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南下，南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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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乍起，吹冻一湾河水。

龙十三预料的不错，附近的洪承畴根本没有能力再次前来围剿他，他还需要粮草，需要更多的兵员。

于是，一晃一个月又过去了。

十一月上旬，黄河开始结冰了,但冻得并不结实，龙十三想要从冰面上渡过，还得耐心再等一个月。

这就是现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身在山西、河北的流贼肯定要过河了，还要等黄河冻结实后过河，但囿于粮草、兵员,就是无法在他们渡河之前实施致命一击。

而龙十三他们也没有办法,也只能静等黄河冻结实之时。

于是，双方便陷入了难得的“互不干涉”时期。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龙十三也没闲着，虽然卧榻之侧的安邑县守城意志异常坚定，但平阳府南部的县城还有很多，并不是所有的县令和守备都有那么坚定的意志。

在小强旅的威逼下，附近的夏县县令心胆俱裂，不战而降，这让龙十三又收获一些粮草和青壮男妇。

就在龙十三还在消化夏县的胜利果实时，附近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

“大当家，根据最新邸报，高迎祥、罗汝才等已经迁徙到山东兖州府西南的成武县、曹县、单县附近，与那里的愉园贼汇合了，看来是准备从那里渡过黄河抵达河南归德府”

“追剿彼等的依然是目前新任宣大总督的卢象升，根据邸报显示，在其从涉县开始追剿高迎祥等部的过程中，一共斩杀、俘获了三十六家中的四名首领，俘虏丁口财物无算”

“紫金梁、不沾泥等部突入潞州后,立即与潞州三卫、泽州卫以及猛如虎、祖宽的人马纠缠在一起,眼下正在泽州与潞州之间的长平关、高平、陵川一带激烈厮杀”

“看样子，紫金梁等还是准备经泽州南下抵达黄河岸边，然后突破太行山南麓的天井关进入河南怀庆府，最后从孟县、武涉县渡过黄河”

“神一魁余部依旧在韩城到龙门一带的山上游击，根据邸报显示，彼等在宜川与韩城之间已经来回好几趟了”

“还有”

龙十三听到李信的声音有些颤抖，便知道最重要的情报来了。

“平阳府城的洪承畴由于‘逡巡不进，坐失良机’之罪再次被贬为延绥巡抚，但还是代理陕西三边总督一职”

“他贵为三边总督，手头自然有大量陕西的事务需要处理，于是，我等侥幸截获了一名往来于平阳府城-风陵渡-西安的信使，并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按照洪承畴对其在西安部属的嘱咐，进入冬季后，围困登州的官军已经在城外挖掘了三道壕沟，将整个登州城牢牢地围在里面，而叛军中最勇猛善战者李九成又战死于城外，故此，官军便有精力抽调一些人马到山西、畿南战场上了”

“洪承畴显然是怕书信落到我等手里,所言也是含糊其辞,不过根据我等所掌握的情报,京畿诸卫主力已尽数调给卢象升指挥，眼下卢象升麾下除了天雄军，还有神机营一部、京营骑兵一部，以及诸卫精锐”

“总兵力已经超过一万步骑，对付高迎祥、罗汝才区区十部人马不在话下，而洪承畴却在书信里说将要调祖大弼部、邓玘部、刘良佐部参与围剿被困在曹县附近的高迎祥等，显然不合常理”

“你的意思？”

“大当家，祖大弼部麾下有两千骑兵，四川总兵邓玘部麾下有三千白杆兵，刘良佐则有三千步骑，这三部显然不是来对付高迎祥等的，而是来对付我等的”

“还有，那刘良佐是大同左翼蔚州分守参将，大同镇的骑兵比例最高，也就是能够抽调到山西战场上来的至少有三千骑！”

“你接到的消息是何时的？”

“十日前，已经是最新的了”

“哦，这么说，若你的情报无误，邓玘、祖大弼、刘良佐三部人马已经进入泽州了？”

“应该无差，眼下紫金梁等虽然突入了泽州，但大多都盘踞在山上，这三部若是来围剿他们的，应该早就有消息传来了”

“你的意思？”

“既然是从泽州过来的，那彼等就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过来，那就是经沁水县，越过乌岭山抵达平阳府冀城的那条山间驿道，此时，我等便有两个选择”

“哦？”

“一是主动出击，从冀城到沁水县，不下一百五十里，官军至少需要五日方到，而他们也必须尽快经此驿道来到平阳府，一旦等到大雪封山，他们就过不来了”

“眼下没有他们的动静传来，要不是还在中途，要不是已经抵达了，正在冀城东部的乌岭山某处歇息，在其东面不远处，乌岭山西麓，是一系列丘陵、平原相间的地带，也是农、牧皆宜的地方”

“与吴城一样，这里有一个隆化镇，据说在南北朝时代北周宇文邕所设，正好卡在驿道上，商户众多，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三部显然就在隆化镇附近歇息！”

“以在下的意思，一旦三部驾到，洪承畴所部也会南下，故此，倒不如”

“主动出击？”

“是的，一旦洪承畴所部、邓玘三部全部抵达安邑县附近，到时候急的就不是我等了，他们肯定是不会主动出击了，围困就是了，而我等必须出击方可，一旦出击就会露出破绽”

“那该如何出击呢？”

“大当家，我等四个旅，除了镇守平陆县的第三旅，身边还有三个旅，出动一部前往隆化镇附近就行了，然后其余诸部待机而动”

龙十三沉吟良久，最后才说道：“不妥，虽然我等在这里有两座大营，一旦主力出动，大营里也有一万青壮据守，但青壮平素操练的时间实在太少，很难抵挡住官军精锐的攻击”

“何况，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一次，彼等肯定携带了大量火器，没准会有大炮，若是彼等不停地向我大营施放大炮，青壮们从未见过如此动静，心胆俱裂之下还能稳守大营吗？”

“故此，我等还是一不变应万变，就在此地静等彼等到达即可，彼等抵达时需要立下大营，我等就可从旁袭扰，就算他们有三千骑，我等也不差，有两千五百骑，也可一战”

“大当家的意思是打彼等一个立足未稳？”

“差不多，不过他们显然也会料到这一点，肯定不会将大营就扎在安邑县附近，于是，他们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安邑县东北的夏县，一个是西北的临猗县，都在五六十里左右，可以从容布置大营”

“如你所言，急的是我等，不是他们，假如我等不与彼等决战，到时候过河的时候肯定会蜂拥而至，于是，我等就必须主动攻击夏县或临猗县”

“由于夏县曾被我军占据过，他们显然是不会选择的，况且夏县处于安邑县与平陆县之间，一旦开战，除了我等的第一、二、四旅，还要面临随时能经虞阪古道北上的第三旅”

李信眼睛一亮，“那就肯定会驻扎在临猗县了！”

龙十三点点头，他指着舆图说道：“从冀城出发后，彼等可以在紫金山-稷山、孤山以北的曲沃县、绛州、稷山县、万泉县得到补给，这四地都在上述山体以北，不会受到我军袭扰，还能在大县得到补给”

（紫金山，曲沃县南面山体，稷山，稷山县南面山体，孤山，万泉县南面山体；绛州，后世新绛县，万泉县，后世万荣县）

“彼等肯定是会走这条路线了，然后从万泉县南下直抵临猗县，此时，他们接到了补给，又免收我军骚扰之苦，可以安安稳稳抵达那里”

“大当家的意思？”

“从万泉县抵达临猗县又有两条路，一条在孤山与稷山之间，揣摩彼等心思，两山之间极易设伏，估计彼等不会走这里，当然了，他们也有可能以一部偏师走这里，吸引我等前往”

“而大队人马则走孤山以西的驿道，从那里直抵临猗县”

“无论如何，依照我军侦骑的侦查范围，最理想的阻击地点就在万泉县与临猗县之间，此时，彼等必定携带了大量的民夫和辎重，队伍拉的很长，又要分出部分军力护卫辎重，突前的力量就不会太多”

“此时祖宽败绩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祖大弼的耳朵里，祖宽，乃祖家军最骁勇的悍将，连祖宽都战败了，祖大弼肯定也会小心翼翼”

“还有，等他们抵达曲沃县时，肯定已经汇合了洪承畴的人马，也就是杨嘉漠、贺人龙两部，加起来也就是五千步骑，当然了，如果彼等孤注一掷，将安置在蒲州的王承恩部、冀城的白安部也调过来，那就有八千步骑之多”

“加上邓玘三部的人马，估计就接近两万了”

“一旦彼等成功抵达临猗县，冀城的白安部就会迅速南下进占夏县，而蒲州的王承恩部就会进抵到解州附近，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弄清楚了我小强旅全部驻扎在安邑县、平陆县，占据解州的只是马守应等部，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将我部从四面八方围起来，此时，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我估计，当其主力南下时，如果洪承畴部与邓玘部确实在曲沃县汇合，那么从万泉县南下时，冀城的白安、洪承畴部、邓玘部会同时南下，而洪承畴部、邓玘部则会同时经孤山东西两侧南下，让我军防不胜防”

“由于孤山太小，我军若是设伏一部，另外一部很快就会赶到，于是设伏就失去了意义，洪承畴老奸巨猾，邓玘也是川中名将，不会不想到这一点”

“那我等”

龙十三端起了茶杯，

“自然是击其薄弱，然后围敌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