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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撞,着实不轻。

沈桢眼前发黑,缓了半晌,空气中,全是他身体厚重浓郁的男香味。

陈渊握住她腰肢,头俯低,“磕着了?”

她捋了捋散开的马尾,“没。”

他伸手,触摸她鼻梁,“红了一块,真没磕?”

沈桢撇开脸,不自在。

陈渊背对其他人,“桌上的东西,尝了吗?”他将她堵在墙角,“苦不苦。”

她略怔,“药是你放的?”

他沉默。

“你竟然知道我贫血?”

“你和安秘书提,我无意听到。”

沈桢抿唇,“我一会儿还给你。”

“一定要这样吗?”他嗓音闷哑,“我很快就”

“陈渊。”

他没说完,被一道女声打断。

万喜喜神情平静,眼神却犀利带刺,掠过沈桢,意味不明吐出俩字,“真巧。”又立马补了一句,“赶上你午休。”

陈渊深呼气,退后一步,整理衬衣的褶皱。

万喜喜梭巡走廊上的男男女女,“你员工?”

他很淡漠,“嗯。”

她挽住他手臂,“不介绍吗?”

其中一个同事瞧出了门道,“陈总,您的太太?”

陈渊面色发沉,抽回,“不是。”

万喜喜很端庄热情,宣示主权,“我是你们陈总的未婚妻。”

她看向陈渊,问那名同事,“我们般配吗?”

“当然般配,陈总和太太是郎才女貌。”

万喜喜春风满面笑,侧过身故意问,“沈助理,我和陈总相配吗?”

沈桢清楚,刚才的一幕惹毛她了,摆明了刁难自己,越搭理,越掉坑,扭头要撤。

“沈助理,你没听见我问你话吗?”

沈桢停下,她再次逼问,“难道沈助理是觉得,不入流的小家子和陈总更配?我反而觉得,有些阿猫阿狗脏了陈总。”

陈渊看了她一眼,“你有完吗。”

他直接回办公室,万喜喜暂时作罢,也跟进去,他反手关门,“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她歪头笑,“都订婚了,我还没来过你的办公室呢。”

他坐下,心不在焉翻文件,“吃午饭了吗。”

“没有呢。”

“公司食堂的淮扬菜不错,我吩咐安秘书带你去。”

陈渊拨通内线,万喜喜忽然坐在他腿上,唇贴着他面颊,“我不喜欢安秘书,她掩护你,欺骗我。”

陈渊立即后仰,躲开她,“你起来,这是在办公室。”

“别动。”她伏在陈渊肩头,胳膊拥着他胸膛,“没人在。你就当演戏,反正演不了多久了。”

陈渊蹙眉,攥住她手腕挪开,“周六我会出现。”

万喜喜不肯抽离,死死地抱住他,“既然没断,现在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他眉头蹙得更紧。

“陈渊,哪怕是一天,我要尽未婚妻的义务,你也要尽未婚夫的职责。你答应过,给我一个圆满的结束。”

安桥这时回拨,万喜喜抢先按下免提,“安秘书,咖啡。”

“万小姐?”她显然没料到,懵了片刻,“您要加糖吗。”

“两包奶精的冰美式,热玫瑰茶,各要一杯,告诉沈助理送到总经办。”

来不及确认,那端断线了。

安桥在饮水间找到沈桢,向她说了这茬,她犹豫,“我不想去。”

“万小姐点名你去。”安桥也没辙,“不过当陈总的面,她不敢发难你,你放下就走。”

其实沈桢和陈渊的传言,在晟和的散播范围不小。

上周五,前台蹭安桥的车,途中问,沈助理是陈总的情人吗。

安桥没说是,更没说不是。

毕竟陈渊有这份心思,也将退婚提上日程了。

那边,沈桢进入办公室,陈渊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没一点血色,“不舒服?”

她全程垂头,端着托盘走到桌前。

直到,陈渊喊名字,“沈桢。”

她这才撩眼皮,“有点着凉。”

“昨晚冻着了吗?”

她没回应。

万喜喜起身,挡住,压低声,“你贱不贱。”

沈桢面无表情看她。

“除了晟和,你无处可去了?非要赖在我男人的地盘,装可怜无辜。”

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接过茶杯,沈桢出其不意撒手,杯子摔在万喜喜脚面,冒着白蒙蒙的热气。

“万小姐,抱歉,我只专注听您讲话,失手了。”沈桢抓起茶几上的纸盒,蹲下清理地板。

万喜喜踩住那滩咖啡渍,高跟鞋溅起一滴,溅在沈桢额头,“你成心的。”

“你到底干什么。”陈渊语气冷冽,制止她。

随即绕过办公桌,拽起沈桢,“叫保洁收拾,你出去。”

胸腔郁结了一口气,沈桢越过他,直面万喜喜,“我从未应聘过晟和,是市场部经理找原来的公司要了我,我没背景,上司安排在哪,我只能在哪。你指责我赖着,那晟和凭什么调动我?另外,辞不辞职是我的权力,晟和不姓万。”

“你傍上陈崇州,脾气养得倒骄横——”万喜喜用力拉她,陈渊扼住她,一推,“你闹够了吗?”

万喜喜愣了一秒,眼眶迅速泛红。

陈渊双手扣在腰侧,平复着情绪,“你下去。”

沈桢离开后,他提醒她,“我们之间,你该明白分寸。否则剩下的戏,可演可不演了。”

万喜喜胸口急剧隆起,“你认为我找茬?一个训练有素的助理,打碎杯子的低级错误,会犯吗?”

“那你想怎样,再打她一巴掌?”陈渊一阵燥得慌,扯了领带,丢在沙发上,“你忘了老二如何还你一巴掌了。”

那巴掌,是万喜喜平生挨得第一下。

何佩瑜如今风光无限,陈崇州也算得上“子凭母贵”的典范,无人敢提及他不堪的出身。

在上流圈,不是嫡系,却胜过所有嫡系的风头。

饶是打了她,再委屈,出于顾忌陈崇州的前景和势力,万宥良没翻这笔旧账。

陈家的两房,俨然暗流涌动,哪房是最终赢家,外界一头雾水,完全琢磨不透。

万喜喜站在他面前,“陈渊,就算我们断,你也不能跟她。”

他眯眼,一贯深沉儒雅的面孔,渗出一丝寒意,“你是不是过分了。”

“我万喜喜败在没家世的女人手上,你要我沦为笑柄吗?”

陈渊拿起外套,“家世从来不是衡量爱情的筹码。”

他走出办公室,万喜喜在后面追,“陈渊!”

路过员工大厅,她拦在前面,众目睽睽下,用纸巾擦拭他左脸的口红印,“下属偷偷笑话你呢。”

陈渊凝视她许久,似乎要看破她的意图,万喜喜表现得极为自然,无懈可击。

他拂开她手,一言不发离去。

万喜喜盯着他背影,眼里浮出诡计。

医院里,陈崇州靠着窗户抽烟,尽头的手术室,红灯亮了四个小时。

廖坤从超市回门诊部,顺便上楼,“你下午不接诊?”

他掸烟灰,“夜班。”

廖坤一瞟,“老乔亲自做?你面子挺大啊,他在业内一刀难求,只给官太太和富太太主刀。”

陈崇州揉眉骨,纾解压力,“比预计时间超一半了。”

“正常。”廖坤宽慰他,“开刀的大手术,谁能卡点儿弄完啊。”

又掏出面包,“先垫胃口。”

他没要,兀自吸烟。

吸完这根,兜里的手机响了,来显是沈桢。

陈崇州听出她哭腔,不禁拧眉,“出什么事了。”

“没事”沈桢控制住哽咽,尽量和平常没两样,“你晚上接我吗。”

“可能没空。”

“你加班?”

他嘶哑应声,“急诊科值班。”

“那我去看你?”

陈崇州望向手术室,自从倪影住院,科室风言风语四起,逐渐蔓延到全院,连廖坤旁观他对前女友这么上心,都怀疑旧情复燃。

根本解释不清。

“不用折腾,明天我接你。”

他挂断,继续抽。

廖坤咂舌,“能瞒住吗?万一她突袭查岗,误会可深了,不如你坦白。”

“坦白不了。”他右手搭在窗口,散烟雾,“沈桢计较这个。”

“女人都计较,”廖坤一锤定音,“你再隐瞒,更计较了。”

“我没法不管她。”陈崇州低沉开口,“心里堵。”

廖坤问,“和感情有关吗?”

他垂眸,摇头,“谈不上。”

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陈崇州指腹掐了烟,紧接着迎过去。

乔藤摘下口罩,“癌细胞少量扩散,手术不很顺利。”

陈崇州稳了稳神,“妇科我不在行,你只说有生命危险么。”

“取决于二次手术,成功率三七开,我联系肝胆科的陶斌教授,他要是能做,概率可以提升到五五开。”

廖坤震惊,“转移肝脾了?这属于晚期浸润啊。”

乔藤指挥助手将切割的部位送病理科化验,“目前中期,她有17年的烟酒史,所以先转移了肝脾。她一直断断续续出血,没检查过吗?”

陈崇州紧闭双眼,一股很强烈的窒息感,他倚墙不语。

周六傍晚,陈渊抵达酒楼,万喜喜去后台补妆,他系着西服扣,往宴厅走。

电梯内,他问随行的部下,“准备公关声明了吗?”

部下回答,“准备好了,按您的指示,明早公开。”

安桥是陈政的棋子,虽然被策反,但解除婚约涉及两所集团,两个家族,陈渊不得不避讳她。

因此,由公关部操纵,没经她手。

陈渊注视着门壁投射的影像,这套酒红色西装是万喜喜亲手挑选,她也是同款的鱼尾礼服,他总觉不对劲,又形容不出哪不对劲。

“我父亲呢。”

“二太太滑了一跤,下体见红,在老宅保胎,陈董无心分神。”

陈渊没想到何佩瑜的行动如此快,甚至不曾利用这一胎谋点利益,便急于清除炸弹。

看来,十有,不是陈家的种。

“保得住吗。”

“妇幼医院的四位主任联手力保,估计能保下。”

陈渊笑了一声,“你通知副董,想办法怂恿我父亲,从省里聘最好的医生,务必保住何佩瑜这胎。”

部下糊涂了,“多一个孩子,不是多一重威胁吗?”

电梯在2楼敞开,走进一对夫妇,朝陈渊打招呼,“陈总,听闻您接管晟和集团,同万家结姻亲,可谓双喜临门啊。始终没机会道贺,今天的喜酒您是躲不掉了。”

陈渊颔首,“稍后,我和梅总好好喝两杯。”

停在3楼,前后脚出来,他嘱咐部下,“我顾不上那头,别出岔子。”

“陈总,您想明白了,一旦公开,没有转圜余地了。陈、万两家也许结怨,而且陈董——”

“你照办。”他撂下这句,由礼仪小姐引进宴场。

常桓神色慌张返回,正好在门口,碰上陈渊。

“陈总?您从南门上来的?”

“北门。”

他莫名其妙,“可是陈太太的司机让我去南门接您。”

陈渊瞬间停住,“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

那会儿,他和万喜喜在车里。

陈渊视线扫过周围,常桓独身没带人,“谁跟你过来的。”

“沈助。”

他身躯一震,迈步冲进宴厅。

科源集团的老总赵江成,正缠着沈桢灌酒,满脸的油光。

“沈助多大年纪了?”

沈桢笑了笑,“24岁。”

“怪不得娇嫩啊。”赵江成抚摸她手,“有男朋友了吗?”

她不露声色抽出,“有了。”

“哪位青年才俊啊,有没有我英俊潇洒?”

沈桢强忍作呕,“比不了赵董的风流倜傥。”

赵江成哈哈大笑。

这群老板有头有脸的,起码十几亿的身家,不然也无资格入场。

可剥下这副西装革履,在酒色上,挺没品的。

应酬场划分三六九等,尤其顶级商贵的场子,规矩特多。

不允许“男对女”单独敬酒,太轻浮,调戏正室是煞男人威风的行为,一般太太象征性抿一小口,给丈夫撑个台面,纯粹点到为止,一场喝下来,充其量喝掉一杯的三分之一。

而场合上,负责当交际花的,是女伴,小女友,凡是男人主动提:亲爱的、秘书,陪总尽兴喝一杯。

默认随便灌,只要双方老总互相谈得拢合作,揩油搂个肩,都行。

落他们手中,不吃些亏,绝对脱不了身。

陈渊脸色阴沉,警告常桓,“以后不要带她来这种地方。”

常桓说,“全公司的秘书助理都出席了,到场活跃气氛,我实在不好开绿灯。”

陈渊烦躁,松了松衣领,“谁让她们到场?”

“陈太太”

他脸顿时更阴,看着大理石地面,没出声。

常桓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万小姐的意思。”

赵江成从酒台上端起高度数的威士忌,“沈助理,喝完这杯,咱们皆大欢喜。”

沈桢面露难色,“我酒量差,喝醉真要出丑了。”

“那怕什么?”赵江成逗宠物似的,“有我当护花使者,即使你出丑,我圆场。”

他一托杯底,杯口扬起,强行抵在她下巴,“何必扭捏呢。”

沈桢抗拒着,捂住杯,“我确实喝不下了,赵董。”

赵江成恼了,“沈助理,宴厅里的女人,不论我敬哪个,哪个都赏我脸,你不赏,不太合适吧?”

她情急下搜寻常桓的身影,酒会刚开场,他就被一名侍者请走,再没回来。

在赵董之前,沈桢已经喝过几位老总的酒,关键,她身边压根没一位正主儿,不知那些老总是怎么认出她的。

与此同时,一只戴着银色腕表的男人手,摁住她手背,她毫无防备,没拿稳,酒水洒了大半杯。

陈渊嘴角噙着笑,笑意极冷,“赵董,为难一个姑娘,不体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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