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节日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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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锡兰国重要的节日佛牙节。

往年这一天，锡兰人齐聚皇宫佛牙塔之前，和国王王公贵族们一起向佛牙朝拜拜祭，纪念他们的佛祖释迦摩尼。期间全锡兰岛各地的百姓都云集于此。国王会请来国中高僧，设坛讲经，礼佛焚香。场面端的是热闹无比。

但是，今年佛牙被毁，佛牙塔倒塌。国中跌遭大变，外人侵门踏户，锡兰国死伤惨重，一片混乱纷纷。按理说这佛牙节似乎便已经是名存实亡，没有举办的必要了。

但是，对于克烈国王而言，这反而是他稳固人心和王位的最好机会。国有难之时，往往是利用民心，团结民心的最好时候。也是克烈国王笼络人心和展现他的强大领导力的时候。

为此，克烈国王很早便向全国发出了诏令，号召各地的百姓前来参与佛牙节。

克烈国王位佛牙节设置了许多的环节，除了拿出一些财物食物分发给百姓，展现他的仁慈之外。佛牙节最重要的两个环节也被公之于众。一个是开大道场超度死去的国王和战士百姓们亡灵。这将由锡兰岛中央山脉中隐居已久的锡兰国最著名的僧侣阿米汗主持超度仪式。

这位叫阿米汗的佛教大师乃是锡兰国最有名望的僧侣。据说他已经三百岁了。平日隐居于中央大山的绝壁悬崖上，饮露吃风，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关于他的神迹很多。有人说亲眼看见他从悬崖中跳下，却在云海之上悬浮不落。也有人说，曾在和印度大陆之间的马纳尔海湾上凭借一根竹子便渡过了宽阔的波涛汹涌的海湾。

凡此种种传说，邪乎的不行。但是狂热的锡兰人深信不疑。这位阿米汗大师一般不出席王国的活动，虽然他早已被封为永久国师，但是却并不参与王国的一般活动。哪位国王要是请得动他出来讲经说法，参与超度大会，那说明，这位国王必是圣明之君。

也不知克烈是怎么请得动这位阿米汗大师的，虽然许多人表示怀疑。但是这样的能看到阿米汗大师的场面，那可真是百年难得。所以这个消息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张延龄听到这些事的时候，立刻便明白克烈的心思。对于克烈而言，此举有两个用意。一则通过超度死去的老国主以及锡兰兵士和百姓们的活动，安抚百姓之心。二则通过阿米汗的现身，为他王位的合法性更增筹码。冲淡之前他和大明朝签订的条约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毕竟向大明称臣，又要同杀害锡兰人的明朝人和解，民意上其实是不太能说的过去的。

另一个活动便是所谓的复仇活动。当然不是向明朝人复仇，而是向佛郎机人。通过一系列的散布的消息，克烈将矛头指向了佛郎机人。

本来佛郎机人在锡兰国便没干什么好事，**杀人无所不为。这次又背信弃义，拿锡兰人当炮灰，自己逃了。克烈将这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若不和明朝为敌，也不会引狼入室造成国王死了，佛牙被毁，死伤惨重的事实。

佛郎机人若不是欺骗锡兰国，逼迫锡兰国出兵，也不至于锡兰国百姓和战士们死了那么多。搞成现在的局面。

总之，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佛郎机人造成的结果。锡兰人快意恩仇，绝不放过一个锡兰国的敌人。所以，对佛郎机人必须复仇和清算。

实际上，也就是要对被抓获的，由大明军队移交给锡兰人的穆尼利亚、桑托斯等数十名佛郎机军官进行公开的审判和惩罚。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转移仇恨的手段。锡兰人心中的憋屈和怒火不会平白的消失，必须要有人成为这怒火的发泄对象。佛郎机人原本是强大的存在，现在对他们进行清算，也满足了锡兰国内部普遍存在的自大虚荣狂热的心理。

而且，知趣的张延龄甚至为了配合克烈国王的复仇行动，硬是将巨人湖一战说成是大明兵马和锡兰国卫队的联合行动。硬生生拔高了锡兰人在其中的地位，以满足他们心理上的需求。

佛牙节当天，人山人海。

那位鹤发童颜的阿米汗国师现身之后，更是万民跪拜，场面甚为壮观。超度诵经大会倒也隆重无比。

不过最刺激的场面还是复仇审判大会。

不得不说，克烈国王足够狠辣，锡兰国百姓也都不是善茬。穆尼利亚等二十余名佛郎机军官本来是完好无损的从明军手中转交给锡兰人的。但是当张延龄在观礼台上再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已经惨不忍睹了。

浑身上下全是血，一个个被满头卷发被剃了光头，那模样既滑稽又可怜。

克烈国王做了一番慷慨陈词。无非便是说什么，锡兰人的敌人，欺辱锡兰国的所有人，都将遭到锡兰人的清算云云。类似于中原人常说的什么‘虽远必诛’之类的话。

锡兰人却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喊声，兴奋的一个个眼珠子都要喷血。集聚的愤怒和屈辱，心中的自大和狂热再一次被点燃。他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声，脸上带着兴奋的残忍的笑容等待着接下来的流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让张延龄等见怪了杀戮的人也是心中胆寒。

克烈国王下令之后，锡兰国刽子手们上前，用雪亮锋利的铁钩勾出佛郎机军官们的舌头来，然后手起刀落，将舌头齐根斩断。像个胜利的勇士举着他的战利品一般，这帮刽子手们举着勾在铁钩上的舌头向着国王和贵族以及周围的百姓们示意。

百姓们疯狂的叫喊说，举着干瘦枯干的手大声鸹噪着，眼神中全是兴奋。平素看上去枯干猥琐可怜的百姓，在这一刻像是被某种怪物侵占了身体一般，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这一环节是模仿拔舌地狱中的拔舌酷刑。是对敌人最残酷的审判和酷刑。接下来便是挖眼，割鼻，往耳朵里灌热树胶，然后打断筋骨，剥皮，熬油等等。每一个环节都是最为残酷毫无人性的酷刑。

张延龄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看着山呼海啸的陷入疯狂之中的锡兰人，心中若有所思。

之前对于对他们的杀戮行为还有些心中不安，感到歉疚和后悔。但现在，张延龄却已经毫无心理负担。锡兰人就是一群狂热的暴徒，未开化的被情绪左右的怪物。对他们认为的敌人，他们会残酷无情到极点。所以，对这些人，不必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他们对佛郎机人如此，倘若换作大明，他们也会如此。所以对他们，必须狠狠的践踏，把他们踩在污泥之中，不要有任何的仁慈和宽恕之心。一旦他们过界，便要以凶狠的手段给他们教训，让他们不敢过界。

而且，对于锡兰人，也绝不能给他们上升的通道和进步的空间。本来张延龄还想着施惠于锡兰国，但现在这个想法却统统没有了。锡兰岛将成为大明的一个原材料和物资的搜刮之地，而自己决不允许在技术上给予他们任何好处。

把这些人留在低级的黑暗之中，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克烈国王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用来转移仇恨，巩固自己地位的这次举动，却彻底的改变了大明护国公的想法。

数年后，他被大明驻锡兰总督柳潭带兵冲入皇宫，一枪轰杀在皇宫中，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今日的所为触动了护国公的逆鳞。

当他试图进一步的对大明朝提出一些非分之想，且居然煽动了一些锡兰百姓在库伦坡港闹事的时候，张延龄果断命令柳潭轰杀了数百名意图冲击港口的锡兰人，并且带兵冲入皇宫结果了这个老东西，换上了大明朝暗中培养的一名锡兰贵族为王。

这场狂热的闹剧之中还有一个好笑的事情发生，那便是关于那位国师阿米汗的身份。张延龄听了此人的事迹之后，觉得很感兴趣。说他活了三百岁，说他可以独木过海，说他可以驾云腾雾，这也太神乎其神了些。

张延龄固然不信，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也不能如此绝对。毕竟自己身上发生的穿越这样荒唐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于是当天，张延龄让陈式一暗中去瞧瞧这位老神仙的底细，看看能不能请来聊一聊。

结果，超度大会之后，陈式一跟踪阿米汗回到皇宫之中，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阿米汗的秘密。这厮进宫之后，扯了胡子头发，换了衣服打扮，瞬间从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变成了一名普通的男子。这一下真相大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克烈国王弄了个假国师来忽悠百姓，当真让人啼笑皆非。

张延龄得到禀报之后，笑的喘不过气来。克烈这老东西煽动民意和情绪，利用大众的心理来为自己造势。这一点上，他倒是老手。

结合锡兰人的狂热表现，张延龄从此刻起，便对克烈生出了极大的戒备之心。一个善于煽动民意，利用仇恨的国主，绝非大明需要的国主。

……

佛牙节的狂热延续了数日才消散，大明无敌舰队的休整和备战正有条不紊的进行。时间飞逝，在经历了两次飓风袭击之后，九月将至。

无敌舰队的各项准备工作也接近完成。将士们的心态和身体，船只的状态和火器的擦拭休整也都完备。

所有人都明白，出征的日子要到了。但就在此时，库伦港迎来了来自大明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