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明月今宵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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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康熙的一番爱子情深走不出后宫,那旨意就被宁寿宫的那位太后给拦下了,太后虽然是出身蒙古,可是并没有被自己血统里的某些东西影响过深,她比谁都清楚君王的过分恩宠不是福气而是祸事。/
即使是再高贵的血统,也抵不过老天爷的天道循环,赏罚分明,人一生的福祸兴衰都是注定的,人力岂能动摇?先帝的一往情深只是让更多人齐心协力把端敬皇后往死路上逼,太宗的痴心不悔也没能留住海兰珠。
君王注定是天下人的君王,若是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或是一些人的地位,那么这天下就不那么稳固了。是以分去君王过多恩宠的人,总是格外薄命些,是人力也是天命。
仁宪太后自来不曾拂过这儿皇帝的意,难得一次搬出祖宗家法,康熙自然得听从,想到太子早逝的儿女,更是觉得太后所言皆是正理,一个太子还有人惦记,若是自己封了皇太孙,只怕那些宵小更是不忿。
想起昨日太子福晋把那弘皙抱过来请安,黄缎子里裹着的玉雪娃儿,康熙心里就是一阵欣喜,感叹孝诚仁皇后去得早,不但没看到儿子长大,更是没机会抱着孙儿享那含饴弄孙的快乐,康熙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孝诚仁皇后的骨血都护得牢牢的才对得住她待自己的情分。
又想到太子自幼是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胸襟气度都不是其他儿子可比的,康熙更是决心要补偿这个心爱的儿子,随口就把这个世子过到太子福晋名下,又传话给内务府,挑个好日子,等过些日子就把太子福晋封为太子妃吧!
也是给太子一颗定心丸吃,好让那些存心构陷的宵小心里有数。康熙自幼酷爱汉学,怎么会不知道“后妻贱而婢妾贵,太子卑而庶子尊,相室轻而典谒重,如此则内外乖;内外乖者,可亡也。”这个道理?
昔晋献公惑嬖姬之谗,申生忧死,国乃大乱;汉武帝信江充巫蛊,祸及太子,京师蹀血;晋惠帝有贤子,贾后谮之,乃至丧亡;隋文帝听后言,废太子勇,遂失天下。
汉人的朝代一直都是立嫡长子,历朝只要是皇后有嫡子,全部是嫡子继位!西汉,惠帝为高祖嫡子,文帝恰逢诸吕之乱,以高祖庶子身份继位,景帝为文帝嫡长子,武帝是景帝嫡子,昭帝因为武帝的嫡长子也是皇太子的刘据死于巫蛊之祸,才有机会年幼继位。
以史为镜,康熙当然知道汉人的立嫡不立长制度最大程度减轻了皇室内部的权利斗争隐患,而八旗议政不过是给了外人夺权的理由,为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永固,太子必须稳稳当当地继承自己的位置!容不得别人置喙!
深夜读史的人当然不止康熙一个人,都是真龙血脉,哪个敢说自己就没动过心思?不过有人读的是汉书有人读的是唐史有人琢磨的是明纪。
自然各自品出不同滋味,有人嗟叹卫青去的早,卫子夫偏偏失宠,那异母王侯的外家李广利又太过狠毒,卫太子总归是欠些杀伐决断才让小人得手,反害了满堂儿女。就算后来孙子得位又有什么趣?
有人遥想李承乾玄武门前岂知自己已是末路?李世民一路铁马金刀打拼出来的天下果然还是归了自个,亲兄堂弟统统都灭了。想来李渊受了太上皇的敬封之后那样安静,到底是形势比人强。
更有人暗自感叹燕王的勤政爱民,一心为公,治下清明,徒手创了盛世最后还是被天下那些一味酸腐的坏事儒生贬低到尘土里,难道名正言顺就真的比安邦定国守土开疆更重要?
合上书,挑灯对着的无非是满心念着口里却说不出的心思,都睡去了,同一片皎洁月色里,各怀各的愁肠。
填民移川的诏令已经开始实施了,太子很得了些赞许,加上李佳氏的儿子被封了世子,更是高兴,他知道这是康熙对自己地位的再次肯定,脸上的笑意是一天比一天沉稳。
此时他可是记得自己是得了兄弟的助力,八阿哥一向是跟着自己大哥混的,不管他此次是有意投诚还是假意讨好,太子都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去拉拢他,成功了至少断了大哥一条臂膀,就算失败也让他们心生嫌隙,何乐而不为呢?
当日就大张旗鼓,着心腹内侍捧着朱盘去八阿哥的院子里封赏一番,又特地让福晋也出了中宫笺表去打赏八阿哥身边的格格,一趟趟的宫人来往,唯恐别人不知道太子爷赏的银子珠子不一般。
八阿哥谢了自家二哥的赏,心知大事不好,自己不过是见不得三哥好,又怕大哥事事出头召忌讳才提点太子几句,谁知道这位爷倒会见缝插针,立马就开始有行动了。
让自己宫人收了东西,淡淡嘱咐一脸兴奋地两位小格格:“爷知道你们喜欢,不过东西太贵重了,不是日常佩戴的,等有正经日子再带出去吧!拿着东西好好收着,都是太子爷的心意,别随随便便带着显摆,让人说咱们眼皮子浅!”
两个格格谢了赏,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看八阿哥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就识趣告了退,八阿哥摆摆手也没虚留她们,大哥虽然性子直,又跟自己好,可太子玩了这一出,大哥再好的气度难免会心里犯嘀咕,自己得静静合计如何去把场子圆过来。
想到这,心里深深感叹幸亏自己还好不是跟着四哥混,不然这种事他非跟自己记恨到下辈子去不可!当年年大将军不过往自己这送了份年礼就被四哥整的灰头土脸,到日后诛杀的时候还写到圣旨里算大罪一条。好歹大哥还是能听得进自己几分劝的,最好这几日就去见见大哥,好生解释一下,表表忠心,免得二哥又出什么妖蛾子让自己跟大哥有异心。
那边两位格格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仔细欣赏着托盘里的银鎏金点翠镶珊瑚白玉蝴蝶云凤簪,他他拉家的格格小脸蛋洋溢着幸福的粉红色:“姐姐,你看这个!”
尚家的格格瞧着那和田玉花片每一片都又细腻又洁白,特别是大簪下面由五片玉片组成的玉蝴蝶栩栩如生,心知这是珍品难求。看着他他拉家脸上的一片不加掩饰的得意,忙劝道:“东西是好东西,咱们可得好好收着。”
他他拉家的撅着嘴:“爷不让咱们戴着,再好的东西也是白收着!”
尚家的一笑:“你又使小性子了,爷只说这不是日常戴着的,可没说不让你戴,过些日子太子殿下的小世子办满月酒,难道你也不戴出去?”
他他拉家的听到这个,才放下一条心肠,高高兴兴收拾起来,拿起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比一比,不喜欢的宝蓝点翠珠钗就收起来,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花细拿缎子裹好了放在匣子里,溜银喜鹊珠花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用丝线挂在床头柜子里。
尚家格格看着她收拾,嘴里一声不吭,心里暗暗盘算着,连着自己的赏,太子殿下对自个爷也算是着意拉拢了,送过来的都是好的,怕不是要几万两?爷脸上也没多少喜色,再看看正在兴头的他他拉格格,不禁感叹做人果然还是难得糊涂!
没等到八阿哥想好如何跟自己大哥交代,那边惠妃娘娘就命人来接他晚上过去用晚膳,说是大哥手下的门人从江南带来的好厨子,做了几个新样菜让他去尝尝。
八阿哥也知道所谓试菜不过是借口,惠妃娘娘和大阿哥想试的无非是自己的忠诚吧?结果他已经准备好滴水不漏的说辞却发现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惠妃娘娘和大阿哥根本只字不提这些事,只是把时新的菜式一一介绍。还命内侍也送了一份给良嫔,就连八阿哥那也送去一副席面给那两个格格。
八阿哥再怎么想表白自己也没了机会,只得埋头苦吃碗里的各样小菜,夸赞下厨子的好手艺,时不时奉承下惠妃娘娘的好气色。大阿哥又拣了些趣事来说,再提点弟弟几句如何办好差事,弄得八阿哥心里都有些羞愧了,难不成大哥没把那事放心上?果然是自己太过计较了,有些事本就不用直说的,自己怎么做的自己最清楚,问心无愧就好了。
想到康熙这几日对太子的多番援助,八阿哥暗暗不服气,从有皇帝开始,但凡遇上皇帝本人心如虎狼的,都容易教出温和宽厚的儿子,比如秦始皇的扶苏,刘邦的太子刘盈,武则天的儿子李宏,朱元璋的太子标,赵匡义家的楚王,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怎么自家皇阿玛养出来的就一个比一个厉害?文治武功都不带重样的,不过也就是因为儿子多,皇阿玛才敢往死里折腾吧?反正都不是他心爱的,弄死一个还有下一个,才不怕这江山便宜了别人!
因到了夏季,这边拿出来的就是井水浸过的百合菊花金酒,配着江南的清淡菜色,八阿哥吃的很是尽兴,等到茶盏端在手上的时候,八阿哥已经有点微微的睡意,大阿哥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弟弟开始笑:“原本这东西我准备很久了,偏偏老二抢了先,现下拿出来倒叫你多心,只是又不甘心,罢了,你且收着别想多了!”
八阿哥原本吃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此刻只好打起精神看大阿哥有什么吩咐,大阿哥从怀里掏出一叠地契,八阿哥接过一看,都是京城附近的田庄子,只是都不大,不过百亩左右。抬头看看自己大哥,说是拉拢也不像,这一点子太寒酸了,不是大哥的手笔。
大阿哥微微一笑:“你现在也有了房里人,自己也办差事了,眼下总要开始栽培自己的心腹了。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你也没什么活计让人上刀山下火海,可也要预备着拿东西收买收买人心。你名下虽然置办了些产业,究竟太好太打眼,也不方便赏人。这些你拿着,上中下等各色田地都有,差不多也够你用了!”
八阿哥没想到大哥竟能这般细致为自己着想,只觉心底一阵酸一阵甜的,想来伶俐的嘴巴此刻也吐不出什么恰当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大阿哥看着弟弟的神色,心里得意极了,拉拢人心也要看看对象,赏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用?施恩还是市恩啊?
宫廷里人心难测,风云变幻,太子这样大张旗鼓反而是告诉了大阿哥,自己是没安好心,真要拉拢,怎么会这样过明路?可笑太子摆了半天的阵仗,反让大阿哥更下定决心要相信自己的幼弟。
八阿哥又陪着大哥闲话一回,二人都没把话点在明处,可彼此越发交了心,八阿哥想起太子身边的谋士,想着是哪个给他出的好主意?内侍宫女跑了好几趟,的确是有效果,让兄弟们更是瞧不上太子的手腕。果然是不怕虎狼般凶狠的对手,就怕猪狗般愚笨的队友,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太子倒也用不着靠自己的弟弟来指点迷津,不过是嘱咐了四阿哥好生教导。四阿哥天生性子跟人不一般,淡淡应了,心里却憋屈,明明自己是一心要好好带着这个弟弟,一眨眼就变成是太子的恩典,凭什么啊?
只是可怜老八,跟着四哥办差第一天就被他美其名曰的锻炼锻炼折腾掉了阳气,没几句指点就丢去看积年的老账,连吏目都不让八阿哥带,全靠他自己用功。
八阿哥心里那个气啊,爷是师爷还是账房啊?自己名下的账目都没亲自算过,跑这里来替你算户部的银子花哪去了?扒拉着满是灰尘的账本子,打了好几个喷嚏,看看快散架的榆木算盘,八阿哥恨不得把这些照着四阿哥的脸丢过去。砸他个血糊糊!
可是太子还命人过来传话,说是要自己好好干,跟着四哥多学点,以后定成能臣贤王,辅佐江山,八阿哥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四哥在别扭个什么劲了。不就是不乐意太子在这让他做嫁衣么?你不乐意你跟太子嚷去啊,你欺负弟弟算是怎么一回事?
八阿哥咬着牙干了三天,末了实在受不了了,想起自己跟大阿哥说过的,要一边读书一边办差,托内侍去递了句话,马上无逸殿的课读就去康熙那回了句,八爷的策论还没听完呢!
然后**十三个被拆散了的手足才得以重聚,都把四阿哥恨得牙痒痒,为了不让他们私相授受,四阿哥把最苦最累最繁琐的活计丢给他们,加上冷嘲热讽,逼得几个小阿哥都下了战书,立了军令状,不如何如何就怎样怎样!
好容易托了八阿哥的张良计他们才逃出生天,哪怕是老十都觉得桌上的四书五经无比可爱!兄弟们相聚了一时,就没几句不是糟蹋四阿哥的,就连一向隐忍的八阿哥都懒得去阻止弟弟们满口的血沥沥了。
舒服没几日,四阿哥也急了,怎么弟弟都不来了?他一向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是自己做得过火,吓到了弟弟们,可是四阿哥是谁啊?是腥风血雨杀出来还能饮酒作乐的主!他能低声下气去讨好人吗?不能!
四阿哥在户部阴暗的偏房里打了一下午旋磨子,磨平了十几块青砖,就琢磨出条计策来了,整了整仪容就去求见康熙,痛陈了一番自己的苦心,得了皇帝的嘉奖。
第二日,几个小阿哥就被慈祥的皇阿玛唤到身边一通教训,憋着火的阿哥们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回去不?当然回去,怎么能不给皇阿玛面子?可也不能便宜了阴险的四哥,哪有人这样告刁状的?
小九从靴套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分给兄弟们:“八哥,咱们的铺子分红了,你先拿着慢慢用,山西那边的银号都有我们的银子,要用就写个条子让人去提钱,不用省着!”
八阿哥一愣,铺子是老九的人脉货源老十的本钱经营,其实没什么自己的事,这时候哪好意思要分红?
:“老九,铺子可没我的股份,我哪能拿这个分红?再说了哥哥也不缺钱。”说着就要把手里的银票退回去!
小九把眼睛一瞪:“八哥,你说的什么话!跟谁说话呢,这么外道!别逼着弟弟说些不好听的啊!”
旁边的小十微微一笑,把银票放进怀里说:“八哥,你别跟这家伙客气,不是你出主意,他早赔得裤子都当了呢!还在梦里呢!收着收着,吃光花干最好,放他手里也是胡乱花了,咱们帮着他花点,只当帮他忙呢!”
说着八阿哥也笑了,小九又添上几句:“八哥,咱们几个是真的好,别为这些弄生分了,弟弟的就是八哥的,八哥的也是弟弟的,分什么彼此?八哥若不要这个,可真伤弟弟的心,叫弟弟我以后怎么好意思靠着你再做什么?”
小十早笑了:“八哥,听见没,是在这等着你呢,指望靠你再多赚点呢!”
八阿哥一笑:“你们赚多少我都是高兴的!”又看弟弟说的真心实意,自己何必矫情?笑笑就收了,那边老十又说了:“八哥,咱们之间是兄弟情深,倒是二哥的东西会咬手啊!”
小九嘴巴一撇:“二哥也好意思,那点子东西,敲锣打鼓的赏下来,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小气鬼吗?那种货色也拿得出手?八哥还得预备几个箱子装这些没地儿放的破烂玩意!八哥,柜子不够了尽管说,我那还有几个没人要的,配二哥的正好!”
此话一出,就连后面跟着的哈哈珠子都忍不住嗤笑了出来,八阿哥冷冷扫了那少年一眼,回头看着弟弟们说:“光想着二哥做什么,待会儿又要去户部见四哥,想想怎么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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