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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江户将军府,江户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暴怒之下,一刀劈碎一个瓷器,随后怒吼道:“为甚么卑鄙、肮脏、下贱的燕人会出现在福山藩?!松前氏就算是头猪,据守如此雄伟的松前城,也该防守得住,天守阁整整二十五门巨炮对海啊!”

不怪德川吉宗如此盛怒,福山藩所在地,于后世称为北海道,是东瀛最大的产粮之地。

一个月前,鹿儿岛遇袭的消息就已经送至江户,紧接着,噩耗连续传来,土佐藩高知县被袭,德川吉宗的老家和歌山被袭,原以为这支燕人舰队会一路向东,直逼江户,再如三年前那般,炮击幕府。

为此德川吉宗在横滨、千叶、神奈川设下了十面埋伏,只等敌踪出现,就以大军狠狠重创覆灭他们!

却未想到,等了大半个月,等来的却是福山藩紧急求援的噩耗。

那可是要绕好大一圈……

幕府老中松平乘邑眉头紧皱道:“将军,如今看来,卑鄙的燕人用心极其歹毒,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根本不是来江户,就是为了破坏我们东瀛的产粮之地!萨摩藩、土佐藩还有和歌山那边都上报,卑鄙的燕人并未大肆屠戮,却将屋宅焚毁,良田中洒下盐或者石灰岩。还未长成的稻米,不用三天就死光了。如今他们竟然又绕了好大一圈路,只扑福山藩,虽然出其不意打破了天守阁,也只一把火烧了,抢了些金银,并未屠戮,但依旧烧宅毁田……

将军,太恶毒了!燕人有一句话,叫计毒莫过绝粮……

莫非,燕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和英吉利、尼德兰等西夷强国暗中联系,共灭恶龙的计划?”

德川吉宗闻言一惊,随即缓缓摇头道:“若他们知道我们要覆灭他们,就不会只是绝粮了。”

说罢,他回头凝视着身后一面墙的东瀛舆图,目光落在了秋田和新泻两地,此二处同福山藩一并称为东瀛三大粮谷之地,脸色也愈发难看。

“今年难了。”

德川吉宗和老中一起说出了这句话,作为一个农耕封建王朝,粮食就是王朝的根本,如今最大的三座粮仓都难逃毒手,其余大大小小的出粮地也惨遭毁灭。

不过东瀛是幕府制,平时都要搞“天下普请”,让各大名出钱出粮出力,来建设江户,进而削弱各大名的实力。

如今江户无恙,有实力的大名惨遭毁灭性打击,未必是太大的坏事……

果然,就听松平乘邑道:“将军,没了粮食,诸大名绝了后路,唯有追随将军死战!燕国的江南,土地肥沃,气候平和,不似东瀛常常天灾,合该我大和所有!卑贱的燕人,如何配得上那样好的国土?英吉利、尼德兰他们都远在西方,即便覆灭了燕国,也不过烧杀抢掠一番,建立几个据点城池,而我大和,却可以真正占据那片土地!”

另一老中本多忠良沉默多时,道:“覆灭燕国需要时间,西夷们还在积蓄力量。再由燕贼这般猖獗下去,今年会饿死很多人。将军,是否派军队前往新泻阻击?眼下,燕贼最多还在秋天……”

“不可!”

松平乘邑厉声阻止道:“上杉氏乃天下强藩,稻米之盛仅次于福山藩,更有佐渡金山为本,对江户暗中不尊!这一次,唯有保全江户实力,让天下强藩实力受损,待明年出征,才能齐心协力,一举覆灭下贱的燕国!”

本多忠良沉声道:“可是实力受损太多,也会影响明年出征!”

松平乘邑狞笑一声,道:“先示敌以弱,让燕人得逞而去,新泻的金子,会迷了他们的眼睛和心。至于我们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可寻个地方先找补一下……这里!”

“新罗?”

“没错!先拿新罗练兵!夺取他们的粮米,以养我们大和武士!明年再和西夷白畜合力,共报今日大和之耻!到时候,无数的良田、稻米、金银、女人,任由我大和享用!”

德川吉宗的眼睛渐渐明亮!

或许,今年会有许多人饿死,但那又如何?不过些许贱民罢了,各大名自去镇压就是。

待到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

“轰!”

“轰轰轰轰!!”

战舰上一排排舰炮如不要钱似的,对着佐渡岛岸防挥洒着炮弹。

正值夕阳西落,海天之间皆为血色。

佐渡岛本不过是东瀛一流放罪犯的囚岛,后来发现了银山,之后更是发现了含金极丰富的金山,此处便成了天下强藩上杉氏最重要的财富之地,防卫森严。

只是再怎么防卫森严,在绝对的巨炮攻击下,也只能被破防。

闫三娘一身皮甲在身,手持单筒望远镜,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风吹日晒雨淋之下,尽管有贾蔷送她的珍珠粉护肤,可肌肤仍不可避免的粗糙起来,肤色也更暗了些,但这些丝毫不为其放在心上。

她凝神的眺望着佐渡岛的岸防,眼见岸边如同被犁地般,由炮火洗礼了遍后,未死的倭国武士哭爹喊娘的逃跑,嘴角不由扬起。

自从打下汉藩开始用汉藩极精良的铁矿石开始炼铁,再加上科学院那边对子药的改良,大燕的火炮威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这一次出征东瀛,一来是给贾蔷出气,二来筹钱,第三,就是检验战力,以备同西夷决战!

就目前来看,无论火炮的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超出现下东瀛火炮良多!

见大局已定,闫三娘不再关注岸防,而是远眺起不远处的佐渡山。

那是一座,金山!

京城里天子缺钱缺到甚么地步,再没人比闫三娘更清楚了。

因为德林水师就是吞金巨兽,花钱花到闫三娘自己都不安的地步。

然而贾蔷却宽慰她:“船坚实些,火炮勇猛些,火器精良些,你就更安全些,我也放心……”

闫三娘不通文墨诗词,但她却坚定的认为,这句话就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不是蠢人,不是哪个男人随便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相信的娘们儿。

她却相信贾蔷,愿意为他搏命,因为贾蔷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以天下至尊,勒紧了裤腰带,省出银子来为她打造出一支当世强军!

这样的男人,她甘愿为他卖命!

“靠岸,出征,凡阻拦者,屠!”

“杀!!”

……

西苑,涵元阁。

黛玉到来时,只尤氏一人迎了出来,脸上满满都是尴尬,见礼赔不是道:“没想到皇后娘娘驾到,臣妾这里……”

黛玉着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身前身后有女史提着玻璃宫灯,紫鹃陪伴一旁,见只尤氏在,笑问道:“三姐儿呢?”

尤氏面色微变,解释道:“三姐儿回来就睡下了,刚让人去喊了,这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尤三姐从偏殿赶来,只是一张脸上不着粉黛,眼睛也明显红肿,倒还是依规矩与黛玉见了礼。

黛玉见之笑道:“就知道你这会儿不受用,起来罢,哭狠了皇上又该心疼了。就这样,方才还数落本宫不公道……”

这事自然是不存在的,尽管先前黛玉的处置法子明显偏向凤姐儿,难言“公道”二字。

可这世上又岂有绝对的公正?

黛玉打六岁进贾府,吃穿用度延医请药都由凤姐儿直接过问甚至亲自服侍,即便是因为讨好贾母的缘故,那也是关心备至。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情感,若果真为了尤三姐而处罚她让她没脸,那难道就是公道?

贾蔷理解她,一句不是都没说,原是打定主意下来后他再宽慰一二,不过黛玉不愿他为难,便亲自来了这一遭。

尤三姐被叫起后,垂着那双哭肿成烂核般的眼眸站在那,黛玉见之微笑道:“好了,我和凤丫头多少年的情分,本宫年幼失恃,寄身贾府,幸得老太太疼爱。只是老太太春秋已高,不能亲自顾全,所以我受凤丫头照顾良多。若因一次荒唐事就重罚她,本宫岂不成了无情之人?不过她那件事做的着实不稳妥,本宫也有失责之处……”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让尤氏心肝颤动了,忙悄悄拉扯了下尤三姐,让她知道好歹,随后忙赔笑道:“娘娘哪里话,真真是太外道了,原是一家人,常言说的好,便是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人?且娘娘先前已经断过公道了……”

黛玉摆手道:“并不是如此,虽我有我的难处,可也不能叫你们吃了委屈。再说你们母亲进宫来,算是亲戚登门,我原就该出面。只是那几日着实太忙,没有顾上,已是失了礼数。偏凤丫头不知想了甚么,昏了头,来了那么一出。私下里本宫已经教训过她,也再没有下次。只这般也不足够,我就假公济私,在皇上跟前为你们母亲讨了个封。虽不高,三品淑人,只略表天家失礼之情罢……”

话音刚落,尤氏、尤三姐就忙跪下谢恩,尤其是尤三姐,又落下泪来,因先前感到不公羞辱而产生的怨气一扫而空。

黛玉笑道:“这是皇上的恩赏,不是本宫的,本宫另有一份。因知道你们母亲仍住在国公府后街,虽只老太太一人,也不大合适。且如今皇上已归宗天家,不好再占用贾家的宅子。正巧本宫母亲当初留下了一些家装与我,里面正含金城坊的一处二进宅院,离西苑也不远,不到半个时辰的路,就送与你母亲居住罢。”

尤三姐这下真的吃不住了,跪倒在地呜呜哭了起来,有先前的委屈,更有此刻难以名状的感动。

“快起来罢,都是一家人。往后多同姊妹们一道顽,你操持着这么些事,她们也都有求到你头上的时候。”

黛玉微笑着叫起。

尤三姐被尤氏扶起后,低着头小声道:“虽娘娘仁慈贤德,只妾身这出身……”

黛玉好笑道:“出身是从前的事,如今你们都为皇妃,谁还比谁低一头?我劝你最好别再有这般心思,不然小十九将来可要受委屈。该怎样就怎样,哪有那么些讲究……”顿了顿又奇道:“你方才同凤丫头言辞交锋,刀光剑影的,也不怎么落下风,怎还有这样的心思?”

尤三姐也是极聪颖之人,知道黛玉疑她不老实,扮可怜,便如实道:“她不同,她是再醮之妇,没甚了不起的。”

黛玉闻言一怔,再看一旁尤氏脸都青了,不由大笑起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是个直肠子就好办了。

“好了,往后日子还长,大家慢慢处罢。如今这一大家子,说破了天,打根儿起就是一家子,所以凡事不要太争强。受了委屈也别忍着,来寻我就是。明儿你且休沐一日,出宫去看看你母亲罢,将好信儿告诉她,并代我向她问好。”

说罢,黛玉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尤三姐方礼毕直起身来,看着夜幕中已经瞧不见的凤辇,眼神复杂道:“怪道皇爷当眼珠子一样疼,果真是神仙一样的人,我不及太多……”

尤氏仍在生气,闻言冷笑道:“你自然不及许多,但又有甚么相干,你及我许多就是,我也是再醮之妇!”

“……”

尤三姐脸上终于露出笑脸,凑到尤氏跟前,皱鼻子笑道:“你就是再醮之妇,便宜你了!”

“呸!”

尤氏绷不住一下笑了出来,啐道:“我把你这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浪蹄子,看我今儿怎么拾掇你!”

尤三姐解开心事,极是高兴,见尤氏抓来,一扭身躲开跑了出去。

一朵云彩不知从何处飘来,挡住了皎皎明月。

夜空下,偌大一座神京城渐渐陷入寂静……

……

马六甲古城。

城主府内,齐筠神情哀绝的看着躺在软榻上的齐太忠,眼泪如决堤之河水般落个不停。

一代布衣传奇,与两代帝王成为莫逆的齐太忠,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并无太多疾病,就是因为太老太老了,这个时代能活过一百岁的着实凤毛麟角。

而齐太忠还不是缠绵病榻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的,是精气神十足常往返于秦藩、小琉球和扬州间的潇洒活着。

今日自觉到点了,便将儿孙们都召集来,做个告别……

然而也并未多说甚么,齐太忠的目光依次从四个儿子、十来个孙子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齐筠面上,这个让他最得意的孙子。

见祖父眨了眨眼,齐筠立刻会意上前,侧耳伏在齐太忠嘴边。

就听齐太忠最后叮嘱了句:“不可,心慈手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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