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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冯一博的态度有些敷衍,对自己的忠告也并未放在心上。

忠顺亲王微微皱了皱眉,就继续道:

“说起来,我也知道你和贾府走得近,但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我就不得不多提醒你两句了。”

一听这话,冯一博忙坐直身体,正色道:

“王爷请讲,冯渊洗耳恭听!”

见他这个态度,忠顺亲王才满意的点点头,哂笑道:

“虽然贾府有宫里那位娘娘撑着,看似未来可期,无人能撼其根基,但要我看,他们却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未来。”

“哦?这话从何说起呢?”

冯一博故作惊讶,又猜测道:

“莫非是宫里其他的娘娘……”

除非景顺帝又有子嗣,不然荣府就是未来可期。

“不不不!”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皇嗣的原因,软椅中的忠顺亲王像是撵苍蝇一样,挥了下手,才解释道:

“宫里就只有那一个皇嗣,其他妃嫔依旧没什么动静,估计一时半刻的,也很难再有什么动静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着道:

“不过,贾家却不干净,就看宫里那位想不想动。”

贾家不干净?

冯一博的第一反应,是宁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自从贾敬归天,贾珍越发无人约束。

可话说回来,一个整日里只知享乐的纨绔,又能惹多大的祸事?

要说他淫遍阖府女卷,冯一博肯定相信。

可要说他做出影响整个家族的出格之事,似乎又不至于。

难道是贾蓉新娶的媳妇……

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大多只能捕风捉影。

即使被弹劾了,也不至于牵连得荣府倒台吧?

与此类似的还有贾赦。

只是贾赦上面还多了一个史老太君拘着,反倒更老实一些。

尤其是国丧期间大操大办,送迎春入门导致降爵之后。

贾母大发雷霆的骂了他一顿,贾赦就更老实了。

虽然依旧吃喝玩乐,却很少招惹什么是非。

见冯一博一脸的疑惑,忠顺亲王也没卖关子,就直接道:

“比如这次让你推不过情面的贾琏,他的身上可是有几条人命呢。”

一听这话,冯一博顿时就是一愣。

“哦?还有这样的事?”

说起来,贾琏和生父贾赦一点也不像。

也许是经常跟着贾政出去办事,叔侄二人在性情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他不喜读书,没有贾政的迂腐。

又在王熙凤的压迫下,多了几分急不可耐的色相。

导致他无论在府中,还是在都中的纨绔圈子,名声都很一般。

可冯一博知道荣府内情,也了解贾琏的性子。

虽也是个纨绔子弟,却秉性纯良忠厚。

在勋贵那样乌烟瘴气的圈子里,简直堪称道德楷模了。

若非如此,冯一博也不会和他相交。

虽说他没了王熙凤压着,这几年越发随性。

怎么也不至于搞出人命吧?

“别的不说,只说他收了长安府三千两银子,就让长安节度使云光出面,逼迫党争失势的前长安守备退婚,最终导致人家的儿子和未来媳妇双双殉情。”

关于云光此人,冯一博倒是有所耳闻。

他家祖上贾家的旧部,本人也算开国一脉的中坚力量。

若说贾府有求于他,想来是无法推却的。

可若对方还是长安守备也就算了,好歹算是长安节度使的下属。

即使答应了,也就是在节制下属。

可现在,人家已经党争失败,回家养老,成了前长安守备。

那就不是逼迫原下属这么简单了!

这样党争之后,还赶尽杀绝的做法,向来为官场所不耻。

若是没有其他隐情,就只为了三千两银子。

那这事做的就太不地道了。

“虽然旧党已经退出朝堂,但毕竟曾经在朝为官,这几年那边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只等着贾府稍有破绽,怕是就要给其致命一击。”

龙鳞卫监察天下,各州府皆有爪牙。

就算是长安那边渗透的不深,这样的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也必然引起龙鳞卫的关注。

忠顺亲王对此,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以新晋勋贵和开国一脉的关系,前长安守备收集材料的过程中,也很难说没有龙鳞卫暗中帮忙。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劝道:

“所以我才说,你和他们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将来树倒了,把你刮擦到就不值了。”

对于事件的真实性,冯一博毫不怀疑。

忠顺亲王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他。

只是对方显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这是让他和开国一脉保持距离,和新晋勋贵这边更亲近一些。

冯一博也只是惊讶于贾琏身上竟有这样的事。

忠顺亲王一看他难以置信的模样,眉毛一挑,问道:

“怎么?你不信?”

冯一博摇了摇头,苦笑道:

“王爷的话我自是信的,只是贾琏素来为人宽厚,所以我有些惊讶于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换贾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宝玉做的,他都没这么惊讶。

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莫非贾琏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暗地里是个为了利益,草管人命的狠角色?

“这还算不了什么,毕竟不是他下手杀的人!无非是牵连到了旧党,有些隐患罢了。”

忠顺亲王看着冯一博,又冷笑道:

“可他那个亲爹就不一样了!”

“哦?难道荣府的大老爷搞出了人命?”

冯一博微微皱眉。

听这话的意思,自己便宜老丈人贾赦,竟牵扯了人命官司?

“虽不中,亦不远矣!”

忠顺亲王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起这事的过程。

“今年你出海不久,大概是三四月的时候吧?”

他的记忆力没得说,不然也处置不了龙鳞卫那样的缜密的事。

微微出神想了一下大概时间,就继续道:

“贾赦因为降爵之事,被贾府老太君痛斥一番,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要讨好大明宫那位。”

大明宫那位,自然代指太上皇。

贾赦这是要烧冷灶?

冯一博摸了摸下巴。

因为老太妃降爵,找太上皇要回来。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回来之后倒是一直没去贾府,也不知道这事成了没。

不过,听忠顺亲王的意思。

不管成没成,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应该是想要个恩赏,把爵位升回来吧!”

忠顺亲王咂咂嘴,似乎此时才想通此事。

或者说,原本他并没太当回事。

此时一边讲,才顺便分析了一下。

“他不知从谁那听说,大明宫那位当时正在玩扇子,于是他就四处让人打听起好扇子的下落。”

这是投其所好。

应该是让王夫人找元春打听的吧?

或者,直接问和贾府有旧的戴权,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好像是从哪个古董商那里,真就知道了几把古玩扇子的踪迹。”

忠顺亲王似乎亲自见过那些扇子,还回忆道:

“那些扇子可都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

他显然是在大明宫看到过,不然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至于那个古董商,也有些来头。

他名叫冷子兴,是荣府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婿。

不过这样的小细节,忠顺亲王自然没必要关注。

“可等贾赦循着消息,找到扇子的主人,发现对方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却偏偏怎么也不肯卖祖传的扇子。”

说到这里,他还回忆道:

“那扇子的主人叫什么……对了!叫什么‘石头呆子’,贾赦让人拿钱去买,他就只说:‘要扇子没有,要命一条!’”

忠顺亲王说完,失笑摇头道:

“没想到这人一语成谶,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感慨了一句,他又继续讲道:

“一开始,人家不卖,贾赦也没有办法,后来兵部的贾化听说,就给他定了个法子。

先是派官差去讹这石呆子拖欠官银,将拿他到了衙门里去。

这下借口让他偿还,就把石呆子的家给抄了。

那些扇子抄了出来,就做了官价给了贾赦。”

“大明宫那位一见,果然高兴的很,贾赦这才得了恩赏,免了降爵的处罚。”

提升爵位困难,但免于处罚就只需皇帝一句话的事。

太上皇开口,景顺帝自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听闻为了几把扇子,就搞得石呆子家破人亡。

冯一博眉头紧锁,又忽地问道:

“那个石呆子死了?”

只是他先前说贾琏间接沾染人命,贾赦更甚。

所以,冯一博的思维惯性,以为贾赦沾了人命。

这才觉得石呆子是家破人亡。

可此时想起忠顺亲王只说抄家,没说弄死石呆子。

家肯定破了,人兴许还在。

“应该是死了吧?没死也差不多了吧?”

忠顺亲王自然不会关注这种小事,随口又道:

“在狱中大半年,就算是精壮汉子也废了。”

也就是说,可能还没死。

冯一博将这事记在心里。

“石呆子死不死,其实无所谓。”

忠顺亲王摆了摆手,觉得冯一博关注的点不对。

“贾赦敢拿这样沾血的扇子给大明宫,你觉得若是那位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他呢?”

还用问吗?

以太上皇那个喜好虚名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这扇子来路不正,定然要加倍惩治贾赦。

抄家灭族可能还不至于。

但治个欺君之罪,直接把爵位一撸到底。

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了!

其实,这事之中还有个小插曲。

就是贾赦弄来扇子之后,还问贾琏:

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你这个废物怎么就弄不来?

贾琏当时只说了一句:

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

这话说到了贾赦的痛处,顿时火冒三丈。

当时他自觉理亏,并没有发作。

可没过几日就寻了个由头,噼头盖脸的把贾琏揍个半死。

就连脸上都打破了几处。

从那之后,贾琏对贾赦算是彻底怕了。

这事忠顺亲王没说,就暂且不提。

只说忠顺亲王一看冯一博的表情,就知他被自己所言镇住了。

想了想,他又继续爆料道:

“若是你知道他们父子在平安州作为,恐怕就不会将这点小麻烦当回事了。”

一个涉及旧党,暗中潜伏查证。

等着给贾府致命一击。

一个涉及皇宫,牵涉欺君之罪。

可能让荣府爵位一撸到底。

这样的麻烦都还算小,那还有什么样的祸事才算大?

难道贾府还能造反不成?

而且,听忠顺亲王这话,还是父子二人一起参与的。

冯一博微微皱眉,直接问道:

“哦?还有什么大祸事不成?”

难道自己不在这半年里,贾府因为元春得势,也跟着猖狂起来?

不至于啊!

前几日同贾琏喝酒,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无太大改变。

还是潇洒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若是得志猖狂之人,在他面前也不会一点不漏吧?

忠顺亲王听他问起,就道:

“山东两府这几年灾害频发,你是知道的。”

这事冯一博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他还让人过去移民来着。

“先是大旱,后来又遇黄河改道,你不是也借机收拢了不少难民吗?”

眼见忠顺亲王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冯一博微微皱眉,追问道:

“这与贾家父子有何关系?”

涉及东海郡挖大魏墙角的事,他自然不想多提。

好在,在这样的事上,忠顺亲王只点到为止。

他只是让冯一博明白,他是知道东海郡的所作所为的就好。

“黄河改道之后,冲毁无数农田,唯独原来的河床成了沃土。”

忠顺亲王讲起平安州的事,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按理说,各州府本该以此安置被冲毁良田的灾民。”

说到这里,他还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在为那些灾民担忧,还是在感慨黄河改道的沧海桑田。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可贾家这对父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前后两趟,以贾家名义去那边找了平安州节度使。”

贾府门生故吏遍布各地,长安节度使是其中之一。

平安州节度使,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平安州节度使,忠顺亲王还叹了口气,道:

“其中一次,平安州节度使甚至还在外赈灾未归,他们也不管赈灾的进度,就硬生生的让人把他给叫了回来。”

说到这里,忠顺亲王都难得一脸凝重,轻声道:

“他们父子借着黄河改道之机,侵占了平安州境内的原本河道,当作良田高价转卖,借此从中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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