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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承瑢把韦昌辉装入囚车,直奔天王府而去。
两天前,北殿亲军、天王府女兵曾在天王府荣光门外大战。韦昌辉的大炮轰破了荣光门大门,却仍被女兵击败。
此时的荣光门外,仍旧一片狼藉,尸体、枪械、旗帜散落一地。蒙得恩令人连夜重修荣光门,再次用砖石砌死大门,只留了一道小门以供出入。
陈承瑢只带了一小队亲兵,举白旗到荣光门前叩门,向守门兵士递上一封求和信。
天王府城头、门外警戒加强,增加了许多手持洋枪、刀矛、弓箭的男兵。这是秦日纲派来加强天王府守卫的燕殿兵马。
即便陈承瑢只带了一小队亲兵,天王府警卫依然如临大敌。看到韦昌辉后,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剥其皮。
在天王府方面看来,陈承瑢勾结东殿大将,引外军入城,形同叛逆。但他的行为又着实令人费解:他先是站在天王一边诛杀杨秀清,又站在天王对立面,引东殿大军入城,目的到底为何?
联想到陈承瑢曾在天王、东王面前两边讨好,蒙得恩对陈承瑢更加厌恶、戒备。不过,听说陈承瑢押着韦昌辉,只带了一小队亲兵求见,蒙得恩还是十分高兴,心里升起了一丝曙光。
看了陈承瑢的求和信,蒙得恩当即决定接见陈承瑢。他对洪秀全忠心耿耿,为此深受洪秀全信任,总领天王府内务,兼理女营事务。
洪秀全死后,幼天王洪天贵福即位。洪仁发、洪仁达等洪家猪狗庸碌无能,手足无措,只得推举蒙得恩为摄政大臣。蒙得恩不负众望,联合秦日纲,瓦解北殿残余,迅速稳定人心,表现可圈可点。
难能可贵的是,蒙得恩仍对幼天王忠心耿耿。尽管幼天王只有七岁,蒙得恩仍然做足表面功夫,事事都向幼天王请旨。幼天王批准后,蒙得恩才敢放手做事。
洪天贵福1849年出生于广东花县。当时,洪秀全尚在广西传教,族中事务都由洪仁玕打理。
(洪仁玕未赶上金田起义,直至天京事变后才来到天京,是为太平天国历史上的干王,写下了赫赫有名的《资政新篇》。)
金田起义后,刚满1周岁的洪天贵福随太平军四处征战,见证了太平军打天下的艰难。定都天京后,洪秀全深居天王府,洪天贵福也长期深藏天王府。
去年,洪天贵福满六周岁,洪秀全开始安排他读书。老师是大他十岁的同父异母姐姐洪天娇,教材是洪秀全亲自编写的《十全大吉诗》、《三字经》、《幼学诗》、《千字诏》、《醒世文》、《太平救世诏》、《太平救世诰》、《颁行诏书》等愚民教材。
洪秀全见不得别的男人出入自己的后宫,天王府中多女人,只有蒙得恩等少量男性近臣,再就是亲儿子洪天贵福。
洪天贵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虽然才七岁,已经显得十分愚蠢、迟钝。历史上,洪天贵福在1864年即位,不久天京城破。洪天贵福逃到江西,被左宗棠手下席宝田的湘军活捉。
被俘后的洪天贵福,懦弱无知,卑躬屈膝,缺少基本常识,令清军瞠目结舌。洪天贵福对清军有问必答,甚至还写诗赞颂清军,表示愿意参加科举、做清朝的官。
尽管如此,洪天贵福还是被清军凌迟处死。幼天王一死,散布各地的太平军没了主心骨,抵抗逐渐减弱,太平天国运动宣告失败。
蒙得恩要接见陈承瑢,照例向洪天贵福请示。洪秀全死了尚未下葬,洪天贵福凡事都听蒙得恩的。他关切地询问蒙得恩:“怕不会是有诈吧?”
蒙得恩想了想,说道:“臣让他一个人押韦昌辉进来,他要是敢进来,咱就不怕他。”
陈承瑢自然是不怕的。他押着韦昌辉进入荣光门,发现府内还藏着许多手持洋枪的燕殿士兵。
蒙得恩在第二重“天庭”—五龙桥处接见陈承瑢。两人见面,颇有几分尴尬。
简单寒暄两句,蒙得恩也不征求陈承瑢意见,直接下令诛杀韦昌辉。士兵匆匆将韦昌辉肢解,把他的头颅装入匣子,交由李春发。
李春发带着韦昌辉的头颅,准备出城。他将把韦昌辉的狗头传示天京城外的石达开,请石达开退兵。
待李春发走后,蒙得恩才放下心,冷面直对陈承瑢,不无讽刺地说道:
“佐天侯,听说你和东殿大将们走到了一起。当初天王封你为佐天侯,乃是佐助天王之意,可不是要你佐助东王呀。你今日把北奸送来,也算是大功一件,不知想要交换什么条件?”
这话说得盛气凌人,令陈承瑢听了十分不喜。历来天国封侯,都由东王杨秀清说了算。洪秀全唯一一次作主的,就是封胡以晄为?王、秦日纲为燕王。
蒙得恩一直都是天王宠臣,洪秀全死了,又坐上辅政大臣。别看他现在风光,杨秀清活着时,照样把他压得死死的。
1852年,太平军猛攻长沙,蒙得恩作战不力,被杨秀清革职问罪。武昌之战时,蒙得恩戴罪立功,又在汉口为洪秀全搜罗美女。经洪秀全求情,杨秀清才给他官复原职。
事实上,蒙得恩久不掌兵,却善于阿谀洪秀全,受到洪秀全的宠幸。这一点,太平军上下都很不耻。
历史上,天京事变后,洪秀全重用蒙得恩,令他掌管国务。以蒙得恩、洪仁发、洪仁达为代表的中央亲贵,与陈玉成、李秀成等地方实力派之间矛盾重重,地方逐渐尾大不掉,不奉中央号令。此乃天国败亡的重要原因。
陈承瑢知道蒙得恩的老底,对蒙得恩的讽刺不以为然,说道:
“我受封佐天侯,虽有天王诏旨,却是东王首肯。佐天者,非佐助天王,乃是佐助天国之意。我乃佐天侯,只关心天国之存亡,不关心一人的死活。
“北奸祸国殃民,人神共愤。我们东殿盟主吴捷特将北奸送交天王府发落,特派我与老兄说情。我们东殿愿意不计前嫌,与天王联盟,共同对抗翼王。请老兄三思。”
蒙得恩哈哈大笑,说道:
“佐天侯此言差矣。翼王虽然年轻,却知书达礼,善于民政,正是柱国安邦的不二之眩东王、北奸已死,翼王排位仅在天王之下,担任军师正是众望所归。有翼王主持朝政,奸邪罢绌,贤臣上位,天国必能中兴。”
陈承瑢却毫不相让,冷静中带着一丝傲慢,说道:
“翼王倾巢出动,声称要攻灭天京,已有不臣之心。而老兄与燕王结盟,燕王与翼王什么关系?两人本就不和,燕王又杀了翼王全家两百多口家眷。翼王会饶了燕王吗?
“咱们都是平在山老兄弟,一起历尽艰难,彼此知根知底。石达开是什么人,咱们两个还不清楚吗?他一向标榜仁义贤明,实际上工于心计,有仇必报。
“翼王与燕王有血海深仇,不杀秦日纲不会善罢甘休。秦日纲是老兄的左膀右臂,翼王杀了秦日纲,就是下一个杨秀清、韦昌辉。老兄又与秦日纲结盟,翼王会善待你吗?”
一番话说得蒙得恩脊背发凉。他沉默良久,问道:
“老陈,你现在与顺天侯吴捷交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认为吴捷这人怎么样?可靠吗?他有没有野心?”
陈承瑢心里一喜,不动声色地说道:
“吴捷能力强,又联合了东殿大将,有能力制衡石达开。但他资历浅,在天国根基不深,威望不如石达开,不像石达开那样可以一呼百应。
“我和他有过接触,此人没有个人野心,也没有称王称帝的想法,值得老兄信赖。如果老兄与吴捷联合,就能得到东殿系统的支持。
“这样的话,幼天王的王位就能巩固,老兄的权位也不会受到石达开的威胁。相反,若你接近石达开,秦日纲必反,而石达开也将大权独揽,你又将置于何地?”
蒙得恩脸色大变,思索良久,说道:“此乃大事,我得面呈天王,请天王决断。”
陈承瑢脸上浮过一丝冷笑,告辞而去。
晚上,天王府的使者李春发从城外石达开处匆匆归来,带给蒙得恩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石达开对韦昌辉的人头不满意,坚持要诛杀秦日纲和陈承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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