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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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之上，数十艘佛郎机战船正乘风破浪急速沿着海岸线往西，前往果阿港。

旗舰海洋之花号上，阿方索眉头紧锁的坐在船厅里，目光空洞游离，神情落寞。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阿方索备受煎熬。从满剌加海港逃离之后，他遭受了极大的压力。

撤换阿尔梅达的理由之一便是因为他和大明帝国的作战失利，威廉亲王正是说服了国王和贵族们同意换帅，以扭转满剌加和占城港的失利。维持在东方海面上的霸主地位。

阿尔梅达的过错其实没有大到要被解职的地步，无非便是因为战斗的失利让王国和贵族们的利益遭到了损失。抓住这一点的威廉亲王才能够说服他们默许撤换阿尔梅达。

但是，换了阿方索之后，他不但没能扭转局面击败大明帝国的舰队，反而很快便丢了满剌加港。这简直让佛郎机国内的贵族们大为光火。

最恼怒的是威廉亲王，这件事干系到他心中隐藏的野心。唯有东方舰队扭转败局，阿方索坐稳了总司令的位置，威廉手中才能掌握这一支强大的舰队。手握东方舰队的威廉才有机会实现他内心里的隐秘**。

阿方索辜负了他，且让他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局面。

威廉亲王的信使抵达古里港的时候，以威廉亲王的口气指着鼻子怒骂阿方索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辜负了他的器重。威胁要将阿方索送交军事审判所，接受国王和贵族元老会的怒火。

阿方索惊惶不已，除了写信请求威廉亲王的原谅之外，还以极为卑微的口气恳请自己的前妻在威廉亲王耳边美言。他那位被送给威廉亲王的前妻倒也有些情义，在威廉亲王的耳边吹了枕头风，为他确实说了不少好话。

但是好话是不管用的，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好的借口搪塞。否则无法向国王和贵族们交代。

于是阿方索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信，向国内解释了满剌加港丢失的原委。首要将责任自然要甩到阿尔梅达身上。

阿方索说阿尔梅达领导下的东方舰队疏于训练，平素克扣军饷，盘剥士兵。侵吞东方舰队船只和火器弹药的维护资金，导致船只火器都是损坏状态，士兵们士气低落，根本无法作战。

除此之外，阿方索还说，阿尔梅达勾结大明帝国，吃里扒外，试图建立海外之国，和大明帝国联盟。为此，还将他的女儿海伦娜送给大明的公爵当情人。此战便是他的女儿从中作梗，出卖情报，勾结舰队内部人员作祟。

阿方索说，他已经尽全力铲除内奸，满剌加之战中他全力保存实力，将二十多艘战船完好无损的撤离，保全了东方舰队的主力。避免了最为严重的后果。

阿方索信上还说，他已经拟定了新的计划。要以库伦坡港，古里和果阿港为据点，采取诱敌深入的计策，引诱大明帝国的舰队远渡大洋来进攻。将他们消灭在南亚的大海上。

阿方索请求国王陛下和贵族会议给他时间，让他能够真正接手整备东方舰队。并且给予他计划实施的时间，阿方索作出了保证，如果他不能扭转局面，他愿意接受任何审判。哪怕是被绑在柱子上烧死。

阿方索的这封信由威廉亲王在御前会议上进行了宣读。在威廉亲王及其党羽的纷纷推动劝说之下，大部分人接受他的理由和计划。一方面局面如此，换谁去也未必能够奏效。另一方面，看得出来威廉亲王还是想要让阿方索重整旗鼓，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的。

于是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阿方索居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了十多艘战船的兵力补充。

毕竟曼努埃尔国王和其他贵族也明白，大明帝国的舰队这一次是来真格的，他们不光是要满剌加海峡的控制权，他们要的是整个南亚甚至到非洲的航道，要接手全部的航线和贸易，要取代佛朗机国在东方的位置。他们要将佛郎机国的势力赶出东方。

这显然是不能容忍和接受的。尝到了殖民海外，成为海上霸主的滋味，看到了王国的美好未来的佛郎机国上下人等，自然不肯放弃这种关乎巨大利益和雄霸世界的崛起机会。以佛郎机国这弹丸之地，贫瘠的物产和可怜的土地，他们必须要扩张。否则，他们迟早将被他国吞没，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阿方索得知他的甩锅和狡辩蒙混过关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但内心里却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实现。吹过的牛如果无法实现，倒时候自己还是无法交代。

所以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倒是真的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包括迎击大明兵马的计划，包括讹诈迦罗帝国和锡兰帝国，恐吓他们拿出船只和兵力协助自己迎敌。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让阿方索着实紧张了一下。那便是威廉亲王在两个月前派人前来告知阿方索，阿尔梅达居然回国了。居然还想着在曼努埃尔国王面前揭露他的阴谋，想要说服国王惩罚威廉亲王和阿方索。

只不过，他们压根连国王的面都没见到。他们逃回佛郎机国的第二天，威廉亲王便得到了消息。威廉亲王的人马在里斯本郊外的一个葡萄酒庄的城堡里抓住了阿尔梅达。

虽然行动时走漏了风声，阿尔梅达的女儿海伦娜逃走了，但是阿尔梅达却被抓住了。那位曾经的东方舰队总司令其实已经是半死状态。在威廉亲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上帝会惩罚你的’，之后便一言不发了。三天后，阿尔梅达便死了。

阿方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阿尔梅达居然活着逃回国了。这要是被他见到国王陛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真是令人惊出一身汗。

好在这老东西终于死了，从此之后，自己再不用担心这个人从中作祟了。说实话，对于阿尔梅达，阿方索还是敬畏的。他知道自己不如阿尔梅达，但是这世界上并非以能力来决定命运。阿尔梅达挡了威廉亲王的路，也挡了自己的路，他该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阿方索越来越感到不安。特别是一个月前，库伦坡港陷落的消息传来，让阿方索差点气疯了。他虽然并没有寄希望于穆尼利亚能战胜大明舰队，但是锡兰人和穆尼利亚的联合兵力不是个小数目，他们甚至连敌人的一艘战船也没有干掉，就这么全军覆灭。

穆尼利亚是死于锡兰人手中的，其实就算穆尼利亚逃回来，他也活不成。这个蠢货该下地狱，他不配活着。

大明帝国的军队的狡猾和凶狠也让阿方索感到不安。他们在飓风之夜袭击，冒着巨大的风险。这帮人简直就是亡命之徒，比佛郎机的兵马更加的不要命。他们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锡兰人如此桀骜，也在他们的屠杀下乖乖听话。如果说将佛郎机人比作是猛兽的话，大明帝国的这支兵马便是魔鬼，其凶狠和手段一点也不亚于佛郎机人。

阿方索被迫进入了背水一战的局面。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在古里和果阿两座港口，在迦罗帝国的支持下，必须要战胜大明帝国的舰队。阿方索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他必须全力以赴。

好在到目前为止，大明帝国的舰队还是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落入了圈套。他们进攻果阿港，那正是阿方索希望看到的。这一次，他将率领东方舰队趁着他们在果阿港遭受重创，精疲力竭时发动猛攻。这一次，他阿方索要震惊世人，完成人生中最为辉煌的一次胜利。从此，他将不再是被人轻视的角色，他的威名将震惊海洋，惊艳整个西方世界。

阿方索坐在船厅之中，目光看着一望无际的阳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以目前的速度，最多还有三天，他们将抵达果阿港。此刻的果阿港应该已经是炮火连天，厮杀激烈的场面了吧。那个大明朝的公爵一定已经感受到了果阿港防御体系的强大，感受到了守卫兵马的强大反击了吧。

但愿他，不会知难而退，就此逃走。是的，他不会这么做。大明帝国的兵马一定不会溜走，因为他们没有退路，他们也不为自己留后路。

阿方索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眉头舒展了一些，端起一杯红酒，他慢慢的凑到了嘴边。

就在此时，船厅入口的阳光黯淡了一下，他的副手，马布里上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羊皮囊。阿方索认出那是传递讯息的渡鸦或者海鹰脚上绑着的那种装信的皮囊。

“阿方索大人！果阿港来的消息。”马布里沉声道。

“呵呵，我估摸着消息也要来了，定是泽西上尉害怕了，询问我们何时能赶到。”阿方索笑着放下酒杯。

“我想也是。”

马布里笑着将皮囊交给阿方索。阿方索扯开绳结，从里边取出折叠成一个管状的信来，缓缓展开。

“尊敬的阿方索大人，我不得不通知您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明朝人的舰队在我们海港外的海面上一直停留不动，没有发动进攻。就在刚才，他们离开了。我感到有些不安，他们似乎酝酿着什么阴谋。所以，让海鹰向你禀报这个消息。而且，根据您的要求，我们核实了他们的战船数量。他们有四艘铁甲战船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并非您所说的六艘。……您忠实的泽西敬上。”

阿方索皱着眉头看着羊皮纸上泽西上尉那歪歪扭扭的鹅毛笔写的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马布里凑过来瞧着那纸片上的字，皱眉道：“大明帝国的人在搞什么？他们居然没有进攻？他们在等什么？怎么只有四艘铁甲船？是不是其余两艘铁甲船躲在海上在？泽西这个糊涂蛋不会是没看到吧。”

阿方索赫然站起身来，手中的纸条掉落下来，落到了地面上。

“阿方索大人，您怎么了？”马布里看着阿方索的脸色阴暗可怕，惊愕问道。

“该死的，狡猾的东方人，该下地狱的混账。我们……我们恐怕是上当了。”阿方索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来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