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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兴也听话,接过筷子重新开吃,舒苒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这才开口说道:
“昨儿他生母梅氏来过一趟了,婢女说她走的时候眼眶通红直抹眼泪,估摸着情绪挺激动的,我只当她舍不得儿子,想来是跟忠哥儿说了什么话吧,那孩子估计也是纠结了一整天,这会儿来求,估摸着是下定决心了。”
姚家兴不悦道:“他就这么耳根子软没主见吗?何去何从他心里没底啊?真是愚不可及,一点都不像我姚家的种,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吧。”
舒苒无奈的笑笑,“多跪一会儿也好,让他自己重新想想清楚。”
梅氏但凡是真心为儿子考虑,就不会想方设法的让他留在漕河镇,留在此地死读书有什么用,除了满足她自己的私心,对他的未来毫无益处。
原本两人之间的好氛围,就因为忠哥儿的出现荡然无存,舒苒瞧着柏哥儿的小脑袋耷拉下来,小手指也往嘴里塞,心知他是困了,吩咐奶娘将他抱下去。
抱走忠哥儿,舒苒又替姚家兴盛了一碗汤,待他吃饱喝足,才轻声劝道:“忠哥儿到底是个孩子,受他生母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莫要生气,好好与他说话。”
姚家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摸操心,我知道分寸,他本就被他那个生母养的不成样子,若是他不听劝,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路都是自己走的。”
说罢,他站起身往外走,舒苒也赶紧跟了上去。
此刻院门外的忠哥儿老老实实的跪着,他倔强的不肯起身,好似全世界都欠他的一般。
姚家兴最见不得这样的孩子,他沉声说道:“没人逼着你跟着一起去京城,你不愿去就不去,这样跪着是想吓唬谁?还是单纯的想逼迫你母亲?”
姚家兴的声音很大,惹得当值的下人都转头侧目,忠哥儿自然也是听清楚的,他本能的有些畏惧姚家兴,也是没料到他回了正院。
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不是要逼迫母亲,只是想她同意我留在漕河镇,我自知此举不妥当,所以来请罪。”
姚家兴嗤笑一声,“你这不叫不妥当,叫愚不可及,你明白不去京城意味着什么吗?”
忠哥儿抬头,眼睛死死的盯住姚家兴,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也有些愤怒的说道:“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说我不顾自己的前途吗?我这样的废人本就前途有限,如今我生母需要我,她离不开我,只有她是真心对我,我怎么可以离开她。”
姚家兴听见他这么说反而不再动怒,他平静道:“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愿意自甘堕落,日后不要怨恨我们,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什么,我成全你,你可以走了。”
忠哥儿有些愣神,他很意外,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姚家兴说完话也不再搭理他,对着舒苒说道:
“你莫理会他了,你对他再好,都不如他生母的几句话管用,我去前院有些事情要处理,你陪着柏哥儿早些休息。”
舒苒点点头,她也不打算管这件事了,管的越多越讨嫌,又何必呢。
看着姚家兴离开后,舒苒也转身朝屋里走,她以后都不想在这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忠哥儿有些茫然的站起身,他看着正院的屋子,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赔罪,可一想到生母那张哭泣的脸。
她说自己走了就不会认她,不会管她,她若是在夫家出事,只怕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了,她说她离不开他,忠哥儿觉得,除了生母,其实没有人会需要他,既然如此,他就该留在需要的人身边,至于未来,至于前途,他早就没了。
原以为他只要刻苦读书,将来总归会有出路,可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他压根理解不了,还有先生隐晦鄙夷的眼神让他心如刀绞。
他想着读书不行那就作画、下棋总归有一样能看到希望吧,奈何他就是个愚不可及的,不论做什么都不行,忠哥儿自己放弃了,他就留在漕河镇做个土地主吧,父亲母亲都是能耐人,将来总不会吝啬给他几亩地的,他不想折腾了。
舒苒透过窗户看着他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云杉义愤填膺道:“大公子实在是没有良心,他生母一哭诉,就忘了您对他的好,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折腾的还不够嘛,您光是为他请先生就费了多少心思,结果自己不成器,还不记您的好,简直就是白眼狼。”
瞧不见他人影了,舒苒才走到矮塌上坐下,无所谓道:“别说这些了,日后在外人面前也不要说,毕竟叫我一声母亲,做不到全心全意为他付出,也没办法帮着他走向更好的道路,索性就各自安好吧,吩咐下去,这两天府里不接待客人了,到处都收拾的乱糟糟的,不好让外人见到。”
云杉高兴的点头,她可是对京城期盼已久了,舒苒并没有把具体离开的日子告诉给太多人,只有冯二奶奶何掌柜等人知道。
两日后的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他们一家子就登上了马车,冯二奶奶还颇有些不舍,拉着舒苒的手说道:
“你放心去京城,待百味楼开业,我一定替你赚足了银子,若是你们在京城站稳脚跟,你家老爷步步高升,需要个管事什么的,记得给我儿子留个位置,他读书虽不行,办个事儿跑个腿儿还是可以的。”
这话舒苒倒是没法拒绝了,毕竟倩姐儿的事摆在那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笑着说道:“成吧,先看看我们家老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也多保重,别整日盯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难处记得给我写信。”
冯二奶奶忙不迭的点头,她笑着说道:“敬大伯母后来没找你了吧,她是被敬大伯软禁起来了,敬大伯如今只有轩哥儿和汐姐儿两个孙辈,庶子又是不顶用的,怎么舍得让他们走。”
原来如此,舒苒还奇怪敬大伯母怎么就没出现过了,倒是给她省了事,舒苒巴不得。
姚家兴见行礼归置妥当了,对着舒苒催促道:“若是说好话咱们就走吧,早些出发也好早日到京城,耽搁久了路上上冻。”
舒苒点点头,拍拍冯二奶奶的手背,“真该走了,咱们下次再聚。”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带着儿女们上了马车,不一会儿车队就出发了,姚家的马车车队有些规模,光是守在两侧的护卫就有五十余人,足以可见姚家的财力雄厚。
送走他们,冯二奶奶身旁的婢女说道:“二奶奶,倩姐儿还在府里闹着呢,总不能一直将她这么关着吧。”
当初倩姐儿可不是自愿从姚家出来的,是冯二奶奶叫了粗壮的仆妇,将她绑了放在马车上强行拉回来的,回来后整日要死要活的不消停,还做着去京城的美梦呢,惹得冯二奶奶不胜其烦。
冯二奶奶无所谓道:“如今人都走了,她就算是闹也无用,谁让她自个儿不讨喜呢,我总得为我儿子留条后路不是,都是命,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她刚打算转身离开,就见一衣着简朴的妇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她好似小腹微微隆起,虽不明显,但生过孩子的人一眼就能瞧的出来。
冯二奶奶眯着眼仔细瞧,那女人身旁还有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待她走近了一看,倒还是个熟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昔日的梅姨娘啊,你这么匆匆忙忙做什么?人早就走了。”
梅氏一听这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转瞬她又好似想起什似的,迫不及待的问道:“冯二奶奶可曾瞧见我们忠哥儿上马车?”
冯二奶奶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瞧见忠哥儿,我听云杉丫头说,他是要留在你身边的,去了京城还怎么孝敬你,多孝顺的儿子啊,生母都嫁人了,还如此孝顺,日后就在漕河镇种种地,也挺好。”
冯二奶奶这话明显是在嘲笑梅氏了,梅氏痛苦不堪的说道:“我后悔了的,我这几日天天来姚府,可太太不见客,我也见不到忠哥儿,这才让他错过机会。”
冯二奶奶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不是错过机会嘛,多少人想让自家孩子跟着去京城都没有门路,偏你来拖儿子后腿,你儿子迟早让你害死。”
这话犹如刀一般扎进梅氏的心窝,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可能是怀了孕的缘故,近期总是出差错,弄的儿子也落不了好,她是有私心的,只要儿子还在漕河镇还是姚家上了宗谱的大公子,她这个生母就不会无人可依,家里的那老虔婆也就不敢肆无忌惮的打压她了。
可她本意不是这样的,见她哭的伤心,冯二奶奶毫不留情道:“装什么样子呢,又没人看,日后你儿子也怪不了你,毕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你得好好养胎,再生个孝顺听话的,多有福气啊。”
说罢话,她笑容灿烂的带着婢子离开,独就梅氏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她那新嫁的丈夫也不会哄她,只回念叨着莫哭了。
冯二奶奶觉得有些可惜,舒苒没能瞧见这慕精彩的大戏,她得写封信告诉她,八卦就是有人分享才有意思呢。
马车才走了三五日,舒苒就没什么心思想旁的了,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散架了,一开始母子几个还有出远门的欣喜,坐在马车上也忍不住掀车帘往外看,尤其是刚出漕河镇那会儿,看哪里都是新鲜的。
其实大多数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路两旁也都是杂草灌木,如今又入了冬,哪里都是一片萧条,压根就没什么景致可言。
越往京城走就越是寒冷,过了小半个月,哪怕他们带了足够多的被褥也不大保暖,最小的柏哥儿终于熬不住病倒了。
他本就丁点大的小人,马车再怎么密不透风也是冷的,又不敢放碳盆深怕煤炭中毒,大多时候只能靠大人抱着扛过去。
眼看着天灰蒙蒙的一片,队伍里有经验的护卫,都瞧出了要下大雪,路上也不敢耽搁,就想找个客栈留宿几日,待大雪过后再出发。
路上也不停歇,幸好舒苒准备的熟食多,将就吃着也挺顶饿,马车内柏哥儿发起了高烧,他人太小,也不敢给他下猛药,只能让奶娘吃了药后喂他喝奶,舒苒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
高烧让小家伙的脸通红一片,呼吸都粗重许多,不舒服的哼哼唧唧,舒苒的心都揪到一起去了,瞧见姚家兴掀车帘进来,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我不该这么着急带他一起上京的,他本就是早产的,又那般小,如今还要受这个折磨。”
姚家兴也顾不得马车里还有宁姐儿姐妹俩了,一把将人拥在怀里,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柏哥儿无大碍的,大夫说了,药见效后就会退烧,你不能自己先倒下了,孩子们还需要你呢。”
昕姐儿也吓的泪眼汪汪,宁姐儿赶忙将她抱在怀里哄,舒苒这才回过神,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里早就慌了神,哪还顾及的那么多。
姚家兴接过柏哥儿抱在怀里,伸出粗糙的大掌抚摸着他的额头,“现在已经好多了,在慢慢退热,你莫要担心,你熬了几日了眼睛都要熬干了,先睡一会儿吧,宁姐儿也带着昕姐儿去后面的马车睡一觉吧,前面不远处就有客栈了,到时候咱们好好休整几日。”
姚家兴也有些自责,他一味的赶路,日夜兼程倒是忽略了妻儿的身体,要看着距离京城也不过小半月的路程了,干脆先休整吧,若是真下了大雪也走不了,积雪若是压垮了马车的顶棚,他们这一行人冻死在野外也是有可能的,姚家兴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他高声示意马车停下,先将宁姐儿与昕姐儿送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宁姐儿自始至终都是戴着围帽的,哪怕四周都是家中的护卫也没有放松,这也是罗娘子的意思,女儿家越是大了越要注意避讳。
舒苒也没有反对,在外行走,警惕心还是要有的,谁又能保证护卫里头就没有恶人呢,小心无大错,女儿本就生的耀眼,还是不要挑战别人的善心。
送走姐妹俩,姚家兴重新上了马车,他帮舒苒盖好被子,安抚的摸摸她的脸:“安心睡吧,柏哥儿无事,我守着你们娘俩。”
舒苒不放心道:“车队没有你领路,不会出错吗?”
姚家兴笑着摇头:“错不了的,你莫要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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