良买不起,太贵了,布做的衣服又不耐磨,很容易穿坏了。在这个地方不缺吃的,但几乎家教都缺穿的。只有结婚才能穿新衣服,秋风起,秋风凉,孩子们都要穿衣裳。城里人讲究,不是花色不好,就是大小不合适,要不然款式太老套,淘汰下来的,到集市上都能卖个好价钱。何况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做个无本生意,怎么也不亏。

兄妹两个都要求,把皮箱放在他们家,说带出去买旧货档次也高些。

夏永山同意了。不过想着张诚鼎的小对象还没见过,在屋里转了一圈,说还少个人。张诚盈知道他问,嘻嘻一笑,不愿意承认董晨晨嫂子,只是说自己同学回去了,要准备上班了。

“早上开拖拉机送走吧?”

张诚鼎见瞒不过去了,咧嘴一笑:“问她干什么?”

“想看看,是什么美人胚子,让你怦然动心,能摒弃了世俗的谗言,居然还愿意……”夏永山是压低了嗓子说的,就是他妹妹没听见,也说不下去了。突然产生了一种悲悯。这么机智聪明的小伙子,就像捡了一件旧衣服一样,可能他自己不觉得,让别人怎么看都不舒服。

再说下去伤人,还是回爷爷家吧。张诚鼎问他给老爷子带什么礼物了,他说还真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什么都没带。张诚鼎就把那刀肉给他,说看老人家好歹不能空手吧。

其实给爷爷带了东西的,因为家里的东西太多,不是没有。爷爷喜欢喝酒,所以就给他带了两瓶好酒。另外呢,还有一筒子麦乳精。还真没有带下酒菜,因为城里买副食品需要票证。

从皮箱里拿出自己的小行李包,想兄妹两个也难得吃一回肉,把它拿走了,不让他们眼馋吗?于是他迟疑了一下,说,干脆晚上都到他家吃饭。

两个人就把拖拉机开回生产队保管室。然后,他还去给队长打个招呼。见到了保管员,两个都问他真真的身体恢复情况怎么样?夏永山首先说自己没有考上,然后报了平安。赤脚医生还向他抱怨。说把师父劫走了,现在有了疑难杂症,他也措手无策了。

张诚鼎就笑他:“你还能治疑难杂症?算了吧,感冒发烧肚子疼小毛病都治不好。”

“所以才更需要学习呢。”

赤脚医生和拖拉机手抬杠,避开了中午最热的时候,生产队长敲钟喊大家出工了。所谓的钟,也就一张破锄头,吊在树枝丫下,用丁锤敲击,远远近近也都听到。看见人们都从屋里出来了,夏永山站在大树下面镇定自若,挥手向大家打招呼:“我回来了,大学没有考上。还是回来和大家一起种田。”

张诚鼎见他坦坦荡荡,心中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在这种情况下高考落榜,过去都有人跳楼自杀,起码无颜见江东父老,连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他还若无其事。脸皮真是比城墙转拐还要厚。

全公社就一个名额被他占有了,结果还没考上,怎么想的都有,但是被他这么坦坦荡荡说出来,好像他是凯旋回来的战士,虽然没那么佩服,但是也没有人敢说风凉话。反而七嘴八舌的安慰他说,没什么关系,明年再考就是。

夏永山当众表态说以后不考了和大家一起农业学大寨。农村人憨厚,一个个还点头夸奖他。生产队长拍起了巴掌,说这里就需要他这样有文化,有觉悟的青年人,有话以后再说,天不早了,赶紧下地干活吧。

赤脚医生走在最后,脸上有不知掩饰的嫉妒。面朝着他们两个做鬼脸。张诚鼎冲他虚虚地挥了一个拳头,问他是不是不服气?他说当然,如果那名额给他,说不定就考上哪一家医学院了。

这也是个高中生,当年没有考上大学,一直愤愤不平,夏永山心中有愧,觉得的确是不公平。什么时候大家要一起凭本事报名,想考什么科就考什么科就好了。

夏家老爷子也出来了,看见孙子一个哈哈两个笑:“好好好。回来的好,我正想你呢。”

两个小伙子进了屋,老头子问他们在哪里吃的中饭,要不要现在煮饭给他们吃。两人异口同声,说在镇上吃的饭。张诚鼎提起手中的一刀肉,说给夏爷爷开荤。夏永山打开自己的人造革提包,拿出了两瓶白酒,还有一桶麦乳精,说是从城里带来的。

见麦乳精摇摇头,说只有女人才吃那玩意儿,还是酒好,一醉解千愁。张诚鼎就说老人家儿女双全,儿子,女儿,女婿,儿媳妇都是干部,连孙女儿都参军了。还有什么愁的?

老头子就说其他人他全不惦记,就望这个孙子成才。好不容易,能够到城里去上学,要考大学了,又因为身体不好回来。好不容易又回到学校了,然后又回到了农村。现在能去考大学了,又没有考上,真是命不好啊。

“你不是说我回来的好吗?”夏永山对爷爷家眨眼睛。

“对我好,对你未必好。”爷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我当然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是我现在还能动,想看着你进步。”

“我在乡下就不能进步吗?”夏永山看这样子,真要从生产队长开始起步。

“哪有在城里进步快?”老头子想想,搓搓巴掌,“他们真的想你当生产队长,你干脆就干起来吧。趁着有肉,今晚上就喊他们吃饭。”

夏永山没考上大学,仅仅家里反应就不一样。父亲是责怪,继母是藐视,表弟是嘲讽,姑妈是同情,爷爷还真高兴。孙子回家来当了生产队长,就可以留在家乡陪伴自己了。

可是,就在选举他生产队长的时候,姑妈特地下乡的通知他:侄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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