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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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船只接近，两艘大明铁甲战船左右包抄，前往来船侧后翼警戒，同时做好战斗准备。

“打出旗语，询问对方身份，来意。”陈式一高声下令。

这是出于谨慎考虑，一切按照程序进行，以免有诈。

星辰号发出旗语，同时横过船身，以侧舷火炮对准前方。那是标准的作战姿态。

很快，佛郎机船的桅杆上的士兵打出了旗号回应。

“我们是佛郎机国船只，我们并无恶意。请允许我们靠近。”

陈式一下令道：“命他们停船，我们要抵近检查辨识。”

旗语发出，对方两艘帆船在海面上停了下来。两艘突前的铁甲战船靠了上去，开始抵近进行识别。

就在此时，凯瑟琳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公爵大人，公爵大人，那是海伦娜，那是海伦娜啊。”

张延龄一怔，顺着凯瑟琳手指的方向看向第二艘帆船的甲板方向。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从船厅之中走出，走向船头位置。

张延龄忙举起千里镜观瞧，那不是海伦娜是谁？海伦娜一袭白色衣裙，身形婀娜修长，一头金发在夕阳下迎风飞舞。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千里镜中，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

“是她。靠近。”张延龄竭力保持平静，沉声下令道。

凯瑟琳却已经不能淡定了，她挥舞着手臂，挥动着手中的丝帕，口中大声的叫着：“海伦娜，海伦娜，我亲爱的海伦娜……”

虽然距离尚有里许，海风将凯瑟琳的声音送到了海伦娜的耳边，她也一直在海面上的大船上逡巡寻找她要找的人，听到凯瑟琳的呼唤，她也迅速发现了海伦娜的身影，以及她身旁站着的披风猎猎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的身影。

“凯瑟琳！凯瑟琳！”海伦娜挥舞起了手臂，眼泪奔涌而出。

船只很快靠近，星辰号和海伦娜的座船之间的跳板搭好的时候，凯瑟琳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海伦娜，两人紧紧拥抱，泪如雨下。

张延龄站在星辰号的甲板上，看着两女拥抱哭泣，脸上满是笑意。

两女拥抱哭泣良久才平息下来。凯瑟琳这才想起让海伦娜见过张延龄。海伦娜缓缓走到甲板边缘，向着站在星辰号上的张延龄颔首行半蹲礼。

“尊敬的公爵大人，海伦娜有礼了。别来……无恙？”

张延龄笑道：“我很好，你呢？我们可是常常挂念着你。”

海伦娜道：“我也很好。多谢公爵大人挂念。”

张延龄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这些，两人便无话可说，互相对视无语了。

凯瑟琳站在一旁笑道：“你们怎么这么生分了？海伦娜，跟我过去吧。”

海伦娜摇了摇头微笑道：“亲爱的凯瑟琳，你去吧。我如今是佛郎机国国王陛下任命的谈判特使。我不能轻易的离开。我的随从和船员们经过了二十天的航行，正等着进港靠岸。”

凯瑟琳愕然道：“你？国王特使？”

海伦娜微笑道：“是。回头再跟你细说。”

海伦娜转过头来，看着张延龄朗声道：“尊敬的大明张公爵，我，海伦娜德阿尔梅达，奉我佛郎机国王曼努埃尔陛下之命，率领谈判使团前来和公爵大人就我两国之间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和今后如何相处进行谈判。请问公爵大人，我们可否被允许靠港？”

张延龄心里也很惊讶，没想到海伦娜居然被佛郎机国国王任命为全权谈判特使了。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不过张延龄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帮佛郎机人是故意这么干的。他们定是知道了自己和海伦娜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故意让她来和自己谈判。这样的话，在谈判之中，便会掌握主动。佛郎机人可不是傻子，他们鸡贼的很。能出这样的主意的人，还真是心思细密。

不过，海伦娜为何会接受这样的任命呢？

“原来是海伦娜特使大人，失敬失敬。贵使到来，怎可怠慢。无敌舰队听令，为海伦娜特使和她的随从保驾护航，欢迎他们进港。”张延龄大笑道。

张延龄的话语中带着三分调侃，海伦娜岂会听不出来。她面色微红，沉声道：“多谢公爵大人。凯瑟琳，你留下来呢？还是回那边去？”

凯瑟琳怔怔发愣，她已经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海伦娜和公爵大人之间可是相互有爱意的。海伦娜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凯瑟琳在二楼的窗户上看到他们在花园里蜜吻拥抱，依依不舍。为何现在久别重逢，却如此的平静。

海伦娜又怎么会接受国王的任命，来和公爵大人谈判？这到底是怎么了？

“凯瑟琳，你和海伦娜好友团聚，你留在那便跟她叙叙旧，说说话便是。来人，撤掉跳板。”张延龄笑道。

凯瑟琳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看到几名大明士兵正在抽走两船之间的木板。她忙叫道：“等等，让我过去。”

凯瑟琳转头对海伦娜笑道：“亲爱的海伦娜，我先回那边船上，进港之后，我们再见面说话。我迫不及待的要问问你离开之后发生的情形了。”

海伦娜脸上露出一丝黯然，旋即笑道：“好，一会见。”

星辰号缓缓离开，掉头向前。在几艘铁甲船的护送下，两艘佛郎机帆船缓缓向着果阿港航行而去。

夕阳落下，灿烂的光辉消失之后，海上暮色升腾，海水变成了深邃的蓝色。海面上像是被一层蓝色的迷雾笼罩，海天一色，一片迷蒙。

……

果阿港总督府城堡大厅之中，烛火明亮，菜肴丰盛。

张延龄在此设宴款待佛郎机国谈判特使海伦娜一行。葡萄酒晶莹剔透，菜肴精美喷香。又是久别重逢的故人。按理说这场宴会应该很是温馨和惬意，充满了喜悦和欢笑才是。

但事实上，宴会的气氛却很拘谨和冷清。

海伦娜沐浴更衣，换了一套深色的礼服长裙，坐在长桌一侧。身旁几名随从官员也都是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这让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张延龄这边则很随意，除了凯瑟琳和朱清仪盛装出席之外，还有陈式一汪鋐柳潭等几名主要将领列席。不过都穿着简单的袍服。

“来，欢迎我们远到的贵客。我想，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佛朗机国既然派出海伦娜小姐作为谈判特使，我们两国之间的纠纷将会得以解决。我们两国之间的前景将是和平而光明的。诸位举杯，为了和平合作干杯。”张延龄举起杯来笑道。

“也为了情义！”凯瑟琳低声道。

海伦娜微笑举杯道：“多谢公爵大人款待。我们确实是为了和平和合作而来。我想，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的。不过，关于大明和我佛郎机国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们还需要经过一些具体的商谈。毕竟我们两国才经历过惨烈的战斗。有些责任需要进行认定和补偿。只有解决了之前的那些责任的认定和补偿，我们接下来的谈判才会顺利。公爵等人，您说呢？”

张延龄楞了楞，皱眉看着海伦娜。海伦娜眼神闪亮，但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海伦娜小姐。”张延龄微笑道：“具体谈判的事宜，我想今晚便不必提及了吧。今晚是给各位接风洗尘的宴席。我们不谈那些事。”

海伦娜点头道：“说的是。是海伦娜心急了。不过我建议，明日上午我们正式开始商谈。我希望早些解决我们两国之间的纷争，让和平很快到来。明日上午谈判，公爵大人觉得可以吗？”

张延龄笑道：“这么急？我本想着你们歇息两日，让凯瑟琳陪你逛逛果阿港，叙叙别情。既然你心急，那么便明日开始便是。如您所愿。”

海伦娜点头道：“多谢公爵大人。别情自然要叙，但公务为先。再说，凯瑟琳可以去我船上住。”

凯瑟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明日上午，谈判地点设在我的远方号船上，一切事宜我们都会安排妥当，我们静候公爵大人大驾。”海伦娜沉声道。

“为何在你们的船上？”陈式一皱眉道。

海伦娜道：“陈将军难道还害怕我们对公爵大人不利不成？”

张延龄呵呵笑了起来道：“就依海伦娜小姐的提议便是，船上清净。便于谈判。不过，海伦娜小姐，明日要和你们谈判的不是我。而是我大明的两位正副特使。”

海伦娜惊讶道：“什么？不是公爵大人和我们谈判？”

张延龄道：“我介绍一下我方和你们谈判的人员，你们也提前认识一下。汪鋐汪大人，他现在已经被任命为南亚总督之职。那一位是柳潭将军，他是锡兰库伦坡港总督。由他们二位作为正副特使和你们谈判。”

海伦娜皱眉道：“公爵大人怎可不参与谈判？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委以他人。”

“他们就代表我。”张延龄微笑道。

“不成，我们要求公爵大人出席。这是关乎两国前景的大事。公爵大人不能不参加。”海伦娜叫道。

张延龄眯着眼沉声道：“我说了，他们便代表我，代表我大明。何人同你们谈判，怕是还轮不到你们指定。如果海伦娜小姐觉得不合适，那么谈判取消，各位明日请回佛郎机国。我大明并不介意和你们佛郎机国继续为敌。再来几场海战也自无妨。”

海伦娜呆呆发愣，咬着下唇沉默半晌，端起酒杯来一口喝了红酒，低声道：“好吧，谈判明日开始。我有些疲倦，公爵大人，请恕我失礼，告退了。”

张延龄起身道：“来人，送海伦娜小姐和佛郎机国的贵客。”

海伦娜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张延龄一眼，起身离去。几名佛郎机国官员也起身鱼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