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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仔细辨识着,众人最后确认这三声声响,皆来自于鹿浩然体内。

鹿浩然僵硬的躯体,似乎已然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

而那双带血的双瞳之中,却在升腾着两点金色的火苗,那是神火!

那火苗在不断壮大,继而燃烧了起来,密布于他的瞳孔、眼眶。

眼角之血泪,已经干涸成痂。

二楼房间的温度开始直线上升,屋内的空气变得炙热了起来,但无人在意。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鹿浩然的身上。

鹿浩然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眼里的金色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继而蔓延到了他整个的上半身。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他那一头棕黑色的头发被神火点燃,整张肥胖臃肿的脸也陷入了火焰之中。

众人愕然。

从那燎人的火焰之中,看到了鹿浩然那张极度扭曲变形的脸,他像是在极力忍受着被金色之火煅烧,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那该是种怎样的痛啊!

很快,无烟之金色火焰,包裹了他的上半身,接着开始往下半身蔓延。

不出半刻钟,鹿浩然已然被金色火焰包裹了全身。

“噼里啪啦声”中,再次传来无数的“咔嚓咔嚓”之声,像是火煨板栗的炸声。

他像是被置于火塘上大火燎烤着的一头鹿蜀,油滴入火,散发着诱人的烤肉之香。

“------”

其它之人不忍直视,皆黯然低下了头,心里暗自发着‘兔死狗烹’的哀鸣。

鹿瑶姑娘还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自始至终坚信着姬归一,这个兽灵们都尊敬而敬仰着的先生怎会如此残暴。

但她满眼都是惶恐,看着鹿浩然在那团焚烧着的金色之火中,不由得眼角含着晶莹剔透的泪花,婀娜多姿的身姿也如寒风中的柳枝,不住地摇摆。

虎颇则不然,他时而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火焰中的鹿浩然,时而又微眯着眼暗自思忖。

虎宝峰虎眼带泪,偏过头去,狠狠的瞪着姬归一,整个人像是随时要扑将过去撕裂猎物的虎豹。

而姬归一看着那越燃越旺的火焰,原来还是肃然的脸,此时却弥漫出了满意的喜色。

------

(二)

三刻半钟已过。

燃烧着的金色火焰已在慢慢的退却、熄灭,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众人皆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鹿浩然门板样宽的身躯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整个被神火烧得缩小成了一条人形炭棒,表面还结了黑黝黝的一层厚实的痂壳炭泥,已然看不出头、脸、五官、手、足、身躯。

木板地面却没有油渍,也没有火焰燎烧的痕迹。

众人都默然的转过身去,低着头,默哀着,暗自悲鸣:“原本千斤之躯,竟烧得只剩骨架炭泥!”

而姬归一却突然向着虚空高呼了声:“成了,都出来吧!”

众人一惊,赶忙抬起头来,极目四望。

原来鹿昊族长、鹿道然所处位置的虚空,竟然莫名其妙的抖动着,最后像是有一只手将那虚空狠狠的撕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先是鹿昊族长跨步从缝隙里走了出来,接着才是鹿道然,他俩竟然毫无它样。

“他俩不是一个变成了灰烬,一个成碎冰渣的了么?”

众人满脸的惊愕看着他俩。

“------”

鹿昊族长与鹿道然两人从虚空一出来,先是望了眼被烧成黑油油炭泥样而体积也已缩小了几倍的鹿浩然,俩人嘴角轻抖,但还是露出了兴奋之色。

接着便面向姬归一,同时拜伏在地,口中大声呼唱着:“鹿蜀族族民鹿昊、鹿道然、鹿浩然,拜谢归一先生!”

“------”

众人都是不可置信的哑着口,双眼尽是迷离之色,暗道:“鹿浩然被烧成炭泥条了,当爹的、当兄弟的还要拜谢作恶者的吗?”

众人皆是诧异的看着鹿昊族长和鹿道然,都想开口询问这其中的蹊跷之事。

鹿昊族长却向他们挥了挥手,开腔制止着道:“各位,待会儿再说!”

众人只得闭口,但眼睛里的茫然、不解更甚。

而虎颇族长则是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一脸钦佩地望着姬归一。

“恭喜鹿昊族长,鹿蜀一族又添一员干将!”虎颇族长向着鹿昊抱拳,说道。

鹿昊族长难掩心头之喜,说道:“这都得感谢归一先生啊。”

姬归一却没说什么,而是朝着那黑炭似的鹿浩然之炭泥体壳挥了挥手,像是拂拭灰尘般的轻描淡写,而这不经意间的拂拭中却暗含道法。

虚空中徒然间便生发出了无数缕青丝,每缕青丝还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这些青丝像一条一条极其细小的蛇,向着鹿浩然黑炭般的身躯便扑了过去,层层叠叠的缠绕着,最后则全部窜钻了进去。

鹿浩然黑漆漆的炭泥体壳在这些青丝窜钻进去后,便再次传来“咔嚓”之声,他的炭泥体壳似乎在变薄,还在缩小,并快速的拉长拔高,这是在重塑体魄么。

眼看着鹿浩然原本胖矮的身躯,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胖一点则多、瘦一分便少的绝美之躯。

虽还没有褪去满身的黑漆漆之色炭泥,但已然可以想象,具有这等标致躯干之人定然是个美男子不可。

(三)

再等了片刻。

姬归一面向鹿浩然,大声呼了一声:“鹿浩然,醒来吔!”,似乎有些佛门‘狮子吼’的意味,但更具精神穿透力。

鹿昊族长、虎颇族长以及鹿道然三人满脸期待的紧盯着,而其它之人则傻傻的不知所以,都憋着呼吸,闭口不语。

“------”

这时,从鹿浩然那黑不溜秋的身躯之中,传来了轻微的碎裂之声。

先是头部的炭泥皴裂开来,一片炭泥剥落着掉在了木板地面,发出“哐当”的碎裂之声,接着又是一片、一片的炭泥持续的碎裂、剥落------

众人在“哐当、哐当---”声中,先是看到了一个油光发亮的光头,从剥落的炭泥中露了出来。接着是一个饱满圆润的额头也油光发亮的露了出来;再接着是鼻根、高挺的鼻梁、鼻尖、鼻翼;没有眉毛,应该是被烧了;然后是闭合着的眼脸、嘴唇、下巴和整张脸,最后整个头部便赫然显露了出来。

被神火重塑后的鹿浩然,虽还没有张开眼,但这整张棱角分明、清秀而俊美,光滑而润泽的脸已是令人叹为精雕玉琢之佳作。

众人目瞪口呆,都被眼前这张像慢动作般一片一片剥离而出的脸震撼住了,满脸的惊叹。

可就在此时,五位醉汉中,那最高大威猛一半夫诸一半人身的汉子,竟走向了还没彻底醒过来的鹿浩然。

他满脸的痴迷,像是见着了绝世之宝。

“夫诸離,你要干什么?”鹿道然见着,赶紧伸出手去将其拉住,口中也是一声厉喝。

夫诸離听着鹿道然的喝声,便停下了脚步,但还是一脸兴奋的大声说道。

“道然兄,你弟鹿浩然,我要定了!”

“夫诸離,你要我弟做------”

鹿道然责问的话音还没说完整,便被“啊”的一声惨叫打断了。

这声突然爆出的惨叫是鹿浩然发出来的。

他彻底醒了过来,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全睁开了,却满眼红通通的血丝。

鹿浩然张开双眼的那一刹那,便直直的看向了姬归一,眼神中充满着仇恨。

见着不远处正一脸笑意的姬归一,他顿时火冒三丈。

鹿浩然大叫的一声,身形暴起,动如脱兔,握着双拳便朝着姬归一就奔跑了过去。

他跑至姬归一跟前,全身像是脱胎换骨般充满着暴戾的力量,势不可挡,举拳就砸。

姬归一也不阻挡,而是几个飘忽,四处奔走着,像是故意让鹿浩然一路追赶。

鹿浩然见着这杀父、杀兄仇人,怒火攻心,拳脚甚是威武不凡,紧追不舍------

随着他一路的追赶,“噼里啪啦”的声响连续不断的响起,一层一层黑油油的炭泥从鹿浩然身上不断的掉落下来。

同时,一阵阵油腻的烧烤气味散发着,瞬时,便充斥着整个酒肆二楼。

等鹿浩然全身的黑色炭泥全部脱落后,姬归一才停下了奔走的脚步。

鹿浩然追至,挥起右拳就往姬归一胸前捣击了过去,带着凌厉的风声,使足了劲,想着一拳要将面前这杀父、杀兄的仇人姬归一置于死地。

可那一拳还没捣击到一半,便停在了半空。

鹿浩然突然看到鹿道然和鹿昊一左一右的冲了过来,将姬归一的身躯护在了中间。

“逆子,还不收手,胆敢以下犯上,伤害归一先生?”鹿昊族长一声暴喝。

鹿浩然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和拳势。

“爹----鹿道然---您两个没死啊?”

鹿浩然见着两人,双眼更红,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鹿浩然,还不拜谢先生?”鹿道然一拳就冲击在鹿浩然胸口,眼角也是泪花点点,提醒着自己的亲兄弟。

“啊---鹿道然,你个爱千刀万剐的,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亲眼看到姬归一先生将你和父亲灭了的啊?”鹿浩然一脸的懵逼,不解的问道。

虎颇族长终归忍不住了,便向姬归一行了一礼,请求着道:“归一先生,事已至此,已是圆满之至,请为我等解惑吧!”

姬归一站了出来,打量着鹿浩然,坏笑了一下,并偏过头去,才开腔说道。

“鹿昊族长,据我观察,鹿浩然的气脉应该是小时候为了与鹿昊族长你以及鹿道然等人赌气,在带着深深的怨恨和不满的情绪之下,强行修炼时,才出了不可逆转的差错。这属于情志所伤!”

“啊---”鹿昊一听,顿时知道了缘由,便狠狠的瞪了眼鹿浩然。

而鹿浩然则偏过头去,躲开了鹿昊族长凌厉的眼光,暗道:“谁让你们瞧不起我的。”

姬归一接着说道:“这也导致了他从心底抵触你们的好心规劝以及运动、练功等安排,并以好吃、懒动的这些表象,来掩饰他对你们得不满和怨恨,同时也令他不断的自怨自艾,沉沦了下去,最终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大胖子。”

“是以,旁人施法,是无法彻底帮其打通被堵塞的整个气脉的,以致一堵就堵塞了几十年之久。”

虎颇族长站了出来,忍不住问道:“那先生您为何要当着鹿浩然的面,假着将鹿昊、鹿道然杀死、灭其身呢?难道是为了------”

姬归一望向虎颇族长,鼓励着道;“虎颇族长,众人中,也只有你似乎才猜着了我的意图,你替我说说看。”

“先生,您这是为了对症!鹿浩然既然是情志所伤,那么,就需要将他的情志引向正轨,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对吧?”虎颇族长便大声说出了他的猜想和判断。

“虎颇族长说的对极。只有将鹿浩然心中积累了几十年的不满和怨气转化成一股动力,才能自发的激发他心底那压抑已久的气劲,从而自发的用气劲疏通他那被堵塞、阻断的气脉!”

“平常手段,是无法刺激到鹿浩然的,只有在他面前突然的将他最为关心和爱着的父亲和亲哥的生命灭了,让他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这样才能激发他血脉里的暴戾和冲动。”

“悲痛既是一种沉沦的沼泽,同时也是一种向上的力量!”

“------”

“另外,既然要让鹿浩然经受失去亲人的心痛,何不也让他承受一番身躯血肉之苦。是以,我便想着送他一场造化,将他置于神火之中,煅烧掉他那令人看着就痛苦的肥膘赘肉。”

众人都愣着在那,不由得满脸的惊诧。

“逆子,还不谢过先生的再造之恩?”鹿昊族长满眼含泪,大声的提醒着听傻了的鹿浩然。

鹿浩然听着,便“噗通”一声拜伏了下去,口中高唱:“鹿蜀族民鹿浩然,拜谢归一先生,再造之恩!”

“待会儿再说,鹿浩然,你赶紧去找身衣物穿上吧。”姬归一看着拜伏在地的鹿浩然,坏笑着提醒着道。

鹿浩然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边低下头来打量自己,一边疑惑的问道:“先生,我早上一起床就穿上了衣物的?”

不打量还好,低头一打量,鹿浩然这才发觉身上的衣物早已是烧成了灰烬,而现在的自己一直是全裸着的。

他心头顿时奔腾着十万头‘艹泥马’。

“啊”一声尖叫,他便化作一团光溜溜的白花花身影,忽地冲向了旁边的一个雅间。

不一会儿,从那雅间内传来鹿浩然带着哭腔的凄厉之喊叫。

“我去,鹿道然,你个挨千刀,被狗咬屁股的,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还光着屁股的呀。”

“鹿昊族长,您为老不尊,你俩父子又想着看我的笑话嘛!”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齐声“哈哈”大笑。

(四)

还好,鹿瑶酒肆二楼,没有其它客人。

鹿道然赶紧找了件长袍,匆忙着给送进了那间雅间。

片刻间,出来时,鹿道然昂着头看向鹿昊族长,满脸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鹿昊族长心神领会,父子相视笑了笑,俩人像是松了一口大气般的,一脸轻松。

而整个酒肆二楼,还在散发着浓浓的烤肉之香。

闻着香气扑鼻,众人胃里却忍不住翻腾,想呕。

这烤肉之香,燃烧的可都是鹿浩然原来那门板身形上的肥膘脂肪啊!

鹿瑶姑娘捏着鼻,匆匆跑过去,将所有的窗全部打了开来。

姬归一微笑着,双手凭空一挥,木板地面那些碎裂的炭泥便化作了灰烬;再轻轻一拂拭,所有灰烬便从开着的雕花木窗处飘了出去。

接着一股浓浓的檀香香韵从姬归一身上蓦然生成,并飘逸在整个二楼空间的每个角落。

姬归一面向鹿瑶姑娘,轻笑着说道:“鹿瑶姑娘,不好意思,将你的酒肆弄脏了,这得让鹿浩然赔你的损失!”

鹿瑶姑娘美目一瞪,嫣然着道:“先生,您的这些手段吓死我啦,这可需您赔我啊!”

虎颇族长接过鹿瑶姑娘的话题,笑着说道:“哈哈哈,还真是,先生这等手段让我等大开眼界,该先生请我们喝尊‘琼池梅露’,压压惊才是!”

姬归一笑着,骂道:“我去,虎颇族长,你个挨千刀,被狗咬屁股的,你这话说反了吧,该是你等请我喝尊‘琼池梅露’才对啊?”

“------”众人听着,不禁一愣,都拿眼看着姬归一,眼神中尽是愕然和不可思议。

这话怎么听着,怪像鹿浩然的骂腔呢?

鹿昊族长,反应的最快,便也笑着骂道:“我去,鹿浩然个龟儿子,生出这端子事,将个酒宴搞得不三不四,坐,大家请坐,接下来这尊‘琼池梅露’,我鹿昊请!”

“哈哈哈------”

众人大笑。

姬归一也笑得甚是开心,暗道:“人间烟火,处处皆情,心魔何处有?!”

鹿瑶姑娘引颈长呼:“鹿瑶酒肆,鹿昊族长请客,所有宾客,各琼浆一尊!”

声音如莺歌唱,婉转自如,听之别有一番情趣。

鹿昊族长一听,不禁心痛的厉害。

他脸色通红着,傻望着鹿瑶姑娘,暗道:“这场酒,喝大发了啊。”

鹿瑶姑娘见着鹿昊族长的眼神,嫣然一笑着道:“族长,不贵,一锭金子一尊!”

“啊------”鹿昊一听,心内更痛。

“要不灵血十卣?”鹿瑶姑娘打趣着说道

鹿昊族长朝鹿瑶姑娘双眼一瞪,便偏过头去,不予理睬。

可就在这时,从楼梯上再次传来“咚咚咚”轻快的脚步之声,接着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声。

“哥,怎么还在这鹿瑶酒肆好酒贪杯呀,是舍不得鹿瑶那骚蹄子吧?”

这声音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正如鸢啼凤鸣。

高大威猛的夫诸離一听,顿时站起身来,向着自从雅间出来就一直红着脸不言不语的的鹿浩然大声的嚷道。

“鹿浩然,你这人我要定了,我妹子来也!”

众人不禁茫然的看了一眼夫诸離,再将双眼向楼梯处看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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